☆、探探口风
皇帝在想什麽,梅行书不得而知。多年前她做太傅的时候便与元熙不大亲近,
只觉得此人虽有才,但性情未免太过阴狠毒辣,果不其然,他的聪明才智超出了
她的想象,但冷酷无情却一如她所看到的。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
做臣子的是永远也猜不到——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愿意承认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不想再待在京城了,她想回铁家沟,想做那个普普通通的村姑梅子,想每
天洗衣做饭,其他的什麽都不管。
拿着笔半天没有动一下,这几日她称病在家,未去上朝,来探望或是看病的
大臣太医们来了一拨又一拨,可她愣是谁都不见。她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今後
的归宿,与扶桑的战事虽然稍稍落了幕,可照元贞那架势,分明是不肯善罢甘休
的,这江山皇位的事情她都不想再管了,对於朝中事物她也完全失去了激情,那
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梅行书真的已经死了,她此刻什麽都不想,只想好好陪着
铁柱,回到他们的家里去,过着简单的属於他们的日子。其他的,什麽都不要管,
谁都不要理会。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开的窗棂吹进来一阵风,将陷入美好幻想中的梅行书唤醒。她打了个激灵,
回过神,慢慢放下手里的笔,铁柱在这相府里呆着,什麽活计都没有,他是个闲
不住的,每天除了缠着她就是去帮忙,甭管啥活儿,只要被他看见了那就一定要
做,梅行书对此乐见其成,总是把他闷在府里也不好,让他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
挺不错的,福叔现在对铁柱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成日称赞他是外
表凶悍粗鲁,但又能干又老实,说日後哪家姑娘要是嫁了他肯定享福。梅行书听
着这些赞扬的话,看着铁柱不好意思地挠头,心里轻笑道,对,嫁给他的姑娘的
确很享福。
今儿一早福叔说要出去采买,铁柱跟着一起去了,他力气大,在府里闷得时
间又久,出去散散心放放风挺好的。
远湘倒是每日雷打不动地来找她,每每看见她眸子里愈发浓烈的情感,梅行
书便觉得忧虑不安。她不准人放行,远湘若是非要闯进来,她便找地方躲,总之
就是一百个不愿意见面。在吃了十几回闭门羹後,远湘算是明白梅行书不愿见自
己了,她也知道他是在避嫌,也知道从四年前他就不曾喜欢过自己,可这样一点
机会都不给是什麽意思,他都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而自己亦是豆蔻年华的好韶
华,他为何就是不愿正视她对他的感情?
在梅行书这里讨不了好,远湘直接去找了皇帝,守卫的大内侍卫哪里敢拦这
麽个小祖宗,其中一人匆匆奔进去报信,其他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远湘畅通无阻地
走进御书房。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远湘进来他连头没抬一下——这个皇妹除了能听梅卿一
点话之外,那可是谁的账都不买。至於自己……远湘是同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对她自然比对别人多了疼爱与耐心,再加上四年前她为自己夺得江山立下了大功,
所以只要是她要的,他都会尽量为她取来。
「皇兄!人家都要哭死了,你还在那儿批奏折,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揉
了好一会儿眼睛都没有得到皇帝的注意力,远湘不高兴了,她上前扯住皇帝的袖
子不住地晃啊晃摇啊摇,非要他把视线移到她身上不可。「皇兄!」
「好好好,说吧,又有什麽事儿呀?」将朱砂笔放下,皇帝决定认认真真地
来为妹妹解决她的问题,黑眸在见到远湘眼底的泪花後敏锐地一闪,随即笑了:
「瞧这小受气包的模样,这宫里谁敢给你气受,莫不是又去相府找梅卿,被人哄
了出来?」他是在取笑她,梅卿即便是心里不喜,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更何
况她与自己一般疼爱远湘,自然不会对她冷言相向了。
一听到皇帝提梅行书,远湘眼底的泪花越来越多:「什麽呀,要是他赶我出
来也就算了,他根本见都不肯见我!」
「那定是你又做了什麽坏事儿了,是不是又欺负相府里的人了?」
「我没有!」远湘急急地否认,捉着皇帝的袖子央求:「皇兄,你下旨赐婚
给我跟行书好不好?我把他招为驸马,以後他就不会离开朝廷了,他就能永远留
下来了!皇兄,好不好嘛,你就赐婚给我们吧……」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泪花,
几乎没有人能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可皇帝考虑了半晌,还是道:「不行。此事要
征得梅卿同意才行。再说了,哪有堂堂公主主动说要赐婚的道理?远湘,女儿家
要矜持内敛些,否则会把心上人吓跑的。」
「他怎麽可能会同意啊,我每次旁敲侧击,他总是与我打糊涂牌,皇兄又不
是不知道,他要是不想谈的事情,我哪里能说得进去啊。」远湘委屈地抹了抹眼
角的泪花,继续说道:「我去了相府十几次了,一开始他还见我,陪我聊天下棋
解闷儿,可後来我一提到要求你赐婚,他当时脸色没变,可我再去,就无论如何
都不肯见我了!嘤嘤嘤……为什麽要这样对人家?我昨儿个去找他,相府的管家
还给了我张小纸条儿,说是他们家相爷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到了能出嫁的
年龄,再与他终日相处,难免会落人口舌,对我的名节不好!人家就是要落人口
舌,然後嫁给他嘛!」说着说着又哭了,想起那张纸条上写的什麽「神女有情,
襄王无梦」,更委屈了,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皇帝却笑了,摸摸妹妹的头:「不妨事,他即便是不娶你,也不会娶别人的。」
「谁管那些呀,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他!」任性地吸吸鼻子,又开始软言
相求起来:「皇兄……求求你了,帮帮人家嘛,给人家和行书赐婚嘛!」
被她烦的受不了了,皇帝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为她探一探梅行书的口风,
远湘得到皇兄的保证,高兴的不得了,蹦蹦跳跳地就出去了,前一刻还泪盈於睫,
立马就又高兴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
皇帝低头轻笑,眼角眉梢闪过锐利的精光。
☆、(12鮮幣)各懷心思
各怀心思
对於皇帝的召见,梅行书略有不安,她隐隐觉得不会是什麽好事,却又说不
出到底是什麽坏事。现在的这种僵局已经完全制约了她,前後进退皆不能,她简
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御书房里只有皇帝一个人,她进去的时候太监总管便在皇帝的示意下将所有
宫女侍卫都撤了出去。梅行书站在大殿前,皇帝搁下手中的笔,对她微笑:「梅
卿来了。」
「皇上。」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也就无需行礼了,二人都不是那种在意繁文
缛节的,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呢。
「梅卿是不是很奇怪,朕为何召你入宫?」
「皇上必定有皇上的理由,臣不敢妄加猜测。」她回答的滴水不漏,既不说
自己知不知道,也不说自己想不想知道。
这个回答很明显取悦了皇帝,他轻笑,喉咙里发出略显沙哑的笑声。梅行书
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他在耍什麽花招。
「梅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昨儿个远湘哭哭啼啼地跑进来,死活要朕这个
做皇兄地给她做主,指婚於你二人,让你娶她过门,你觉得如何?」皇帝笑意加
深,嘴角那一抹弧度带着戏谑与玩味。
梅行书眼神一凛:「既是明人不说暗话,皇上又何必拿这些来试探微臣?」
她怎麽可能娶了远湘!她只会害了她一辈子!皇帝若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就不
会做出如此荒谬可笑的决定!「微臣终身不娶,皇上是知道的,又何苦要远湘公
主嫁给微臣受罪。」
「受不受罪,那是见仁见智的事情。远湘喜爱你,朕也拿她是没有办法。」
皇帝慢慢走向梅行书,围着她轻踱步绕了几圈,蓦地靠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
她耳畔,「梅卿,你就不想知道朕是怎麽回答远湘的?」见梅行书毫无反应,他
顿觉无趣地嗤了一声,「朕告诉她,会为她探一探你的口风,随後再决定。可梅
卿要知道,远湘这丫头的性子,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若是不给她一个完
美的交代,那她是万万不可能就此收手的。」
梅行书垂下眼睛,轻声道:「倘若皇上同意,微臣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劳
永逸。」
「哦?」
「昭告天下,微臣恶疾缠身,不日病死,微臣会连夜离开京城,这辈子都不
会再回来,保证不会有人认出微臣,这样的话,时间久了,远湘公主也就会慢慢
地忘记微臣,她年龄还小,总会遇到真正的意中人。皇上与微臣都心知肚明不是?」
这个提议让皇帝俊美的面孔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他拂袖冷哼一声,重新走回
书桌前坐下,冷眼看着梅行书:「你该知道绝不可能,朕不可能再让你离开。」
从多年前他无意中瞥见她女装的时候,她就驻入了他的心,他敬她爱她怜她,可
她永远都不为所动!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让她消失了,就算她不肯回复女
儿身做他的妃子,他也决不让她有再次离开的机会!
两人都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可谁都不拆穿,借以维持表面这虚假
的和平。「既是这样,皇上召微臣入宫又是为了什麽?你我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
都不可能实现,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皇上不如洒脱些放了臣走,微臣可以保证,
今生今世不再为官,亦不会为任何人出谋划策,更不会将自己所得的知识授予他
人,保证对皇上的江山无任何威胁。」
皇帝却笑了,只是那笑中似有无限苦涩:「梅卿,你我认识多年,朕在你心
里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为了江山权力,不择手段?「你当真是让朕心寒呐。」
梅行书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皇帝知道再与她说下去也是无用,便
挥手道:「你且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微臣告退。」她恭敬地行礼,转身,完美的礼仪如同他们之前那深深的沟
渠,永远都跨越不去。「希望皇上能够想通,微臣等着皇上的决定。」
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皇帝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眼底精光一闪,他
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命人去传召远湘。
远湘来的时候小脸泛红,又是期待又是不安地看着他:「……皇兄?是不是
行书愿意娶我,答应你给我们赐婚了?」天真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爱极
了,让人觉得拒绝她的请求是一件多麽残忍的事情。
皇帝看着她,眼带怜悯,远湘敏感地察觉到了,立刻问:「他不愿意,是不
是?」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小嘴抖着,转身就要奔出御书房,「我要去问他为
什麽不愿意!」
「远湘!」皇帝叫住她,以眼神示意一旁的太监将她捉住,「你过来,皇兄
有话对你讲。」
远湘被死死地拉住,她猛地挣脱开被捉住的衣袖,抹了抹眼睛,可不争气的
眼泪还是一颗颗朝下掉,她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很快地上便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皇帝看着她哭泣的模样,不免心疼。这是他同胞的妹妹,他如何能不疼爱?
「傻丫头,你哭什麽?他说不娶你,可也没说要娶其他人。你也好,其他女子也
好,他都没有要娶的打算。」
「……这算是什麽好消息吗?」她睁大眼睛,怨怼地瞪着皇帝,「他一定还
是在怪我四年前偷卷宗的事情,这次回来,他对我都没有以前好了,他以前不是
这样的!」以前他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不管她想怎麽做怎麽玩,他都会
陪着纵容,可现在他却连见都不肯见她!「都怪皇兄你!当初骗我去偷东西,如
果我早知道那东西那麽重要,我根本就不会拿!可一切都晚了,行书现在一点儿
都不信我,他根本连见都不见我,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真是个天真又可怜的丫头。皇帝轻抿嘴角,道:「四年前他对你好,是因为
当时你尚未及笄,只是个孩子,他那人性格温顺,待谁都是一样。现在可不同,
你都十六岁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他若是还与你纠缠不清,岂不是对你的名节
造成了很大伤害?远湘,梅卿是不会留下来的,他方才同朕说了,要辞官归隐,
再也不回京城了。」
什麽?!
远湘倏地瞠大眼睛:「那我要跟他一起走!」
「他不会带你。」皇帝轻笑,把玩着架上的毛笔,轻轻在宣纸上一勾,画出
一只惟妙惟肖的眼睛。「他想走,朕可拦不住。再说了……这京城也的确没有什
麽能让他留下来的。」
没有能让他留下来的……那万一如果有能让他留下来的,他是不是就不走了?!
远湘灵光一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一看就是在动鬼主意。她要想一个办
法,一个让行书再也离不开京城也离不开她的办法!
看着妹妹古灵精怪的眼睛,皇帝笑了,因为他知道,他很快就能得到他想要
的了。
行书,你终究得属於我。
☆、(14鮮幣)不要怪我
不要怪我
「公主邀我入宫一叙?」拆开手里的请帖,梅行书讶然地挑起眉头。远湘这
丫头何时也学会这文绉绉的一套了,她可不像是会为了请客而特意写一份请帖的
人哪。
前来送信的小太监恭敬地弯腰行礼:「公主要奴才转达梅相,说是她今夜便
在宫中等您,不见不散,您若是不去,她便一直等下去。」
这丫头……居然都会威胁她了。梅行书轻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回禀公主,就说……我知道了,晚上我会准时到的。」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一走,铁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浑身都泛着酸味儿,他跟福叔混久
了,对於媳妇儿的丰功伟业也都略知一二,虽然知晓远湘公主是女的,可一想到
有人觊觎自家媳妇,他就浑身难受,想揍人。要是远湘公主此刻出现在他面前,
指不定他就要冲过去扁人了呢。「媳妇,那死丫头又想干啥,还没被赶够啊?」
来几次媳妇躲几次,这是人都应该觉得羞愧难堪不会再上门了,可远湘公主就跟
那蟑螂一样打不死赶不走,硬是天天到相府来。这几日没见着她的人影,他还以
为她放弃了,正打算松口气,那死丫头居然送请帖来请媳妇?!
「柱子,她只是个小妹妹而已。」梅行书觉得丈夫太敏感了,忍不住捏了捏
他的鼻头,看到他被她捏的无法呼吸又不敢挣脱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你不用担
心那麽多,我和她难道还能发生什麽事不成?」
铁柱努努嘴,「那可难说,俺瞅着那丫头心眼儿多的很,媳妇你得小心,要
不晚上俺跟你一起去吧!」由於鼻子被捏,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怪怪的,成功地取
悦到了梅行书,她松开铁柱的鼻子,摸摸他的头:「不用了,你又不能进去,皇
宫内院不可私自走动,让你在殿外吹几个时辰冷风,你还不闷死,晚上你就找魏
冲练练拳脚吧,昨儿你抱怨打遍相府无敌手,我可给你找了个好对手来,别让我
失望。」
一听媳妇的鼓舞和激励,铁柱立马雄心壮志起来:「没问题!瞧魏冲那小模
样小身板,铁定不是俺的对手!」
梅行书笑了,「魏冲虽然比你瘦比你矮也没你力气大,但他那一身武艺可是
跟当年的禁军统领学的,一招一式绝对都是行家,你可别输给他,那可就难看了。」
哪个汉子能容忍自己被媳妇瞧不起!铁柱雄赳赳气昂昂地立下豪言壮语:
「俺铁定打败他给你瞧!」
他有干劲和冲劲,梅行书当然高兴,这样也能让她的愧疚少上一些。铁柱不
喜欢京城,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怕是京城的糖葫芦比镇上的贵了五文钱,
他都很看不惯,他更喜欢那种自由自在打铁打猎的农家生活,梅行书觉得自己对
不住他,他明明不喜欢,却还强迫自己留下来陪着她。
如果没有铁柱,她该怎麽办呢?
出乎梅行书的意料,今天晚上的远湘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活泼顽皮略有些
骄纵人性的小女孩儿,她穿了一袭粉色的宫装,发饰妆容完全都是按照正装来的,
眉眼轻挑,小小年纪的姑娘竟有了娇媚如水的味道,梅行书不由得为之惊艳,远
湘本是皇家女,容貌虽还稍嫌稚嫩,但不掩天姿国色,如今盛装打扮起来,也不
输神仙妃子。
看见梅行书眼里的惊艳,远湘忍不住内心窃喜,可面上仍是一副知书达理的
大家闺秀模样。她是金枝玉叶,从来没有人敢拂逆她的意思,可在梅行书面前,
她却把自己卑微到了一个如此低的地步,只要看着他,她就满心欢喜,哪里还去
想自己是什麽尊贵的公主。「行书,你来啦,我已备妥了酒菜,你陪我喝几杯,
可好?」
梅行书轻声道:「公主,你年纪尚you,且是女儿家,还是不要碰酒的为
好。」
「那我敬你,你喝,我不喝,可以吗?」
「公主,你……没事儿吧?」梅行书不答反问,她总觉得今晚的远湘看起来
有点不大正常。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远湘也并不伤心,她只是拎起裙摆在梅行书面前转了
一圈,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行书,你看我美吗?」
「美。」梅行书想都没想便点头。
远湘忍不住露出羞怯的笑容,她注视着梅行书,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牵
着她到桌边。
两人落座後,她斟满一杯美酒,「行书,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要走了?」
闻言,梅行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皇上肯放人,那麽是的。」
「不能留下来吗?为我留下来?」
梅行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张了张嘴,半晌,道:「远湘……」
「你不必答我!」像是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远湘连忙倾过身子以手指
掩住梅行书的唇,可他却在蓦然一愣後下意识地往後避开。内心的酸楚有谁知晓,
远湘强自打起笑颜,重新端起酒杯要敬梅行书:「行书,京城不好吗?为何不肯
留下来?我还记得当年你同父皇下棋的时候,说你想要天下大同,四海之内歌舞
升平,说你要做个好官,为什麽现在不了?难道你忘记以前的雄心壮志了吗?」
听到远湘提起以前,梅行书亦是不胜唏嘘。他轻叹道:「公主,那都是过去
的事情了,不值一提。更何况,哪怕我不在,也有足够撑起这个胆子的股肱重臣,
我留在京城不会开心的。」
「那你愿不愿意带我一起走?」她急切地问,「我也不想当什麽公主,我愿
意跟你一起离开这里,做一对普通夫妻,你说好不好?」
那双乌黑的眼睛闪耀着希望的光芒,可梅行书却只能拒绝:「公主……你有
你的路要走,你我不是同路人。」先不说自己的女儿身,即便自己真是男子,也
不能和她多有牵连。若想彻底离开抛下一切,她就注定要和以前的故人旧事断个
干干净净。
远湘却并没有哭,她只是流露出了一丝失望,随後便笑了:「我早知道,我
早该知道的……你心里又何曾有过我呢?」
「公主……」
「好啦,咱们不说这个,今晚,你就陪我吃这顿饭,全当做我给你送行了。
你真的要走的那天,我不会再去送你了。」
梅行书是信任远湘的,否则四年前远湘不可能轻易盗走机密卷宗。而四年後,
她对她虽然再无以前那样推心置腹的信任,却仍然愿意确保她的人格。可梅行书
万万想不到,为了把她留下,哪怕是打破再也不会欺骗梅行书的诺言,远湘也会
义无反顾的去做——并且,绝不後悔。
酒里没有毒也没有异常,所以梅行书在小啜几口後便没再推辞,她的酒量很
好,这几杯琼酿还不放在眼里。可向来通透的她却没有注意公主寝宫中多出的几
个巨大盆栽,上面长满了雪白诡异的花朵——与用花朵酿出的酒结合到一起,便
是极其厉害的迷药。而远湘自始至终只是给梅行书敬酒,自己并不曾喝,只是用
唇象征性地沾了一下而已。
「……行书,行书?」
他已经睡过去了。
远湘吃力地将梅行书架到床上,没想到那麽高的他居然那麽轻,昏睡着的梅
行书和平时温雅的模样又有所不同,这时候的他终於不再那麽疏离和遥远,她一
伸手,便可以够得到。「行书……」我好喜欢好喜欢你,为什麽你就不能喜欢我
一点点?「我不能让你走,我要你留下来陪我。我、我知道你醒来後定然会恼我
……可我不会後悔,行书……行书。」
颤抖的素手慢慢地伸向梅行书的腰带,一点点扯开,直到他身上只剩下白色
的里衣。毕竟还是姑娘家,到底也没能再下去手,而且,她更怕行书醒来後会恨
她。她只想他知道她想他留下来陪她,只要过了这一夜,便可。她也可以和他发
生夫妻之实,可那样行书绝不会再原谅她了。
拆开发髻,脱下宫装,只余肚兜和亵裤,远湘钻入梅行书怀抱,拉过被子盖
到两人腰际,闭上眼睛。
行书,行书,不要怪我,可好?
☆、(11鮮幣)被逼婚了
被逼婚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梅行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在她心里,远湘一
直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成天缠着她玩的小女娃,哪怕她後来偷了机密卷宗导致元
贞的江山就此葬送,梅行书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可当早晨她在皇帝和几位重臣
的注视下睁开眼睛时,她第一次对远湘有了失望的感觉。
「梅卿,你有何话说?」
有何话说,她有何话说?她还能有何话说?!梅行书静静地站着,身上是宫
女匆忙伺候穿上的长袍,而远湘则躲在床上,她只穿了肚兜亵裤,穿好衣裳需要
时间。
等到远湘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梅行书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远湘小脸原本是
雪白中带着羞涩的红,可梅行书对她的漠视却让她的脸蛋霎时间惨白一片。
见梅行书不说话,皇帝便又转向一旁的远湘:「远湘,你有话要说吗?」
「回皇兄。」她硬着头皮,咬咬牙,豁了出去。「昨夜我与行书把酒言欢,
可不知怎地,就迷迷糊糊睡到一起去了。不过皇兄请放心,行书绝对没有对我做
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我们是清白的。」
「是清白的,为何两人却脱了衣服在一起?」皇帝对此嗤之以鼻,「即便你
们是清白的,这事儿若是张扬出去,日後谁还敢娶你?你这丫头,忒地大胆,连
自己的名节都不顾了?」
「皇兄……远湘不是故意的,远湘只是想与行书叙旧,谁知喝了几杯酒,就
晕乎乎的什麽都忘了。」她睁大眼睛,眼底有着泪花,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皇
兄别怪行书可好?」
皇帝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一口,先是高深莫测地看了梅行书一眼,继而意味
深长地道:「让朕不怪罪於他也不是不行,这要他愿不愿意对你负责了。」
梅行书不发一语,冷眼看着他们兄妹做戏。若说这里面没有丝毫猫腻,她绝
对不信。现在她甚至有绝对的理由怀疑是不是皇上暗示的远湘对自己做这些事!
梅行书清冷的眼让皇帝有那麽一刹那被看穿的尴尬,但是他很快便收起情绪,
摆出一副庄严威仪的样子问:「梅卿,朕命你择日迎娶公主过门,你可愿意?」
她可否愿意?他们给了她选择的权力吗?梅行书万万没有想到为了留下自己,
他们居然会想出如此卑劣的方法。漂亮的唇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她早该知道的,
四年前就应该知道。这两人,便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任她待他们如何的好,他
们也会在关键时刻反咬你一口!她待元熙,倾囊相授,他想知道想学的,她从不
推辞;待远湘,更是温柔到了极点,身为正一品左相,遵从先帝御旨教导众皇子
功课,按理说公主不能旁听,可她不仅准许远湘旁听,甚至额外教导她琴棋书画,
结果呢?四年前她偷走定夺江山的机密卷宗,让自己失信於托孤的先帝,四年後,
她又用伪善的面孔欺骗她,让她「娶」她!
自己当真是瞎了眼睛,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们兄妹俩,当真是可笑至
极!
「迎娶公主过门?」梅行书轻笑,语带嘲讽地环视了四周一圈,「皇上心里
真是如此想的?」
闻言,皇帝面色一变。他看了下身侧的几名大臣,挥手让他们尽皆出去,就
连远湘也被命令暂时离开。偌大的殿中央只剩他们二人。
既然只剩彼此,他也就无需作假了。「行书,你知朕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如果是在这出闹剧之前,梅行书也许会与他虚以委蛇,可现在,她一点兜圈
子的闲工夫都没有。「恕臣斗胆,皇上真正想要的,微臣给不起,也不想给。皇
上若还念往日情分,便准了微臣辞官回乡的请求。」
若是旁人这般对他说话,他早命人砍了他,可这人是梅行书,是他一直得不
到的梅行书,所以皇帝愿意忍。行书向来性情温和良善,若非是被激怒了,定不
会说出这种话来:「行书,莫要跟朕置气,你若早些愿意遂了朕的意,又岂会有
今日之事发生?」他是真心爱她,所以才想把她留下来,让她永远陪在他身边。
十年前,她做了众皇子的太傅,从初见的那一刻起,他就对她动了心,可惜她始
终不肯多瞧自己一眼,自始至终都把重心放在那个没用的黄毛小儿元贞身上。皇
位最後成了他的,当他终於兴奋地想宣告她是他的的时候,她却宁愿死也不愿留
下!四年!他整整寻了她四年!
这四年里他无时不刻不在梦见她,可她仍然如同以前对他那样冷冷淡淡。倘
若一直这样,他也愿意陪她继续演下去。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她宁肯嫁给一个
乡野匹夫也不愿做他的女人!他命人打探过,她嫁的那人样貌丑陋,根本就是一
无是处!甚至脾气暴躁,家徒四壁!
那样的人怎麽能配得起天人般的梅行书!
可梅行书无意与他多做纠缠,不是自己能回应的爱意,只是困扰。「皇上,
你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不过你应该很清楚,不管我有没有侵犯公主,我都不能娶
她。皇上,你想公主一辈子守活寡吗?她现在年轻气盛,有冲劲儿,可她不可能
这样一辈子,她总会累和崩溃。皇上,你当真想她嫁给我吗?」
「如果能够把你留下来,这样的代价在朕看来不过是鸿毛一片,绝对值得。」
皇帝冷酷的回答让梅行书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不是元熙,他是皇帝。
「……既然如此,那全凭皇上作主,臣无话可说。臣做不来下跪求饶之事,也不
可能下贱到在皇上面前除去衣衫以女儿身证明不能娶公主过门,皇上要如何处置,
臣再无二话。」说完,她再也不想和这个无情至极的帝王共处一室,转身就要走,
却被皇帝叫住。「梅卿,你不怕朕迁怒於铁家沟的村民麽?」
这些威胁和把柄,梅行书再也不想去理会了。她已经不是当年的梅相,也无
法再在皇帝的步步紧逼之下还继续保存那份悲天悯人的胸怀:「皇上想做什麽是
皇上的事情,微臣无法干涉。」语毕,便再也不回头。
远湘正等在宫门外,看到梅行书出来,又想上前又是胆怯不敢,如果是以前,
梅行书早上前安慰询问了,可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再见到她。
看着梅行书渐渐远去的背影,远湘咬住嘴唇,可眼泪总是不听话。
行书,行书,我只是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一点,不要总是这样,头
也不回地,离开,我。
☆、(10鮮幣)她懷孕了
她怀孕了
因为梅行书一夜未归而在皇宫外面等了一夜的铁柱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地
盯着宫门口,梅行书刚从里面出来他就瞧见了,直接冲过去,不过他还算有记性,
知道大庭广众的不能太亲密,刚伸出去想揽住梅行书的大手又勉强收了回来。铁
柱发现媳妇儿的表情很难看,他担心地问:「媳妇儿,发生啥事儿了?你咋这会
儿才出来啊?」
闻言,梅行书眼神复杂地看向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实在是太荒唐了,
她昨夜毁了一个女子的名节!「……等回去再说吧,这儿人多。」她只能赌一把
了,想必在没有得到她确切的回答之前皇帝是不会冲动地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
她的时间不多,要趁着皇帝公开此事之前解决一切才行。
「好。」媳妇说什麽就是什麽,铁柱从来不会违背梅行书的意思。之前远湘
是派了人去接梅行书入宫的,此番离宫,梅行书心里郁结,不肯坐宫里的轿子,
恰好铁柱骑了马来,两人便共骑而去,留下追出来的远湘站在原地一脸的落寞。
回到相府,担心了一夜的福叔福婶儿全部迎上来询问入宫状况如何,可梅行
书又如何能对他们言明事情的真相,只推说饮醉了酒在宫里睡了一宿,没什麽大
事,匆匆打发了两位老人家便与铁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子,她便突然觉得胃部有些酸水在汹涌,冷不丁地便推开了铁柱的手,
弯腰到路边大吐特吐起来。铁柱被吓了一跳,连忙搂住她的腰轻轻拍着她的背:
「媳妇儿,媳妇儿你咋啦?」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梅行书摇摇头:「许是昨夜喝酒的後劲儿上来了。」可平时她饮酒再多也不
会如此,难道是因为那酒里被下了药的缘故?
想着,她便顺手搭上自己的脉搏,片刻後,整个人立在那儿,傻了。铁柱还
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媳妇,吓坏了,以为她是中邪生病了,一把将人抱起来就要
朝院子外面跑。梅行书回过神连忙拍着他胸膛让他把她放下,可这傻子还是担心
的不行,愣是不住地问她是真没事儿还是假没事儿。
为了安抚铁柱,梅行书不得不放下满心担忧,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头:「真
没事儿,走,咱们回房说去。」说着,牵起他的手朝卧房走,她住的院子的守卫
都是在外面的,院子里面很安全,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再说,就算被人发现她也
不在乎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对方罢手,就是自己先摊牌,说白了,
双方只是在拼耐力而已。
回到房後铁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梅行书倒了杯水。梅行书漱口後方才觉
得稍微好过些。她看向在屋子里忙来忙去又是给她找衣服又是给她张罗吃的的铁
柱,喊住他,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铁柱向来最听她的话,哪怕是要他去上刀山
下油锅,他都是眼都不眨的。有时候连梅行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般良人,
她是如何寻得的?「柱子,我跟你说件事儿。」
铁柱听她这麽严肃的语气,以为是什麽大事儿,於是也跟着摆正了态度:
「媳妇你说。」
「你要当爹了。」
「哦,俺要当爹……俺要当爹了?——」
「嘘。」连忙捂住他的大嘴阻止他吼出声,梅行书轻轻摇摇头,「别这麽大
声,会被人听见的。」方才她搭了下自己的脉搏,果然是喜脉,这孩子早不来晚
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看样子事情得早些解决才行,否则等到自己肚子
搭大起来可就难看了。
铁柱是个没心眼情绪外放的,怎麽忍也忍不住那一脸的兴奋,梅行书看着他,
蓦然无力随他去了,看着他因为不能出声而在屋里滚来滚去……真的是滚来滚去,
那麽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跟个顽童似的在地上滚过来又滚过去,不时还捂住嘴
巴嘻嘻的笑,憋得脸都青了。梅行书捂额叹息,直到铁柱滚够了,才屁颠颠地又
跑回她面前,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媳妇儿,那咱啥时候回家啊?」在铁柱
心里,这个京城始终不是家。
「很快就回,我保证。」梅行书倾身向前,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双手抚摸
着肚子,嘴角泛起浅笑。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做母亲的一天,而当这一刻终於到
来的时候,她才明白这是一种多麽深刻与巨大的幸福。「我也想回家了。」
「嘿嘿,那咱过几天就走?」铁柱傻乎乎地挠挠脑袋,他知道自家媳妇不比
以前在村里,她是丞相,不可能像在家里那样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而自己又笨又
愚鲁,哪里知道该怎麽做才能帮她,他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等待,有点丢人,堂
堂的汉子居然无法保护自己女人,可事实摆在眼前又有什麽办法。这不是被人欺
负了可以打回来骂回来的事情,自己的脑子根本不足以解决。
梅行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给了铁柱肯定的回答:「对,过几天咱们就回
去,不过……不回铁家沟。」她已经想到办法了。
「啊?」铁柱愣了一下,「不回铁家沟咱去哪儿啊?咱家在那啊。」
「抱歉,柱子,铁家沟不能再回去了,村里人都知道我被官兵带走了,现在
回去,不仅没法解释,还很有可能会被再抓回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必须安全到足
以保护我们,让皇上和朝廷不能抓到把柄。柱子……」梅行书知道自己的要求很
过分,因为自己他已经离开了家乡,现在还要因为她再也不能回去,这是多麽自
私的理由。
铁柱却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都行,媳妇你去哪儿俺就去哪儿,反
正家里也没啥亲人了,大伯他有两个堂弟照料,三哥四叔他们,都有自家的生活,
不需要咱照料。俺能跟你在一起就行了,去哪里都行。」
梅行书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角感动的泪光。铁柱把媳妇搂到怀里,嘿嘿一
笑说:「媳妇,别哭,对娃儿不好。」
☆、(11鮮幣)我是女子
我是女人
听了铁柱的话,梅行书佯作生气状:「好啊,我哭了你不心疼,反而只想着
娃儿。」
嘿嘿。铁柱挠头傻笑,看着自己媳妇吃醋,心里乐呵的不行,抱着梅行书就
想转圈儿,可一想到媳妇有了身子,又给放下来了,而且他身上在地上滚的很脏,
梅行书那一身白袍没几下就被弄成了灰色,全是尘土。
换了衣服後,铁柱又忙里忙外地给她张罗早膳,梅行书刚喝下一碗粥,福叔
便冲进大厅里禀报说是远湘公主来了,问相爷愿是不愿见她。铁柱一听到远湘来
了,脸登时就拉了下来,十分之难看,而梅行书想了一会儿後,点头道:「请公
主进来吧。」
把那个傻大个摁在桌边吃饭,梅行书放下碗筷——她的胃口不大,少量多餐,
吃一碗粥就饱了。
远湘走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像只小老鼠,那小可怜的模样让梅行书心里又
是怜惜又是恼怒。她之前有个小妹妹,也是这般美好的年纪,可惜患了重疾夭折
了,也因为如此她才会去学医,才会对远湘如此这般忍让纵容。「公主。」
见他还愿意跟自己说话,远湘已经十分满足,不敢再有别的要求了。她深深
地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刚想开口,却看见餐桌旁端着碗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狠
瞪着自己的铁柱,心里不郁。每次她来找行书,这个粗鲁的侍卫总是在周围四处
转悠,而且还像是跟自己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老是死瞪着自己。现在更加荒唐了,
他居然敢和行书同桌用膳!满腔的肺腑之言瞬间成了批判与抱怨:「行书,你怎
麽让个侍卫在桌子上吃饭哪,这於理不合,要是在宫里啊,他早被拉下去打板子
了。」
梅行书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湘,她觉得颇为好笑,这丫头是忘记了她
曾对自己做了什麽了吗?她此刻上门不是为了道歉或者是请求,却是来批判铁柱
该不该与她同桌而食的?
在梅行书的眼神中,远湘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绞扭着十指,眨巴着
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梅行书,充满了试探地问:「行书……你会娶我吗?」
「噗——」
没等到梅行书回答,那个正端着碗囫囵吞枣的壮汉一口粥喷出好远,整个人
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可恶心。远湘露出嫌恶的表情,她刚想继续
方才的话题,可令她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梅行书居然走了过去,掏出手帕给那个
低贱的侍卫擦嘴!而且神情还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纵容!远湘不敢相信自己
看到了什麽,她左看看梅行书,右看看铁柱,他们两人之间那种自然的熟稔和深
情,哪怕是她这个未知人事的小丫头都能感觉得出来!
「瞧瞧你,喝粥都喝成这样。」刚换的干净衣裳又脏了。梅行书无奈地摇摇
头,也不打算瞒着远湘了。不告诉她真相,她会一辈子固执下去不肯放手。
「行书……行书你在做什麽!」远湘冲过去把梅行书从铁柱身边拉过来,将
她护在身後,死死地盯着铁柱,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兽一般。「你你你你你——」
她指着铁柱的鼻尖,手不住地抖。「不准你对行书有什麽怪想法,否则本公主非
砍了你的头不可!」
她天真地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行书即便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去喜欢一个男人啊,
即便他真的喜欢男人了,也不可能喜欢面前这个一脸络腮胡还有刀疤并且长得凶
神恶煞的男人!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梅行书轻轻拨开远湘的手,然後在她的抽气声中走到铁柱身边,静静地看向
她,说:「公主,你现在知道我为什麽不能娶你了吧?」
远湘摇头,摇头,再摇头,使劲摇头:「行书,行书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
对你下药,可、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就为了摆脱我!我喜欢你那麽多年了……
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她用力摇头,说服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场噩
梦,早晨他们还睡在一起,结果不到中午,他却告诉她他爱的是男人?「行书,
我马上进宫求皇上指婚给我们好不好?你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觉得自己喜欢的
是男人,等到我们成亲了,过段日子你就会发现其实你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
我们这就进宫好不好?行书,求求你!」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想去
捉住梅行书的手,可铁柱比她更快一步将梅行书抱到了腿上坐着,还对她耀武扬
威地咧开一嘴两排大白牙。
这不可能……这麽点的时间里发生这样的事情,远湘根本不相信。她奋力摇
头,可梅行书那怜悯的目光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哭得不能自已,一边抹
眼泪一边呜咽。
轻轻拍拍铁柱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梅行书走近远湘,温柔地,如同
四年前教她读书写字时一般摸摸她的头,远湘眨着迷蒙的泪眼看向她,可怜兮兮
地叫着:「行书……」
「傻丫头,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今天我想告诉你,希望你能
为我保守秘密,好吗?」
那温柔的语气和眼神迷惑了远湘,她怔怔地点了点头,以为他是想说喜欢男
人有龙阳之癖的事情,可没想到他却是说——「其实我是女子。」
……她一定是听错了,今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又因为哭了一路,
搞得连听力都出毛病了。
梅行书知道只说一遍远湘不可能相信,於是她握住远湘的肩膀,强迫她直视
自己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一遍:「远湘,我跟你一样,是个女人。
因为女子不能为官,才做男儿打扮。铁柱名义上是我的侍卫,其实是我的丈夫,
所以我不能娶你,你能够明白吗?」她松开手,微微一笑,仍然是那温文儒雅的
模样,令人心动神怡。
半柱香。远湘足足愣了半柱香的时间,最後她猛地向後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铁柱急了,怕远湘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从而给媳妇招来杀身之祸,起身拔腿就
要追,却被梅行书一把拉住:「别追,她还会再来的。」
「媳妇!你怎麽跟她说了?她要是管不住嘴巴跟旁人说了那该怎麽办?」铁
柱急得跳脚。
梅行书微微一笑,安抚他道:「不会的,我相信她,她不会再背叛我一次的。」
☆、(10鮮幣)幫我離開
帮我离开
对於梅行书的话,铁柱将信将疑,不过第二天,当他一出房门看到站在门口
脸色苍白黑眼圈严重的远湘时,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左右瞧瞧,刚瞧了左
边,还没来得及看右边呢,远湘就一脸闷闷地开口了:「看什麽看,我又没说出
去。」
心思被一小丫头瞧出来,铁柱恼怒地瞪她,可没想到对方却猛地一把推开他:
「别挡路啦,讨厌鬼。」说完就朝屋里走,梅行书正坐在床上扣着中衣的盘扣,
见远湘进来了,有那麽一瞬间的愣住,随即温声道:「你来了。」
远湘嘟着嘴,眼看忍不住泪了,她回头愤愤地瞪了一眼铁柱,眼睛直勾勾地
盯着梅行书衣下贲张的酥胸曲线,这才相信他不是他,是「她」。
梅行书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远湘就那样傻傻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直到她
重新成为那个修长挺拔玉树临风的优雅公子,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昨天回去後
她想了很多,有那麽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夺门而出,去告诉皇兄这个欺骗了他们
这麽久的事实。可还没有踏出自己的寝宫半步,便觉得再也走不动了,她怎麽舍
得、怎麽舍得呢!
知道梅行书穿好了衣裳走过来,她看着她,大眼睛眨了眨,突然蹲了下去,
嚎啕大哭起来。铁柱在门口被她哭得吓了一跳,还哆嗦了一下,梅行书则无奈地
也跟着蹲下身,摸了摸远湘的头:「乖,别哭。」
她怎麽能不哭!梅行书於是哄劝,远湘哭得越是厉害,她揉了揉眼睛,对着
面前的梅行书盯着看,看了半晌,突然又哭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铁柱被她烦得受不了,脸色乌黑想揍人,双手掰的劈里啪啦响。要不是媳妇
在面前,他管她是公猪还是母猪,直接一拳挥过去,叫她再也哭不出来。
梅行书却极有耐心地哄着远湘,直到小姑娘抽抽噎噎地揉着眼睛站起来,又
乖乖地被她牵到椅子上坐下,远湘放下揉眼的手,一双漂亮的大眼哭得又红又肿,
满布血丝。梅行书轻轻叹了口气:「快别哭啦,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远湘吸吸鼻子,问:「行书……你真的不能娶我?」
梅行书尚未来得及回答,铁柱便在门口很冲的回了一句:「她是女人,是俺
媳妇儿,咋娶你?你要个没鸡巴的女人干啥?!」
他是恼极了,粗话都说了出来,梅行书立刻瞪过去一眼,铁柱马上禁言。远
湘不知道铁柱说得那个名词是什麽意思,小脸上一片茫然,不过不懂并不能打消
她对铁柱的厌恶:「你管我!我就是喜欢她不行吗?就算行书娶我,也比跟你这
麽个又丑又笨的人在一起好!」
又丑又笨……她居然说他又丑又笨?!铁柱怒吼出声,那吓人的样子让远湘
猛地揪住了梅行书的衣襟,梅行书无奈地看了铁柱一眼,对他摇摇头,铁柱心里
老大不爽的闭上嘴巴,哼了一声愤然转过头去。
远湘又吸了吸鼻子,乞求似的看向梅行书:「行书,我保证不把这事透露出
去,所以你别走好不好?我不想你离开京城,也不想以後都见不到你。」
那声音可怜兮兮的,就像是一个被丢弃了的孩子。铁柱在门口听得那肝火是
一阵一阵地往上冒。什麽叫不走,什麽叫别离开,什麽叫不想见不到?拜托她一
下好不好,他媳妇儿是女人,她要留个女人在京城干啥,看着膈应吗?还有,她
不想就不给走,要不要这麽自私?!
「公主,我不想留在京城,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远湘不是笨蛋:「你要我帮你离开?为什麽你不亲自跟皇兄说?」
「这个……」梅行书看了一眼杵在门口的铁柱,她原本不想他知道的,可现
在也不妨说了。「傻丫头,你对我下药,是不是皇上暗示你的?」
「……」远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我是去求皇上为我们赐婚的,他说
你要辞官归隐,让我想办法留你下来……皇兄知道你是女子?」见梅行书点了头,
冰雪聪明的她又想到了,「皇兄……皇兄他是想让我把你逼到这个地步,为了我
好,你定然是不可能娶我的,而不娶我你就必须拿出证据给一个不娶的理由……
这样子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你留下来,甚至收入後宫!」举一反三,远湘说出来
的话不仅吓到了她自己,也吓到了铁柱。
他咆哮一声,噔噔噔几大步跨过来,捉住梅行书不住地问:「媳妇儿,她说
的是真的?皇帝真的看上你了?!」
梅行书叹了口气,摸小狗似的摸摸他的头:「乖,一边等着,我待会儿再跟
你解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铁柱虽然莽撞些,但也不是傻子,他方才是被远湘的话惊着才会扑过来,後
来转念一想的确也是,反正媳妇是肯定得给自己一个解释的,还是让这公猪帮忙
离开京城再说比较重要。於是他忍辱负重咬牙走到一边,怕自己再听到什麽会暴
走的事情,铁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麽你愿意帮我吗?」
远湘不解地看着她:「为什麽?做皇兄的妃子不好吗?难道还比不上这个又
丑又笨的男人?皇兄他肯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当年你做太傅的时候,皇兄就很
喜欢你了。」
梅行书下意识地朝铁柱那边看了一眼,确定他没在看这边,耳朵也是捂着的,
才松了口气道:「你对我只是女儿家的崇拜,看开了也就好了,但皇上不同,他
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我并不喜欢他,也无意再继续做官,远湘,你愿意帮
我吗?」
她本想拒绝,哪怕他其实是女儿身,她也不想她离开。可看着梅行书那双温
柔中带着希望的眼睛,远湘却犹豫了。她想起四年前自己偷走卷宗被他得知的事
情,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希望,希望她不是那个小
偷。自己已经错了一次了,还要再继续错下去吗?!远湘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
好久,才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11鮮幣)羊腸小道
羊肠小道
是夜,一辆普普通通的运炭的马车驶向了城门。守门的官兵在经过仔细的盘
查後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放了行,然後转过身对着兄弟抱怨:「你说上面这是闹
什麽呀,这一没打仗二没叛乱的,出城盘查弄得这麽严,搞得我都一个多月没睡
个好觉了,我家那婆娘镇日叫嚣,还寻思着我在外头搞了什麽温柔乡呢。」
「谁说不是呀?」另一个靠着城墙打盹儿的官兵叹了口气,「就连沈相出城
都得经过盘查,那这命令肯定是皇上下的,咱还能说啥,听命令呗,我昨儿回家,
我那一岁大的娃娃都不认我这个爹了!」再说了,大晚上的,何曾有什麽人出城,
上面还要求不准打瞌睡,唉!
你一言我一语这麽一说,好像时间也没那麽难熬了,撑到黎明他们就该换班
了,也能回家好好睡一觉,吃点热乎的饭菜,抱抱孩子看看媳妇儿。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正在众官兵昏昏欲睡到极点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
众人连忙打起精神,拦住马车後才发现里面竟然是当朝刁蛮难缠出了名的远湘公
主!
「听说……你们要查我的车?」远湘支着下巴,冷笑道:「还不快给本公主
让开!若是耽误了本公主在太阳升起前到达寺庙为皇上祈福,非要你们人头落地
不可!」
官兵们哪里敢拦,守城的将士都是见过远湘无数次的了,知道这个公主经常
爱偷偷溜出城玩耍,也就没放在心上,使了个颜色,示意官兵打开城门,恭恭敬
敬地目送远湘的马车离去。
出了城门,马车向山上驶去,大概到了半山腰,四周没有任何人出现的时候,
远湘喝令马夫将车停下。她掀开车帘自己跳下车,看着一直被她用帘幔遮住的梅
行书也走了下来,幸而马车够大,否则根本装不下铁柱这麽个大个子。她探身将
马车内的一个大包裹拖出来,在里面找了半天,找出一个小布袋,将其塞到了梅
行书手上,然後将那大包裹扔给铁柱,示意他拿着。「行书,这里面是些银票,
你放心,我不是从宫里拿的,不会有人查到,都是我的些不戴的首饰,亲自出城
兑换的。你拿着大可放心,皇兄不会查到的。还有这个……」她又从马车里摸出
一个小包,里面环佩叮咚,「这里面是些首饰,你也收着,说不定会有用呢。」
不等梅行书说话,她便强行塞到她手里,眼圈儿倏地红了。「你,你可要好好的,
快点走,不然我可要後悔了。」她真的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大叫出声,不准他走,
或者是立刻赶回黄瓜告诉皇兄。
梅行书摸摸她的头,没有推辞地将首饰包收进了铁柱背着的包裹里,「谢谢。」
「不要跟我说谢谢。」远湘孩子气地吸了吸鼻子,「如果有一天我知道这个
又丑又笨的傻子对你不好,我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铁柱最容不得别人怀疑他对媳妇儿的真心了,当下吹胡子瞪眼地要炸毛,幸
而梅行书用眼神抚慰了他。「不会的,倘若真有那麽一天,我自己便不会饶了他。」
「你快走吧。」远湘揉揉眼睛,把小脸别到一边去。「我什麽都不知道,也
什麽都没看到。」
梅行书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牵起了铁柱的手——她早就决定了离开的路线,
顺着半山腰换个方向走可以直通蜀州,虽然比走官道要远,但是安全,大队人马
进不来,万一有追兵,也能暂时阻挡一下。而从小道穿过,便能到蜀州治下的一
些小县城了。她离京之事,未与福叔福婶儿当面言明,只留下一封短笺解释,但
愿他们不会怪她。他们知道的多对他们并不好,被蒙在鼓外,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远湘把脸别过去,可最终还是在梅行书即将永远消失在她生命里的时候喊住
了她:「行书!如果……如果你不是女儿身……」
「会的。」梅行书回过头来,依然是那般温雅如玉,浅浅微笑。「我会爱你。」
这就够了,真的。这就够了。远湘捂住嘴巴蹲下身去,隐忍地不在梅行书面
前大哭出声,也没有勇气看着她慢慢离开自己,内心挣紮,又有谁晓得。梅行书
是女子还是男子对於远湘已经不重要了,她会成为她心口那滴血,要麽随着时间
被渐渐隐藏,想起来的时候才疼,要麽便永生铭记,成为一辈子的悲苦。
远湘以及马车渐渐地就不见了,他们走的小路很窄,很少有人知道这条路,
还是当年梅行书与先皇一起到寺庙进香时无意中发现的,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
用场,追兵定是从管道追,又怎麽会想到他们是从这儿走的?远湘会先去祈福再
回去,马夫是她的心腹,完全没有任何纰漏,唯一的缺陷是这条小路马匹进不来,
得步行八个时辰才能到最近的小镇上,所以包裹里准备了不少干粮。梅行书在路
上便脱了外衫,书生袍内是淡雅的鹅黄色女装,她将男子发髻拆开,简简单单用
发带系住,插了一根普通的木钗,除去那惊人的美貌外,就如同天下任何一个普
通的女子一般。
铁柱还是第一次看到梅行书如此打扮,她穿粗布衣裳时便俊俏的叫人心痒痒,
男装更是英气勃发,可穿上质地好的女装,做女儿打扮,竟又是一种惊人的美丽!
他看着看着,口水差点流下来,傻笑着走在前面开路,把那挡路的草啊树枝啊灌
木啊啥的踩扁,然後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媳妇儿走。
梅行书对於他这副奴才样很是无奈,本来,没有怀孕他就已经够小心的了,
平时连端个洗脸水都不让,现在有了孩子更夸张,看那模样,像是想把她抱着,
最好双脚不要沾地。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铁柱体力惊人,包裹里的干粮他一人就干掉了大半,而
且大晚上的,他可不放心媳妇在这小路过夜,於是大概走了两三个时辰,他就开
始要求背着梅行书走。梅行书怀着身孕,再加上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几个
时辰,也没走多远。她深知靠自己的这体力,想在十个时辰之内走出去根本不可
能,於是就没拒绝。
把包裹打开,铁柱狼吞虎咽地将干粮吃光,留下几份远湘细心用油纸包好的
糕点塞给媳妇当零嘴,随後直接背起梅行书,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10鮮幣)入住客棧
入住客栈
坐在铁柱的背上看风景,这感觉……怎麽说呢,还是蛮好的。一开始梅行书
是趴在铁柱背上的,可是走了一段路後铁柱觉得这样对她和娃儿都不好,於是展
现出无比的神勇,徒手折木头,又找了结实的树藤绑了个简单的座椅背在身上,
再把包裹垫进去,梅行书坐在里面,晃着小脚,吹着凉风,别提多惬意了。只是
走了大半个时辰後,她难免担心铁柱:「柱子,你累吗?」
铁柱摇摇头,大声而甜蜜地说:「不累!媳妇儿,你坐好了哈,俺刚刚吃了
那麽多,就是走上一天也没事儿!」今晚绝对不在这小树林里过夜!他一定要在
天黑前走到镇子上,这点距离对他来说算不了什麽,也就一会儿功夫的事儿。他
还比较担心媳妇儿坐在後面,自己看不到,万一有个啥小虫子的可咋办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轻松地不像是在逃亡,倒像是出来踏青的。
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小镇上,铁柱的脚程很快,若是梅行书坚持
自己走的话,两人也许还在一半的路上呢。
他们找了家客栈入住,然後叫了热水洗了个澡,吃了些饭菜後便睡了。第二
天早上还要赶路,他们得在皇帝发现之前进入蜀州,这样的话,哪怕日後他想找
也是找不到的。
铁柱把媳妇搂到怀里,细心地给她盖上被子,头一沾枕头便着了,梅行书却
没有太大睡意,她静静地托着腮帮子凝视铁柱的脸,嘴角微微牵起一抹幸福的笑。
何其有幸,能让她遇上这般至情至性的男子,上苍果然还是厚爱於她的:「柱子
……」她轻声唤,伸手去捏他鼻子,铁柱挤眉弄眼想躲没躲开,可仍然坚强的不
肯再横开眼睛,继续呼呼大睡。梅行书忍不住笑了,又往他怀里贴了贴,两只小
手巴在铁柱赤裸裸的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那两颗暗红色的乳头。
渐渐地,铁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梅行书当真是无心的,她没有多少睡意,只能对着铁柱的胸膛发呆,双手无
意识地在他胸口划来划去,捏来捏去,直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铁柱粗哑
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媳妇儿……你要是睡不着,俺陪你。」
这话说得很含蓄,不过梅行书听懂了。她抬起头,看到铁柱眼睛里充满了欲
色。拉着他的大手到自己的小腹上,「有孩子呢。」
铁柱失望的垮下脸来。被梅行书一弄,他睡意没了,可那个的想法却越来越
大。抱着软绵绵又香又嫩的媳妇,为什麽还要自己动手撸?「媳妇儿……」嘴上
喊着媳妇,大手已经爬上了梅行书丰满的胸部不住地揉捏,感觉到那绝佳的触感,
忍不住吸了口口水。
这算是作茧自缚吗?梅行书无奈,但也没反抗,随他去了。就见铁柱小心翼
翼地从被子里往下窜,大脸埋到她胸口不住地蹭,然後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含住
一只软嫩的乳头,下体不住地在她大腿外侧摩挲,喘息声也越来越大。梅行书顺
从地让他解开自己的单衣和肚兜,露出两只丰盈的乳房,顶端两颗红宝石已经被
铁柱吸得挺立起来,颤巍巍地立在那儿引诱着他。
喉结上下滚动,铁柱强忍着想抓狂亲吻梅行书的欲望,膜拜过她的胸乳,直
到腿间。梅行书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但铁柱很坚持,滚烫的唇舌席卷着她柔嫩
的私处,吮出甜蜜的爱液一一吞下。
梅行书在铁柱的舔弄下达到了高潮,她羞愧的双手掩面,後悔不迭,不知道
自己怎麽就把睡着的男人给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铁柱在舔干净梅行书之後,捉
住她的一只小手,塞进了自己的裤裆。梅行书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不过被
铁柱压在了身下,他粗哑地恳求:「媳妇儿、媳妇儿……帮俺撸一撸,帮帮俺…
…」嘴上在求,下面早就带着梅行书的手一起动了。
这真是太羞人了。梅行书没脸直视铁柱,於是别过头任他一边发出淫荡的叫
声一边握着自己的手上下移动。那滚烫的柱状物是那麽的强壮和彪悍,向她昭显
着男人最最粗犷狂野的一面。耳边传来铁柱兴奋之极叫媳妇儿的声音,听着听着,
梅行书发现自己竟然湿了!她夹紧了双腿不敢再乱动,觉得胸部有点胀痛,好像
在期待着人来抚慰一样。
软嫩的小手跟自己的铁掌当然不能比,那刺激,那触感,铁柱差点没缴械投
降。他深吸了口气,指引着梅行书的手一点点抚过自己敏感的龟头表面,纤细的
小手触感好极了!
他带着梅行书的手撸着,嘴巴啃上了丰盈的乳房。敏感的乳尖已经涨硬起来,
被他舔的发红,铁柱用牙齿去咬,想到日後娃儿出声了,这美丽的乳房就不再是
自己的专属,心里陡地嫉妒起来,一不小心力气使大了,梅行书哎呀一声,疼得
眼角泛泪。他连忙又是道歉又是安慰,偏偏欲火正旺,这种纠结的感觉简直快把
他给逼疯!
空闲的一手滑到了纤细的双腿间,梅行书整个人一凛,发觉了他想做什麽,
可惜已经晚了,「柱子——」粗糙的手指已经拨开了两片花瓣探索着插了进来,
满手的爱液被兜满。梅行书羞愧难当,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对於媳妇儿的敏感,铁柱很是兴奋,下面那话儿愈发亢奋激动起来。他做着
轻浅的抽查,拇指不住地搓弄着粉穴上方那颗软嫩的小肉粒。
女子最容易动情的地方被人掌控了,梅行书嘤咛出声,双腿哆嗦,娇嫩的地
方被男人一举侵入,她又是舒服又是害羞,只能抱着铁柱坚实的臂膀细细地呜咽
着,乌黑的长发被汗水浸染在了额际,让她看起来格外美丽。
亲吻着雪一般柔软白嫩的娇躯,裤裆里又有最爱的媳妇儿的手,半个时辰後,
铁柱终於不负众望地射了,梅行书也在他的挑逗下达到了高潮,夫妻俩依偎在一
起,身下的被单湿的不像话,床上也因为两人的激情而一片狼藉。
☆、(11鮮幣)見到爹娘
第二天一早,他们买了辆马车上路。原本是准备买马的,可梅行书现在怀孕,
得小心照顾着才行。过了这个小镇,离蜀州就不远了,任谁也没有想到,梅行书
的家,原来和京城如此之近,当年的卷宗上登记的是她顶替的那位书生的家乡,
所以皇帝如果要找,肯定会去铁家沟或是那里,暂时蜀州还是安全的。
马车驶进蜀州,铁柱原本想找个落脚处,可梅行书却让他继续往前走,最後
在一家朱红大门两头石狮子镇门的人家前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这大户,铁柱不由得赞叹,这户人家一看就是有钱人,宅邸修得
比丞相府还要漂亮。门口的家丁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的马车,大有你敢上来捣
乱我们就将你乱棍打出的架势。铁柱回头,钻进马车里问:「媳妇儿,咱在这停
干啥呀?」
正收拾包裹的梅行书轻笑:「看到那块匾额没?上面写着梅府这两个字。」
笨蛋,这是她家啊。
梅府?铁柱的榆木脑袋一时半会没转过弯来,他想了想,突然大喊一声:
「啊!」他知道了,这是媳妇儿家啊!
铁柱这一喊不要紧,那护院的几名家丁被吓得立刻抄起武器,充满戒备地瞪
过来。其实要是一般人停在梅府门口,那没啥,谁没个歇脚经过的时候,可眼前
这彪形大汉,个子高大长相丑陋,一看就是山贼响马之类打家劫舍的坏人,他们
能不妨吗?
梅行书从马车里探出头,将手交给铁柱,让他把自己抱下马车,然後走到那
几名手持棍棒一脸紧张的家丁面前,露出微笑:「是我。」
家丁们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眼熟,半晌,纷纷扔下木棍大叫:「小姐?」
为首的那名敲了另一个的脑袋:「快、快去禀报老爷夫人,快、快去!」
梅行书微笑着道:「麻烦你们了。」
「嘿嘿嘿,不麻烦不麻烦。」家丁傻笑出声,大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又
和蔼,对他们这些家丁护院一点也不大小眼,梅家人都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哪!
铁柱跟在後头拎着包裹,正要跟着媳妇儿一起进来,谁知道竟突然被拦住,
他横眉竖目地问:「干啥!」
拦住他的那个家丁被这一吼吓得一哆嗦,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什、什麽
干啥!你、你谁啊!」
梅行书回头一瞅,轻笑,走回来牵起铁柱的手,对着那个家丁道:「他是我
相公,你们别怕,他虽然长得吓人,但性子是很好的。」说完,也不顾家丁们充
满惊讶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带着铁柱经过那几个傻成了木头人的家丁身边,径直
朝主院落走去。
梅家父母已经知道女儿回来的事情了,他们正站在厅外翘首盼望。远远地看
见梅行书走来,激动的梅夫人立刻冲了过去,抱住女儿就不撒手,嘴里不住地数
落她没良心,不知道回家看望爹娘,不孝至极。梅老爷就很内敛,只是瞪着女儿,
直到她走到自己身边软着声音叫了声爹,脸上的冰冷和怒色才慢慢融化,但仍然
强装冷酷:「当年不是留书说去寻找自己的梦想吗?不是说不回家了吗?现在怎
麽又回来了?你的志气呢?不要了吗?」
「老爷!」梅夫人轻声呵斥,眼神一凛,「女儿刚回来,你就说她,这都十
几年了,以前的事儿还提做什麽呀,再说了,女儿若是再离家,我可跟你没完。」
稍微有那麽一丢丢惧内的梅老爷冷哼一声,转身朝厅里走去,不过刻意放慢
了速度,双手还背在身後,像是在等人搀上来。梅行书当然不傻,笑嘻嘻地握住
了,他也就象征性地哼哼几声,算了。刚想抬步走呢,却发现女儿不动,梅老爷
纳闷儿的一回头,见女儿另一手居然牵着另外的男人!他抬头一瞧,喝,这谁家
的,个子怎麽这麽大!「这、这谁呀?!」
「爹,娘,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夫君,名叫铁柱。」
虽然早想过女儿离家多年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但梅老爷发誓,自己绝对没想
到这一种!女儿自小聪明好学,孤身一人在外,理智上他知道她一定应付得来,
可为人父的溺爱,总让他害怕她被人骗被人欺负,哪怕一气之下自己命人说女儿
已经死了,可心里还是担忧的。他曾经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思念女儿,想着她现
在身在何方,在做什麽,会不会想回家找不着路……背地里他派了无数人出去找,
可始终没有消息。十几年过去了,这狠心的丫头都不肯回来瞧瞧,就在他和娘子
渐渐绝望的时候,女儿居然回来了!她还是那麽漂亮可爱,落落大方,可他怎麽
也想不到她会连女婿都给带回来!
梅老爷苛刻的目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严谨地将铁柱给看了一遍,还是难以置
信:「这、这是你夫婿?你自己挑的夫婿?」没等梅行书回答,他便自行给出了
答案。「是不是你出门在外的路上被山贼响马给劫了,他看你貌美,抢你做了压
寨夫人?来人呐!快去给我报官!!!」
梅行书扑哧一声笑了,她这爹什麽都好,就是天马行空的想法令人忍不住捧
腹。「爹,你想多啦,他真的是我相公,你的女婿。」末了不忘强调。「绝对不
是被逼的,我是自愿的。」
谁知下一秒梅老爷的表情就如丧考妣起来:「这怎麽可能……我的女儿怎会
看上这麽个人?!」他的掌上明珠是多麽珍贵,应该配得上世间最优秀的男子,
这个长得又丑又凶的男人是怎麽一回事!「你你你——你给我跟你娘解释清楚!
不然……不然——」他很想说不然不准回家,可是他又怕女儿真的转身走了,於
是话锋一转,「不然你今晚就不准吃饭!」
铁柱在梅行书身边听得脸都扭曲了……但看在他是媳妇爹,也是自己岳父大
人的份儿上,他忍了,可这厮居然越说越不像话……就在他准备咆哮的时候,媳
妇温柔的小手搭到了自己臂膀上,那美丽的小脸一笑,他就晕陶陶的什麽都忘了。
借着这巨大的打击,梅行书趁机把爹娘都带进大厅,然後示意仆役们出去,
将铁柱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坐下,开始讲述自己离家多年来的经历。
☆、(11鮮幣)嶽母認可
梅行书的语气很舒缓,好像她其实只是在家门口走了一遭就回来了,可梅老
爷跟梅夫人却听得越来越夸张,瞠目结舌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他们怎麽可能想
到当朝左相梅行书,居然是自己家那离家出走的掌上明珠?!
说完了,大厅内一片寂静。梅老爷抖了半天的嘴唇,啥也没说出来。他早就
知道女儿聪颖异常,不输男子,更是不喜欢那迂腐陈旧的男尊女卑思想,可他怎
麽也想不到这丫头居然敢女扮男装混入考生中去参加科举!这、这他要说什麽才
好?是先狠狠地教训她一顿,还是捋胡子哈哈大笑高兴自己有这麽个巾帼不让须
眉的好女儿?!
梅夫人注意的地方和他就不一样了,虽然梅行书没有将与皇帝纠缠一事说得
太清楚,但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女儿这次回家来的原因肯定不单纯:「淑儿,
那你现在回来,没有跟皇上禀报一声,万一他拿相府的人去治罪该怎麽办?」唉,
她是该高兴还是该伤脑筋,居然养出一个连当朝公主的芳心都虏获了的女儿,这
天底下还有什麽事情是她做不了的?
梅行书轻笑:「娘亲不必担心,女儿临走前修书一封至於房内,管家福叔会
看到的,看过之後他就知道怎麽做了。至於皇上……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是个明君,
不会因为我而迁怒无辜的下人。再说了,就算皇上真的恼极了,还有远湘公主在,
她会帮忙的。」
「如此也好,你还是在家里比较安全,娘和你爹都能看着你,这样的话也放
心了。」梅夫人点点头,知道女儿向来机智过人,这些事自己担心也没用,还不
如交给她自己去做。「不过……」她看向坐在女儿身边一直捉着女儿的手不放的
铁柱,神色欲言又止,虽然已经从叙述中得知了他们的成亲经过,大概也知道了
铁柱算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可一想到自己捧在心坎儿上疼的宝贝女儿居然嫁
了个普普通通的村人,梅夫人心里怎麽也不能平静。
淑儿未及笄之前,她便和夫君百般挑选好人家,可觉得哪一家的公子都配不
上自家女儿,正值世代交好的友人来信,便想着把女儿许配过去,一不至於受人
欺负,二就算夫君不能相濡以沫,也有公婆疼惜,可这丫头却一语不发包袱款款
离家出走,这一走便是十几年。现在回来了,不仅身份不同凡响,还带了个丈夫
回来!唉,这可叫她如何与澹台家交代!
察觉到娘亲似乎有话想说,梅行书起身,走到母亲身边道:「娘,你是不是
有话要对女儿讲?」
梅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然忌惮着铁柱。梅行书也看出来了,轻笑道:
「这样罢,我先带柱子回房,等到晚上,我们再去书房说,可好?」
「去吧去吧。」梅夫人摸摸女儿的脸,心里陡地一松,自己还有什麽好担忧
的呢?女儿回来了,她就应该满足了,至於澹台家的事情……想必老爷心中自有
定论。
得到爹娘的许可,梅行书牵着铁柱先走了,剩下梅夫人瞧着他们俩渐行渐远
的背影,还是掩不住些许忧虑地问道:「老爷,你看……」
「没什麽好看的,我们早就告诉澹台兄,让他松手,他偏偏不听,硬是要非
儿等淑儿回来,害得非儿心爱之人只能屈居侍妾之位,现在淑儿回来了,咱们好
好跟澹台兄说说,咱们都老啦,也都该兀自罢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老人家
插什麽手?」
「老爷说得是,刚好过几天是老爷您的寿辰,澹台家必定举家来贺,到时候
咱们再说就是了。」梅夫人微微一笑,心里压抑不住欢喜。「淑儿刚回来,今儿
的午膳,我得亲自整治才行。」说完,乐呵呵地朝厨房去了。
梅老爷看着夫人走远,心里盘算着:我是先找那珍藏了许久没人陪着品的茶
叶呢,还是先把丫头离家前没来得及下完的那盘棋给摆出来?
跟随梅行书去她闺房的铁柱是看哪儿都好奇,房子干净整洁,被褥摆得整整
齐齐,好像这个房间的主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把包裹放到桌上,梅行书命
人立刻去购置几套铁柱能穿得上的男装,便把他整个人摁到床上坐好:「柱子,
我有话要跟你说。」
「媳妇儿你要说啥?」反正不管媳妇儿说啥他都听她的。
「是这样的,其实也算不上什麽大事儿,只是对你暂时禁足而已。」拧了湿
毛巾过来给他擦脸,铁柱长得并不英俊,甚至还有点丑,可梅行书却觉得这是自
己心底最俊美的长相。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无时不刻地释放着对她的爱意和信任,
好像不管她要求做什麽他都不会生气和质疑,她说什麽,那就是什麽。「因为你
的目标太明显,所以这几天得委屈你在府里待着哪儿都不准去,尤其不准出门,
知道吗?」
虽然不能出门很痛苦,但是和失去媳妇儿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铁柱
当然没有异议。
给他把脸擦干净,梅行书自己也草草收拾了一番,换上干净衣衫,又帮铁柱
换上。穿上好衣裳的铁柱勉强有了那麽一丝贵气,可看着却更像是暴发户。梅行
书给他把头发梳好,夫妻俩便窝在房间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事情来——当然,
大部分是梅行书在交代,铁柱只是点头记下而已。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如媳妇儿,
反正媳妇儿说啥都是对的,不用思考自己还落得个轻快不是?
午膳是梅夫人亲自下厨做的,梅行书已经多年未曾吃到娘亲做的菜了,难得
的胃口大开,大快朵颐起来,铁柱更是不客气,他食量惊人,梅家三口加在一起
也吃不到他的一半儿。可梅夫人喜欢,女儿跟夫君都是少量多餐的,每每自己下
厨做的一大桌菜最後总是吃不完,可铁柱却将其席卷一空,连片菜叶虾壳都没留
下!
唔唔,其实这个女婿啊,看久了也不是那麽的讨人厌,至少这食量还是可以
的嘛。
铁柱恐怕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将一桌菜一扫而空,赚饱了自己的肚子的同时,
还得到了岳母大人的认可!
☆、(11鮮幣)此章無題
得知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至今尚未娶妻,把心爱的女子纳为妾,还将正妻的
位子留给自己,梅行书很是惊讶,倒不是惊讶他未娶,而是惊讶他竟把自己心爱
之人纳为妾室。她早年离家,生死未卜,澹台伯父应该很清楚一个少女孤身在外
会有何风险,可在没得到自己的死讯前勒令儿子始终为自己空留正妻之位,的确
算得上是有情有义,但她临行离家前曾留下书信,告诫他们从此後男婚女嫁各不
相干,连当年的定亲玉佩都留了下来,他们还不了解她的意思吗?
想到澹台非的妾室,梅行书便对她怜惜不已。心爱之人不仅不能明媒正娶自
己,还要把那正妻的位子留给其他女人,若是自己也定然受不了。
梅行书与澹台非素未谋面,两家长辈虽然相交甚深,但这一辈却是平淡如水,
并无多大往来,想必是澹台伯父不忍两家交情断绝於此,才勒令澹台非在自己未
归之前不得娶妻。
将手上的账册合起,梅行书活动了下肩膀,坐在书房好半天了,弄得浑身骨
头酸痛。她回家已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来风调雨顺平静祥和,皇帝似乎并没有往
蜀州寻找,他是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自己会在这儿的。倒是左相府重新修葺和右相
府合到一起的事情让梅行书挺惊讶的,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证明了左相府的人
都平安无事,而沈泽其人虽然过於自负,但对待下人不薄,她也不必为福叔他们
担忧了。
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公牛般闯了进来,除了铁柱还有谁,
梅府是没有人敢这样闯进书房的。「媳妇儿……」
「怎麽了,今日如此高兴?」梅行书轻笑,提起笔趁着铁柱没注意的时候在
他脸上勾了道胡子,铁柱毫不在意地一抹脸,把墨水抹得更花,弄得满脸都是。
梅行书愈发忍不住笑意:「到底是怎麽了?」
「媳妇儿,咱爹还会武啊?俺方才在院子里练拳来着,咱爹经过,几下就把
俺给撂倒了!」话是这麽说,可铁柱丝毫没有恼怒伤心的样儿,相反,两只眼睛
还闪闪发光,跟看到什麽宝贝似的。
梅行书掏出手帕给他擦脸,免得他越弄越脏:「对呀,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
武痴,结交了不少同道中人,爹爹出生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爷爷追着练武,
很厉害的。」看着铁柱那双黑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她忍不住笑意指点道:「你尽
管缠着他就是了,爹爹那人哪,嘴硬心软,总会屈服的。」
铁柱像是得了什麽宝贝一样奋力点头,直直地又朝门口冲,冲了几步又跑回
来,在梅行书粉唇上狠狠啾了一口,跟後头有什麽赶着一样又跑了。
梅行书拿他没辙,摇头轻笑,正好梅夫人端着点心出现在书房门口,看着女
婿火烧屁股似的身影,纳闷儿地问:「柱子这是怎麽了?有人在追他呀?」
「娘。」她连忙过去接下托盘,「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不用您亲自送过
来。」低头闻一闻,「嗯……是娘亲手做的梅花糕?」
「反正啊,娘闲着也是闲着,能给你做些吃的,心里高兴。」梅夫人不住地
去看铁柱撒腿狂奔的身影。「柱子是怎麽了?」
「他呀,刚刚在院子里练拳,被爹撂倒了,现在正准备死皮赖脸去拜师学艺
呢。把他困在家里不能出门实在是难为他了,方才管家还跟我抱怨说家里的活儿
能干的都给柱子抢去了,害得一众家丁大眼瞪小眼,若是爹爹肯教他武艺,给他
打发时间是不错的。」她也能清净清净看看书算算账。
梅夫人笑了:「这孩子虽然长得难看,也没啥本事,但挺讨人喜欢的。」夸
完铁柱又止不住地数落起自家老爷。「倒是你爹,你这刚回来半个月,还没来得
及休息休息呢他就把账本都扔给你,真是为老不尊,越老越不像话。现在成天就
闷在屋里研究棋盘,想着把你给打败,别的什麽事儿都不做了。」
对於娘亲的抱怨,梅行书始终温柔微笑地聆听,离家十余载,没有什麽能让
她更想念的了。「没关系,反正只是看看账本而已,勾出其中的不足和问题,剩
下的还得爹爹处理。对了,娘,你来找女儿……就只因为这糕点吗?」前几日她
老人家可是一做好就命下人送过来然後自己继续呆在厨房里捣鼓,今天这梅花糕
第一拨就亲自来了,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要说。
咳咳。被女儿看出自己的心思,梅夫人有那麽一丢丢的不好意思。「这个…
…淑儿啊,娘的确是有话跟你说,柱子那牛性子不适合听。」
不适合铁柱听……「跟澹台家有关?」
女儿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聪明……你这样让为娘的很难说出口。「对……其
实吧,是这样的……当年你爹爹一怒之下说你死了,说完自己後悔的要命,你澹
台伯父拍着胸脯说没关系,让他们家那不肖子等着娶你过门,当时你爹没反对,
谁知这一等就等了十多年。再过七日就是你爹的五十岁寿辰了,澹台家肯定是举
家来贺……到时候,这一见面还了得?」
「娘,我临走前不是有修书一封,告诉他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吗?」
「是啊,这封信後来我给他们家了,但是你澹台伯父那个人你是不晓得,脾
气啊,固执的跟牛似的,说不行就不行,那定亲的玉佩他死活不肯拿走,说要退
婚,得你亲自开口!我跟你爹寻思了好几天,他的寿辰你肯定要出现,这事儿咱
也瞒不过澹台家,所以……」梅夫人眼巴巴地瞅着女儿。
梅行书想了想,「我知道了,娘,您和爹爹都不必担心,这事儿交给我解决
就是了。不过,娘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娘还有不答应的?」
得到母亲的首肯,梅行书嫣然一笑:「依爹爹的性子,柱子若是想从他那学
武,肯定得费一番功夫,请娘多多劝劝他,让他收了柱子当徒弟。」
梅夫人算计一番,觉得这买卖合适,遂用力点头:「成交,那就这样了啊,
娘现在就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去!」
梅行书哑然失笑,端着托盘回到书桌前,倒了杯茶,咬一口糕点,窗外风轻
云淡,又是一个好天气。
☆、(10鮮幣)拜見澹台
拜见澹台
在铁柱的死缠烂打和妻女的推波助澜下,梅老爷终於答应收下这个关门弟子。
铁柱自此总算是不再无聊了,终日随着梅老爷练武学艺,一家人生活的倒也自得
其乐。
梅老爷的寿辰是在每年的八月三日,七月末尾的时候,梅家上上下下就已经
忙活了起来,采买挂灯笼贴贺联,敲锣打鼓滴准备了起来。梅老爷擅长经商,梅
家占据着蜀州商贾之首的称号,生意场上的许多朋友也早准备好了贺礼,只待梅
老爷寿辰。
澹台家和其他人家不一样,他们家远在滁州,但与梅家世代交好,所以赶在
梅老爷寿辰之前便赶到了,梅老爷自是不能让老友一家住在客栈里,遂命人接了
来,安置在府内侧院中。澹台夫人性情温和,和梅夫人是多年闺友,两人自待字
闺中时便相识,情谊延长了数十年都未曾变化过。
当年二位夫人同时怀孕,约好若是一男一女便订下娃娃亲,并交换了定亲信
物,後来梅行书离家远游,虽然留下书信表明无意於此,婚约作罢,但澹台老爷
是个认死理的,怎麽都不肯答应。
澹台非便是在父亲的强力反对下纳了心爱女子为妾,那女子是他一次与友人
出外远游时所救,性子婉约柔和,名唤胧月,是教书先生之女,自小饱读诗书善
音律,又格外地善解人意,哪怕红颜知己无数的澹台非也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为了胧月,他还和父亲大吵一架,非要迎娶她过门,而澹台老爷坚守婚约承诺始
终不肯答应让胧月成为澹台家的人,父子俩僵持不下,还是澹台夫人从中调和,
又请了梅夫人做说客,才让澹台老爷点头,胧月才能成为澹台非的妾室。
说是妾室,其实和正妻也差不多,只不过名分没有那麽响亮而已。
入住梅府侧院,澹台老爷和澹台夫人自然占据主卧,澹台非与胧月则是侧卧,
隔了个莲花池,虽然不远,但也不近。虽然二位长辈不接受自己,但胧月并未丧
气,梅家小姐一走十余载未曾回来,哪怕回来,也是红颜老矣,自己才刚刚双十
年华,正是花朵般的年纪,难道还拼不过一个老女人不成。再说了,最重要的是
相公的心始终在自己身上,这才是她最大的依恃。
梅府的下人都是老面孔,梅老爷怕女儿回家时下人们不认识了,所以十多年
没怎麽换过,但也不乏一些新家丁和丫鬟,当府里有客人时,他们便是负责伺候
的。
出於礼数,梅行书受父亲的要求亲自前往侧院拜访二位长辈,她向来不爱繁
复,哪怕家大业大,穿着打扮也是极尽素雅,但素雅并不代表寒碜,一袭鹅黄色
罗裙,青丝盘做妇人髻,用珍珠钗挽住,修长玉立,当真是如同冬日寒梅,绝美
端庄。荷花池里的莲花同她一比,瞬间俨然失色。
来看望长辈总不好空着手,所以梅行书亲自下厨做了点心,配着梅老爷珍藏
多年的绝顶好茶端在手上。澹台夫妇正坐在椅子上歇脚,房门轻掩,梅行书轻轻
敲敲门,得到应允後推开走了进去。澹台老爷正捶着自己的肩膀,见到梅行书走
进来,一愣,视线落到她手中的托盘上,直觉她不是下人。
「伯父伯母。」她轻轻福身行礼,许久不做女儿身,这些礼节还未生疏,当
真是值得庆幸。「行书当年擅自离家,给你们带来诸多困扰,实在是内心有愧。」
澹台老爷愣了好久,直到被夫人狠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淑儿……你是淑
儿?!」小姑娘竟已经长得这麽大了!
「正是,这是行书亲自做的点心,还请伯父伯母赏光尝一尝。」梅行书微笑
着将托盘放到桌上,给两人斟了茶水,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澹台老爷又是惊讶又是赞叹,虽然他早就知道这小侄女儿聪颖过人且有着不
输男子的大志向,但怎麽也想不到如今她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宛若雪地里盛开
的梅花,安静地释放着自己的幽香,但倾城绝色丝毫不受风雪侵蚀,美丽淡雅,
风华绝代。这样的姑娘……自家那小子到底是没见过,所以才会喜欢那个小家子
气的胧月!「好好好,辛苦了辛苦了,淑儿啊,你、你何时回家的?」
「回伯父,行书是在一个月前返家的,同我的夫君一起。」
「夫君?」这一次澹台夫人比澹台老爷更快地惊呼。
「是的。」梅行书微笑着点头,「他此刻正和爹爹在一起,未能前来向二位
请安,行书在这里代他陪个不是了,还请伯父伯母不要见怪。」说着她深深地拜
了下去。
她说话轻言细语且文质彬彬,舒服的如同春风袭面,澹台夫妇就是想生气,
面对这样一张面孔也气不起来啊。「快快起来,不用行此大礼,伯父伯母怎麽会
怪你呢?快快快,快起来。」
澹台夫人是越看梅行书越是喜欢,可惜姑娘已经罗敷有夫,而自家那小子,
跟鬼迷心窍似的喜欢那心机深沈的胧月,可惜啊,这麽好的姑娘,怎麽也不是自
家的:「淑儿啊……伯母实在是喜欢你,若你不嫌弃,择日伯母跟你爹娘商量,
收你做干女儿如何?」
闻言,梅行书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只要爹娘不反对,行书没有意见。」
她将糕点茶水放下,收起托盘,「伯父伯母,行书还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扰您二
老休息了,晚膳娘亲要亲自下厨,伯父伯母可要记得赏光哦。」
看着梅行书连走路都令人赞叹的背影,澹台夫人心生遗憾:「你说,能娶到
淑儿的男子会是什麽模样?」
澹台老爷从鼻孔里喷出气来:「哼,什麽模样,肯定比那不肖子好!这麽好
的姑娘,多等几年又何妨!」结果呢,那死小子硬是不听自己的劝告,非要娶那
什麽胧月过门,弄得家里乌烟瘴气一团糟。真不知道那不肖子是怎麽想的,难道
做爹娘的还会害他不成,现在可好,属意的儿媳妇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11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无题
将房门掩住,梅行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既然两位长辈提议要收自
己做干女儿,那便是表明这场婚约可以到此为止了,自家那个傻汉子也就不用整
日整夜的担心了。想到铁柱刚知道自己指腹为婚的澹台家还未死心暴跳如雷的模
样,梅行书眼底笑意愈发深邃。她太专注地想自己的事情了,走出侧院的时候一
不小心在门口与人撞到了一起,幸好她眼疾手快捉住弧形门墙,才免遭一劫,只
不过对方就没有她这般幸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下可不得了,梅行书忙放下手里的托盘,提起裙摆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嘴
里还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路没有看着前面,你没事儿吧?」
那女子穿着一袭做工精良的罗裙,做妇人打扮,又不是梅府的丫鬟,梅行书
想,她可能知道她是谁了。
「没事儿。」女子低着头整理淩乱的裙摆,梅行书掏出绣帕给她,轻笑道:
「当真是不撞不相识,是胧月少夫人吗?」
少夫人?胧月一愣,她嫁入澹台家五年,家里人都是唤她二夫人,还是头一
次听见有人唤少夫人。她诧异地抬起头想看看这人是谁,岂料一看之下,竟傻了
眼。
她向来自视甚高,以自己的美貌自豪,可今日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竟瞬间看傻了。还是梅行书拿过绣帕继续给她拍打身上的尘土,道:「少夫人没
伤着哪儿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说着,纤指已经搭上了胧月的脉搏,片刻
後确定无大碍才放下来。
「多谢姑──」突然看见对方亦是做妇人打扮,胧月硬生生地改口:「夫人,
还未请教夫人尊姓大名?」
梅行书松开她的手,确定胧月可以自行站稳才道:「我便是梅家的女儿。」
梅家的女儿……胧月小脸瞬间一白,眼眶一红,指着梅行书的手哆哆嗦嗦的:
「你、你是……」她竟然是相公失踪十余载的未婚妻!以为早就死在外头的人如
今竟然回来了,还是如此的美丽!不行……不能让相公看到她,绝对不行!胧月
不知道自己能说什麽,但整个人节节後退,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梅行书是什麽洪水
猛兽一般。
这还是梅行书第一回被人如此嫌弃,以往谁不是拼了命地想和她拉关系套近
乎,现在一个刚见过一面的女子却把自己当成妖怪似的退避三舍,也太伤她的自
尊了。「少夫人,你怎麽了,不舒服吗?」难道是方才摔倒的时候碰到了哪里?
不对啊,她给她把脉的时候并无异常。
「你,你……」胧月倔强地抹掉眼角的泪,哪怕这五年来相公对自己很好,
她也依然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儿。澹台老爷和夫人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才是澹台家
的少夫人,下人们表面上尊敬,其实本地里都拿自己当做笑话讲谈,她原本是不
在意的,只想能跟在恩公身边,为奴为婢都可以,可是在自己爱上相公之後,胧
月才明白,所谓的不求回报是多麽的可笑,爱情怎可能不求回报?她恨不得他眼
里心里只有她一人,更想要当上他的正室夫人,让那些背地里嘲笑自己的人好好
看看!虽然暂时相公没能将自己扶正,但是她想着,只要自己怀了澹台家的骨肉,
生下长子,那还有什麽得不到的?梅家小姐再如他们口中所说那样美丽博学,也
失踪十多年了,而自己才刚刚双十年华,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老女人不成?
可今日一见,自己内心堆砌起来的那庞大的自信都在一瞬间成为了齑土!
胧月转身就想跑,羞耻的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梅行书伸出的手落空了,无
奈地摇摇头,心想,这女子难道没有看到自己做妇人打扮吗?难不成还怕自己要
跟她争什麽。正想转身拾起托盘离开的空当,就听见一个不悦的声音传来:「月
儿,发生什麽事,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爹娘又为难与你?」
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怎麽好掺和,梅行书提步就想走,可对方似乎还不肯罢休:
「你!就是说你!别走,你给我站住!」
於是她从善如流地站住,转过头去看那叫住自己的人。
怎麽去形容那一瞬间的美丽呢?天空很蓝,白云很白,而树下一袭鹅黄罗裳
的女子五官精致如画,眉眼含情,唇角带笑,宛若从画中走出的谪仙。澹台非失
神,若非怀里的胧月吸了吸鼻子喊了声相公,否则他也许还在丢魂中都说不定。
「……怎,怎麽了?」他轻声询问怀里的爱妾,眼尾余光却还是止不住地朝梅行
书脸上瞧,任谁见到这样美丽的女子都会痴傻片刻,他只是世间最普通的男子,
当然也不例外。
「没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夫人,不怪人家。」胧月吸吸鼻子,内心开
始升起危机感,连忙想要捉回丈夫的注意力。「相公,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咱们
回房吧。」
澹台非虽然还想说什麽,可胧月已经说不是对方的错,他就是想再说话也没
得说了。梅行书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底忍不住好笑,但面上仍然清淡温雅,有礼
地颔首後转身而去,谁知迎面竟遇上自家那个粗鲁汉子。
铁柱抹着汗水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媳妇,见梅行书手上拿着东西,赶紧抢
过去,也不看有没有外人在,直接一把搂住她就朝回走:「媳妇儿,娘要我来喊
你,说中午的菜色要你做参考。」
「瞧你,弄得一身汗,待会儿用膳前记得洗澡啊。」梅行书想用绣帕给他擦
汗,才想起自己方才把绣帕给了胧月,无奈只好提起水袖,把他额际留到下巴处
的汗水擦掉,只觉得抱着自己的那个胸膛灼热无比,闷闷的热死了。「你不是在
跟爹学武?他会放人哪?」自己小时候读书,爹爹可是铁面无私的很,不到时间
哪怕自己了熟於胸也是不肯放人。
「娘叫的嘛。」铁柱很自然地说,一开始他还觉得岳父大人难相处,性子难
搞不说,还净给自己使绊子,可日子久了他就发现,看似威风凛凛的岳父大人跟
自己差不了多少啊!都是一见到媳妇儿就化身乖乖小绵羊的主儿。
闻言,梅行书噗嗤一笑,她自然知道爹在娘面前是什麽样子。家里大大小小
的事情,虽然看起来是爹做主,其实都是娘定的主意。
☆、深夜相谈(上)
走了没两步,铁柱猛地回过神,想起自己方才看见了两张生面孔,连忙问:
「媳妇,刚刚那俩人是谁,俺咋从来没见过?」
梅行书没想过要瞒着他,微笑道:「正是澹台家的少爷和少夫人。」
铁柱一听是自己的情敌,脸色登时就变了,还是梅行书一把拉住他冲动的身
影道:「瞧你,又折腾什麽呢,人家都已经成亲了,我也嫁给了你,你还这麽激
动。」说着捉住铁柱的小手指头拖着就往前走,铁柱也不敢不从,乖乖地被她牵
着,嘴里还不住嘀咕着,好像很不爽的样子。只要他不去揍人她就很满足了,偶
尔一点情绪上的波动没什麽。
梅老爷的寿辰很快就到了,鉴於梅行书之前特殊的身份,所以梅家并没有将
她返家的事情昭告天下,而对内,除了梅府的人知道以外,他们只告诉了澹台家。
两家长辈素来交好亲如一家,虽然梅行书与澹台非无甚交情,但从长辈的角度还
是要通知一声的,毕竟自己已经成亲了,还让人家小两口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实在是罪过。
寿宴很热闹,作为蜀州富甲一方的龙首,想和梅家攀上交情的人比比皆是,
从来都不缺。梅老爷在商场里打滚多年,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和如簧巧舌,再加
上他为人乐善好施且豪爽重情义,所以大家都极为尊重他,收到的寿礼多到大厅
摆不下,直到入夜了,宾客们才全部送走。
对於那一大堆的寿礼,梅家人是谁都不想去整理,好在宾客名单上都有记录,
於是就全权交给了管家。梅老爷则对澹台一家提起邀请,请他们暂时在梅家多住
几日,也好叙叙旧。
关於澹台老爷和夫人收梅行书为干女儿一事情,梅家夫妻俩是没有意见的,
梅行书与铁柱自然也是这样,可澹台夫妇并没有跟儿子媳妇说,胧月心里不安害
怕,止不住地就要和澹台非在此之前先去找梅行书,与她摊牌,希望她能在双方
长辈开口之前拒绝这麽亲事。
因为时间尚早,所以铁柱被梅老爷抓去练功,而梅行书则到书房看书,可她
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翻页就被人堵住了,先请那不请自来的二位客人落座,又
命婢女奉茶和糕点,她坐在书桌前率先开口:「不知二位此时来找行书有何要事?」
胧月看着面前坐在大桌前的女子,她明明是女子打扮,可眉眼处自有一股英
气,美丽的容颜因此显得更为耀眼,如果说自己是一颗闪耀的星子,那麽梅行书
就是那众星捧月的婵娟。和她比美,那是万万比不过的。自己所能依恃的,唯有
丈夫的爱罢了。可面对这样的美人,夫君他真的能够不为所动吗?想到这里,胧
月下意识地朝澹台非看去,就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梅行书看,眼神是所有男子看
到美貌女子时的欣赏,还有淡淡的痴迷,她知道自家夫君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否
则当年自己也不会需要苦苦哀求才能留在他身边伺候,可梅行书,她不是一般空
有美貌的女子,就算是自己,同为女子都无法讨厌起她,觉得她无比迷人和美丽,
何况是夫君一个男人?
「梅小姐。」赶在澹台非之前开口,也能为自己留得一点余地。胧月水汪汪
的眼睛看向梅行书,「我知道提出这样的问题是我的不是,毕竟夫君他本来就是
你的未婚夫,但是请您看在小女子与夫君情投意合的份上,不要再追究婚约一事
了好吗?」
澹台非也从梅行书的容貌气质中回过神,剑眉猛地蹙起:「月儿说得没错,
这场婚约我是不会承认的,梅小姐,你不要以为我爹娘喜欢你,就能对我为所欲
为。」
闻言,梅行书并未生气,她只是微微一笑,指着他们身边的茶盏问:「不喝
吗?这可是今年新收的好茶。」见那二人皆是一副愣住的模样,她这才道:「少
夫人,你无须多想,我是不会与你抢丈夫的,澹台少爷亦是,你实在无须担心,
当年是我留下了退婚书与定亲信物,自然是不会再来纠缠於你。更何况……」她
忍不住嘴角的温柔笑意,眉眼轻垂,宛若画中仙子,澹台非的睫毛猛地一颤,
「你们没看到我是做妇人打扮吗?我已经嫁人了,而且腹中已经有了我夫君的骨
肉,所以二位尽可放下心来。爹爹留你们只是为了叙旧,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每一次都是梳的妇人发髻,难道真的有这麽不明显,他
们俩居然全部都没注意到?
当然不是没注意到,只不过是她的优秀和美丽让那两个人一个害怕一个迷惑,
所以全部忽略了这一点罢了。
她的拒绝让胧月放下心来,而澹台非却皱了眉头。说他矫情也好,对胧月用
情不专也罢,此刻,从梅行书口中听到她已经嫁人且有孕在身的消息,他的第一
反应是不爽。这是身为俊美男子的自尊问题,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
定是女儿家所崇拜喜爱男子嫉妒欣羡的,越是美丽的女子,能得到她的注意和爱
慕,对澹台非而言,无异於是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可梅行书此女,当年留
书主动解除婚约,十几年後的现在回来了,居然敢视他如无物!
这对向来自视甚高的澹台非而言,无异於是一种侮辱!
梅行书为相多年,看人精准,当然看出了澹台非的不悦,她合起书本,温声
道:「澹台少爷,当年我年you无知,留下书信断然出走,十余载来始终不能
释怀,再者,在这十多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和普通女子不大一样,但无论
如何,澹台少爷都是十分出色的人,这一点行书万万不能相比。胧月少夫人有羞
花闭月之色,和澹台少爷可谓是郎才女貌,行书衷心地祝福二位能够白头偕老,
儿孙满堂。」
澹台非看了她好半晌,蓦地哼笑一声:「早就听闻我爹娘说梅小姐如何如何
聪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话中软里带硬,好话都给她说尽了,自己要
是敢起什麽别的心思,那可真是理亏了。「在下倒是很想见见梅小姐的夫君,跟
他好好讨教一下,妻子如此舌灿莲花,他是怎麽征服的。」
☆、此章无题
征服?
梅行书很想笑,他们家柱子傻得很,可不跟一般男子那样唯我独裁。不过料
想这些话说出来澹台少爷也听不懂,所以没这必要。「澹台少爷说笑了,我的丈
夫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谈不上什麽征服不征服的。倒是澹台少爷和胧月少夫人
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旁人。」他们家柱子只会说媳妇儿你真好媳妇儿你真聪明媳
妇儿我什麽都听你的,可没有其他人那麽复杂。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沙漏,梅行
书温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二位还是回房歇息去吧,省得被我爹娘瞧见,又要
说我待客不周了。」
她讲话温言软语的,十分平易近人,教人想拒绝或是想挑刺都难。胧月率先
起身,对她福了一福:「那就不打扰梅小姐了。」
「请。」
走到澹台非面前,胧月轻声唤了句相公。澹台非起身,握住她的手,「告辞。」
可临走前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梅行书一眼,也不知道是何意图。他到现在心里对
於梅行书是否出嫁一事还有些疑窦,那日在别院,只见她迎面遇上一个大个子,
而自己当时的注意力又都在胧月身上,今儿是梅伯父的寿宴,可因为梅行书的关
系,他们夫妻俩都没有出现,所以直到现在澹台非也不敢确定梅行书是否是真的
嫁人了,或者说是她在撒谎?
胧月温柔如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相公,你怎麽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我
命人去请大夫?」见丈夫神色复杂,胧月下意识地心慌。
澹台非摇摇头:「无妨,咱们走吧。」话音刚落,迎面对上一个大黑影。大
黑影瞧见他们只是嘿嘿一笑,高大的身躯绕过他们走进门来,直奔梅行书:「媳
妇儿……夜深了,咱们该就寝啦!」说完也不等梅行书回答,径直扑过去把她手
上的书本夺下扔到一边,再轻轻松松把媳妇儿抱起来,一溜烟就想跑,梅行书连
忙拍他胸膛,柔声道:「有外人在呢。」她声音低低的,很是温暖,像是能在房
间内回荡一般。
铁柱哪里是注意别人眼光的人,他撇了撇嘴,不肯放她下来,大脸上一片傻
笑:「媳妇儿,咱回房去吧,啊?」
「那你也等我把账本收起来,吹灭灯,锁上门哪。」哪能就这样直接回去呢,
柱子这个笨蛋。
「那我来!」说完,莽汉便将心爱的媳妇儿放下,桌上那一摞账本他稀里糊
涂地摞起来,然後拉开抽屉往里面一塞──接着回来抱起梅行书,把灯吹灭,赶
在那对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夫妇前走到门口招呼:「哎哎哎,你们快出来,俺媳妇
要锁门了。」那架势,跟赶人似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澹台非夫妇出来後,铁柱一死不肯让梅行书下来锁门,於是她就在他怀里锁
好,然後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被铁柱抱着跑了,书房离他们的院落不远,跑过去分
分锺的事儿。
剩下澹台非和胧月傻站在书房门口,怎麽也想不到梅行书这样的女子,所嫁
的居然是如此粗鲁莽撞的男子,他们之间根本一点儿都不搭!难道世人所说「骏
马却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就是这个道理?这实在差距也太大了!
梅行书跟铁柱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麽,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反正他们过他
们的快活日子,管别人呢。刚到房间,铁柱把妻子放到床上就去给她张罗洗脸水,
梅行书坐在床上晃着两只小脚,面上仍是微笑,但眼底的深情和温柔却是掩也掩
不住。谁说他们家柱子不好,谁说他配不上她,事实上如果这世上要有一个男子
能够配得上梅行书,那麽也就只有铁柱了。世人总是太尊崇门当户对,也太过以
貌取人,全部忘记了一切要用心。「柱子,别忙啦,你刚刚练完武,是不是还没
洗澡?」
「俺洗了!」闻言,铁柱觉得备受侮辱。「俺洗过了才去找你的!」
「是吗。」梅行书挑起眉头,她倒是没注意,只是想找个话题让他别再这麽
忙活而已。
其实在梅府做事都是十分轻松的,日常生活自有仆佣打理,水和布巾都是准
备好的,铁柱要做的只是端过来而已,他喜欢伺候梅行书梳洗,一点也不觉得这
样有辱男子气概。
那张小脸连他巴掌大都没有,铁柱是个粗人,做什麽都是大大咧咧的,但是
对待梅行书的时候总是无比地温柔。他给她擦过脸,便端过洗脚水,粗糙的手指
调皮地挠着她软嫩的小脚心。梅行书瘙痒难耐地耸起肩膀蜷缩脚趾,咯咯娇笑,
铁柱见她开心,自己也开心的笑:「媳妇儿,方才那俩人就是澹台家的少爷跟少
夫人哪?这麽晚了他们找你干啥?」
「他们哪,想太多了。」梅行书还是忍不住笑,她怕痒,很怕很怕。「澹台
少夫人是怕我跟她抢丈夫,澹台少爷呢,则是怕我以如此『高龄』赖上他,不过
我都说了他们不必担心嘛,而且他们在那里说了那麽久的话,居然都没注意到我
是做妇人打扮。」
铁柱得意地扬起眉头:「你是俺媳妇儿。」
美丽的脸庞隐忍着笑,梅行书轻轻弹动小脚丫:「洗好啦。」
给她把莲足擦干净,铁柱开心地擦擦自己湿漉漉的双手,直接将媳妇扑倒。
床铺十分地柔软,两人直接就陷了下去,铁柱嫌被子碍事,一把揭开,然後跟条
狗似的在梅行书脖子和胸口乱嗅乱啃,他的脸上微微长了层胡茬儿,梅行书不准
他留胡子,本来就长得够吓人了,络腮胡再一长,估计得把人吓死。但铁柱每天
刮还不行,早上刮过晚上就有胡茬儿,长得特别快。「媳妇儿,你说……那澹台
家的少爷跟少夫人是怎麽想的?」两家早就解除了婚约,他们到底是在自作多情
个啥劲儿?
「谁知道呢。」梅行书伸出藕白的胳膊环住铁柱的头,将他的唇瓣压下来靠
近自己,轻笑,「懒得管他们,不来打扰咱们就成了。」
嘿嘿,说得对,只要不来打扰他们,管他们去死。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无题
过了几日,当澹台老爷提出想要收梅行书做干女儿的时候,澹台非的脸色难
看的吓人,胧月倒是松了口气,梅老爷梅夫人当然是满口答应,两家本就亲如一
家,既然没有缘分能够亲上加亲,那麽能互相收为义子义女也是好的。於是梅行
书成为了澹台家的义女,而澹台非则做了梅家的义子,两家长辈都很是高兴,因
为彼此的情谊终於可以继续延续下去了,倒是澹台非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并
不是不愿做梅家的义子,而是──怎麽说呢,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当看
到梅行书明显对自己不上心,而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外貌在她面前也吃瘪无法得
到青睐的时候,他心底既是愤怒又是不甘,向来都是他不要女人,何曾有女人敢
如此忽略他?
当年他才十七岁,正是大好的年纪,总是听爹娘说梅伯伯家有个女儿名唤行
淑,模样生得美丽绝伦不说,自小便天资聪颖,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通,尚未
及笄便能一眼看出账簿的不对之处。梅伯伯给她请来的夫子都摇头叹息,道是自
己教不了,虽然当时自己并不想承认这麽亲事,但也不是完全反对的,他甚至在
外出的时候看到失传的珍贵书籍会自动买下来带回家,想着若有一日见面,即使
彼此做不成夫妻,能做兄妹益友也是好的,他也能把这些书送给她做见面礼。
可她回报了他什麽?在他们订婚之前,竟留下澹台家的信物,写了封退婚书,
然後不告而别!
他险些成为众人的笑柄!哪怕梅伯父为了自己的名声说女儿病故,可他仍然
不甘心!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清楚的很!一个半大不小的丫头,给了他如此大
的羞辱!
後来他到了娶妻的年纪,可爹娘却硬是要让自己坚守承诺,不肯松口,澹台
非气不过,在一次救了被恶人调戏的胧月後,她苦苦哀求为奴为婢也要在恩公身
边伺候,他想到这件事,便将她带回了家中。胧月很温柔很体贴,再加上知书达
理,不消为一朵动人解语花,他心动了,便想娶她为妻,知晓爹娘定然不肯,於
是在成亲前便要了胧月的女儿身,可他没想到爹娘竟那般坚持,百般挣紮无果,
他只能委屈心爱的女子做妾。
澹台非再也没想过会见到梅行书,他认为她早就已经死在外头了,否则为何
这麽多年不曾回来过?
时间慢慢地流逝,他慢慢地就忘记了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未婚妻。
可她居然回来了!
十余载後再见,他第一次知道她的模样。
美丽洁白,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清高傲骨,如同学地里那一枝含苞怒放的白梅,
那般的清丽绝伦,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儿,便是风华绝代的雅致。
澹台非的心在一刹那间动了,他终於明白为何爹娘始终要他等待了。
可惜一切都太迟,他们罗敷有夫使君有妇,更何况……神女无情。
澹台非看着梅行书坐在铁柱身边,不时温柔地与他低语,偶尔给他擦擦嘴角
的糕点屑,温柔的样子好像那个粗鲁不文的汉子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样。在情绪可
能出现波动之前,澹台非迅速收回视线,可那一幕仍然不住地在心底回荡着。
梅行书是一个令所有男人渴望和膜拜的女子,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她的家
世,她待人接物时那种大气磅礡……这个女子简直拥有一切能够吸引男人注意力
的天赋,可她却并不引以为荣,也从不骄傲,而是文质彬彬谨守礼教,不给你任
何期待和幻想,永远和你保持着距离,那双黑色的美丽眼睛似乎能够看穿你的心
思,然後在第一时间切断你的妄想。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能够忍受,至少她的丈夫不应该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
汉!梅行书这样的女子,应该配世上最优秀的男子!铁柱这样的……实在是配不
上她!
如果连那麽粗鲁的汉子都能娶到这样的美人,那麽如澹台非这般优秀的男子,
又如何肯甘心?梅行书离家多年,与他取消婚约,最後却嫁了个这个的男人,那
麽和铁柱比起来,他岂不是连他都不如?
澹台非的男性自尊被狠狠地伤害了。如果梅行书此次回来带回一个比他俊美
富有又有才华的男人,他不会有任何怨言,可当他看到她那所谓的夫婿的粗鄙不
堪时,澹台非实在是不懂,他觉得自己深深地被羞辱了!
可那又能怎样呢?他已经是梅家的义子,而梅行书也是澹台家的义女,他们
俩现在是兄妹关系,不管未来发生什麽事,总之,他们俩是不可能的了。
真是叫人不甘心,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梅行书注意到铁柱越来越坐不住了,他不时地看看这里又瞧瞧那里,长辈们
在一起谈论的事情他听不大懂,而屋里的气氛太过沈闷,也使得他很压抑。温软
的小手轻轻覆住铁柱的手背,微微一笑。见自己走神发呆的事情被媳妇儿发现了,
铁柱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嘿嘿笑了一声,凑过去小声问:「媳妇儿,还得多久
咱们才能走啊?」他真的是要坐不住了……实在是煎熬,比待在军营里每天训练
跑腿痛苦多了。
瞧他这副小孩儿脾气。梅行书拿他没辙,摇摇头,起身对着两家长辈道:
「爹,娘,干爹,干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去,你们继续聊。」说罢便
将手伸向铁柱:「柱子。」
铁柱立马蹦起来蹿到梅行书身边,握住她又软又嫩的小手,也打了声招呼,
牵着媳妇儿就走了。
澹台非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失,而胧月也注意到了自己夫君的异
状,她揪紧了衣摆,努力表现出一副什麽都没发生,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样子,
抿紧了唇瓣,低眉顺眼地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可眼底却越来越湿润。
澹台非并没有注意到爱妾的异样,只是看着梅行书与铁柱夫妻俩渐行渐远的
身影,眼神愈发变得复杂。
☆、(10鮮幣)媳婦吃醋(上)
媳妇吃醋(上)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皇帝始终没有太大的动作,虽然蜀州也曾经被戒备
森严地搜了好几天,但就是找不到梅行书。谁能想到那个一表人才俊美的有如天
神下凡的左相会是一个女人呢?而梅行书心里也暗自庆幸,皇帝到底还是念旧情
的,并没有因她的不告而别而震怒,从而大肆通缉。
但梅行书并没有轻易放下戒心,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皇帝的为人,而她从来都
没有相信过他。所以在危机没有彻底解除之前,她绝对不会轻举妄动。倒是铁柱
这几日经常陪着梅老爷出门,梅行书只在家中处理账务,但大多数的生意还是得
梅老爷亲自出马去谈妥的,她不能轻易抛头露面。而梅老爷对於铁柱这个儿子也
是越来越喜欢,虽然表面上看不大出来,但梅行书就是知道。他并不觉得铁柱这
种性子有什麽不好,但他毕竟自小生在乡下,没见过什麽世面,听得女儿说曾当
过一阵子兵,但并非大将,更是没有用过脑子,而为了女儿着想,梅老爷更希望
铁柱能够精明一点,不求聪明的像澹台非那样,但至少要学会忍耐自己的脾气和
想法,也能分辨出人好人坏。
幸而,铁柱并没有辜负他的苦心。铁柱也知道自己笨,虽然不至於蠢到令人
摇头的地步,但和天生聪颖的梅家人一比,那真是差的太远了。跟媳妇儿在京城
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在媳妇儿步步为营满是危机的时候,自己引以为傲的力气
其实根本帮不上她什麽忙,甚至还会因为过於显眼的外形成为她的累赘。虽然媳
妇儿并不觉得什麽,但铁柱心底其实看得清清楚楚,他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
可又不知如何改善,现在岳父大人要他学习,他当然没有二话。
对此梅行书并不反对,不管铁柱是什麽样,她都爱他。他愚笨或者是精明都
是他,学不学得会都无所谓。只不过爹爹看起来热情洋溢的样子,她不好意思泼
冷水罢了。
所以对於梅老爷每天带着铁柱到处跑的事情,她是乐见其成的,只是有时候
她很想劝劝爹爹,他实在是不用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很多时候像是收账这样的小
事,交给各大掌柜就好。不过看到那两人都是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她也就没说
什麽,随他们去了。
可是这一日,出去的是两个大男人,回来的时候却多带了一个女子。正在餐
桌旁等待两人回来的梅行书与梅夫人相视一眼,不懂这是在唱的哪一出。
「这位是……」梅行书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身粗布衣裙,双手紧张地
绞扭在一起,皮肤粗糙,但浑身干干净净,虽然头上只插了一支木钗,可五官清
秀,倒也算得上是小有姿色。
「你问柱子去。」梅老爷撇了撇嘴角,走到桌旁坐下。「都说过别等我们吃
饭了,你们娘儿俩先用,我跟柱子每天不定啥时候回来,万一回晚了,你们俩还
就不吃了啊?」
梅夫人轻笑命人给他盛饭:「那有什麽,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吃饭。再说我
跟淑儿零嘴就没停过,不会饿到的。倒是老爷,你是从哪儿带回这麽一位……」
她实在是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那女子,只看到那女子仿佛越来越紧张,看起来似
乎十分淳朴,但梅夫人不是傻子,她看人精准的很,此女心术不正,贪图富贵,
自从进了大厅,虽然努力保持波澜不惊的样子,但眼底的贪婪还有面目上的惊喜
可骗不了人。於是她看了梅老爷一眼,似在责怪他怎麽带了这麽个人回来,他们
梅府佣人虽不少,但个个都是百里挑一,不仅性情忠诚,手艺都是不凡,这女子
一看便是不安於室的,怎生给带回来了?
「媳妇儿……」
梅行书先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後命管家将那女子带下去,正是吃饭的当儿,
待会儿再说好了。等到管家将人带走,她才看向铁柱:「到底怎麽回事儿啊,这
女子是谁?看样子是嫁过人的,她的丈夫和家人呢?」
「这个……媳妇儿……俺说了你不会生气吧?」铁柱小心翼翼地跟她求保证,
等到她点头表示绝不生气之後才说:「她叫李阿秀,是俺以前的未婚妻。」
什麽?!
梅行书心里一动,立刻觉得不高兴,但她答应过不生气,「……那你是怎麽
遇见她的?她不应该是铁家沟邻村的人吗,怎麽会到蜀州来?」
「这个……俺也不是很清楚,就瞅着她给人从巷子里追出来,撞着俺跟爹了,
完了她就认出俺,死活要俺救她。俺没办法,就只能帮她把人打跑,然後她怎麽
也不肯走,俺这才把她带回来的……」他每说一句就瞄梅行书一下,确认她没有
不高兴才敢继续朝下说:「媳妇儿,你说咋办啊?」
听到铁柱的问话,梅行书眨了眨眼,问:「依你的脾气,看到她应该是会暴
跳如雷蹦起来挥拳头救人的,怎麽你非但没有揍人,还要我帮她?柱子……你不
会喜欢她吧?」不能怪她多想,女人都是这样,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再说了,
她家柱子是什麽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典型的记仇又小心眼儿,谁要是对不住他,
他能立刻跳起来扁人,可这李阿秀不被扁就算了,柱子还要帮她又是怎麽回事儿?!
「不是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铁柱摆手连声否认,「俺一点都不喜欢她!
是她硬要赖上俺啦!」
「到底是怎麽回事儿?」梅行书越听越急,她捉过铁柱的手,把他拉到椅子
上坐下,双手摁住他的肩膀,也不问他了,直接对着梅老爷:「爹,这究竟是怎
麽回事?」
「就是那样咯,柱子把人打走之後那妇人认出他,死活求他救命,被她缠的
没办法,又是在大街上,引起别人注意就不好了,所以才想着把她先带回来,然
後再处理。」梅老爷闲闲看戏,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巴里,「来来来,先吃饭,
吃完饭再说,先吃饭!」
☆、(11鮮幣)媳婦吃醋(下)
媳妇吃醋(下)
用膳期间铁柱不停地给梅行书夹菜,比平日还要周到,好像没了他梅行书就
不会吃饭了一样。他以为自己这样讨好能加分,至少能让媳妇儿不生气,谁知道
越是这样梅行书越是觉得他心虚。女人的心男人永远都不会明白,梅行书再如何
精明理智,在感情上到底也还是个女人。这顿饭她吃得食不知味的,铁柱见媳妇
儿怏怏的,自己也没胃口,心里愈发怨起那李阿秀来了,他们早就没了婚约她还
要死活缠着他做啥咧?这不是给他找麻烦嘛!
他们这小两口吃不下饭,梅老爷跟梅夫人可没这困扰,两人吃得那叫一个香
甜,还不住地偷笑。梅行书早早放下了筷子,她心里不悦,可一瞧见铁柱碗里的
米饭几乎没怎麽动过,忙低声要他吃。铁柱摇头说不饿,可梅行书才不信,他一
大早吃了早膳就跟爹出去了,这好几个时辰呢,他饭量又大,怎麽可能不饿呢?
可他不吃,梅行书没辙,只好自己的端起碗来再动筷,铁柱看她吃了,自己
也才拿起筷子,风卷残云的大吃起来。梅行书看到他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就觉得
好笑,忍不住命人端碗汤上来,柔声道:「柱子,你慢些吃,又没人给你抢,小
心别噎着呀。」还说自己不饿。
铁柱脸埋在碗里,只顾着点头了。梅行书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柔,越来越柔,
最後简直能滴出水来,梅老爷在对面看得与妻子相视而笑。
用完膳,也就到了处理李阿秀的事情的时候了。因为算不得什麽大事,所以
便把人重新带回了大厅,她似乎也是刚吃完,嘴角还有饭粒和油没有擦干净。梅
行书看得皱眉,铁柱就算再脏再邋遢她也能耐性极好地给他打理,可别人脏兮兮
的模样就不行,看着都觉得碍眼──更别提眼前这其貌不扬的村妇还是她家柱子
的前未婚妻了。总是柱子因为别的男子大吃干醋,可今儿个梅行书终於自己也尝
到了这种滋味儿。
李阿秀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虽然有些胆怯,但仍然不掩贪婪之色。梅行书
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知道了这样的女子该如何打发,只是……她不着痕迹地
将视线调到铁柱身上,见他正满脸的厌烦之色毫无保留,这才满意地抿起嘴角。
当时自己准备嫁给这傻子时就知道他有未婚妻,但早早地婚约就解除了,说
是那女子因为不想嫁给铁柱这麽丑的男人,早早地与村里其他男子搞到了一起,
被弄大了肚子。这样铁柱跟她的婚约才解除,她也嫁到了自己腹中孩子的男人家
里,梅行书以前并不觉得这算什麽大事,男婚女嫁已经各不相干,难不成还有人
想赖上来不成?再说了,当时的柱子家徒四壁,除了些没人知晓的银子铜板啥都
没有,哪家姑娘会看上,她当然不必担心。可现在不一样了,柱子现在是梅家的
女婿,梅家家财万贯富甲天下,那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普通的仆役每个月的俸银
都有一两之多,能和梅家攀上关系,那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李阿秀是农村妇人,并不懂得什麽礼数,梅行书也不在意,她只想知道这女
子死活要跟着他们家铁柱是为了什麽:「你叫李阿秀?」
李阿秀点点头,眼睛黏在屋子里的各式摆设上移不开,直到看见梅行书才猛
的倒抽了口气,她没有见过梅行书,也不知道她是铁柱的媳妇儿,虽然在村里听
人说铁柱娶了个天仙般的媳妇,但她总是不以为然,都想小村沟沟里的,能有多
俊俏?而铁柱和梅行书也实在是不搭,两人的外貌天差地别,李阿秀也没把他们
往一块儿想。梅行书身上那种在上位者才有的压力和气场让她不知道手朝哪儿放,
只能唯唯诺诺地应声。
梅行书瞧她太过拘谨,轻笑道「请坐。」
她端起手边的茶轻轻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问:「你与铁柱是何关系,跟他
到梅家来又想做什麽?」
李阿秀咽了口口水:「俺、俺是他未婚妻……」
此言一出,铁柱最先暴跳如雷,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李阿秀的鼻子破口大
骂:「你这女人忒地没良心!俺跟你早就没了婚约,你是谁的未婚妻!真是不知
羞耻!不要脸!
……「他还待再骂,可梅行书轻轻淡淡瞟了他一眼,他就立刻蔫了,乖乖地
到椅子上坐下。
「你说你是他未婚妻?」
李阿秀原本想点头,可看着梅行书的脸,这女子天仙般的俊俏,可脸上虽然
是笑着的,却教人心生敬畏,准备脱口而出的话也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儿:「以前、
以前是的……现在不是了。」
「原来如此。」梅行书的神色愉悦不少,「那你跟到梅府来又想做什麽?」
「俺,俺是给柱子救回来的,要不是他,俺说不定已经给人追上打死了呢!」
一问到这个,李阿秀瞬间激动起来,她哇啦哇啦地开始讲述自己的生活是多麽辛
苦,嫁给了个没用的卖胭脂水粉的货郎,原本以为是个良人,谁知道他居然欠了
一大笔赌债,怕自己被丈夫卖掉好还债,她就从家乡逃了出来,可没想到丈夫也
跟来了,而且还是改不掉赌钱的坏习惯,这下又欠了一屁股的债,方才就是那些
赌坊的打手要捉她抵账,幸好柱子经过救了自己云云。
铁柱听得忍不住想要打岔,不是他要救她,是她撞上来然後抓着他不撒手,
他才动手跟人打架的!可看媳妇儿的模样好像并不是很想听,於是他也不敢说。
她说得悲苦,眼泪一串串地朝下掉,梅行书淡淡一哂,也不想为难她了。
「梅府不留你,以你的资质还不够在梅府做事。」再说了,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
徒,但心术不正,总不能留个祸害。她现在还不知道铁柱在梅家的地位,可万一
知道了还不晓得会惹出什麽大麻烦,还是一次性打发了好。李阿秀一听梅行书的
话,眼看要哭出来,她想留在梅府一是因为有钱拿有便宜占,二来也是因为这是
大户人家,那些打手什麽的总不敢上门来挑衅吧?
「虽然不留你,但看在你与铁柱是旧识的份儿上,我便命人帮你一家还了赌
债,再给你些银子让你生活,但……你得记住一件事。」梅行书转头命管家去取
银票,然後回过头认真、严肃、不容置喙地凝视着她。「绝对不准你再出现在铁
柱面前,明白吗?」
☆、(12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无题
李阿秀的眼神有些茫然,暂时还没有转过来,但是梅行书肯给钱,又能帮忙
还掉丈夫的赌债,她已经很开心了。「明白、明白。」
正好管家取了银票来,在梅行书的示意下将银子给了李阿秀,然後低声将人
带了出去。
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但铁柱就是不懂为啥要给银子,他眨巴着眼睛一脸
的不解,梅行书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摇头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封口费,懂
吗?」见铁柱仍然茫然,轻笑,起身走了,剩下铁柱眨着铜铃大眼左看看右瞄瞄,
就是不懂到底为什麽。
梅老爷从他身前经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什麽也没说,走了;梅
夫人经过他面前的时候也是摇摇头叹口气,依然什麽也没说,偌大的大厅里就只
剩下铁柱一人,可他仍然傻乎乎地坐在那儿,搞了半天,自己挠挠头,怎麽好像
其他人都很聪明,只有自己是傻瓜的感觉?!
蹦起来去追媳妇:「媳妇儿媳妇儿等等俺……」你还没告诉俺你说的封口费
是啥意思啊,为啥要给李阿秀封口费啊,咱又不欠她的!!
其实家里有个笨蛋也挺好的,至少日子过得快乐多了。
京城的生活仿佛离他们越来越遥远,如果不是偶尔想起来,梅行书和铁柱都
险些要忘记自己曾经在京城过了那麽一段痛苦的日子。不过现在好了,一家四口
生活在一起,每天下棋看书,偶尔看看账本,轻松自在。梅行书前半段人生都在
追逐着所谓的梦想,但是从嫁给铁柱後她就再也不去想以前了,她就只是她,是
铁柱的妻子,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女子,没有什麽大理想大抱负,安於平淡,
知足常乐。
可世事从来不会那麽平坦。皇帝看似没有再在民间搜查她的踪迹,但暗地里
却是动作不断,始终未曾停下,梅行书也因此极为小心谨慎,绝对不抛头露面,
对於一切未知的事物也都是极为严谨的,哪怕是梅老爷生意场上的故交来访,她
都会先调查清楚朝廷与之是否会有什麽联系,如果有,那麽她绝对不会露面。虽
然世人皆知左相梅行书乃男儿身,但谁又能担保绝对的万无一失呢?
澹台家家的生意中心放在纺织上面,澹台夫人出身於江南首屈一指的名门望
族,家族乃是绣坊,一手女工可谓是秀妙绝伦,而梅家则不然,虽然亦有别的产
业,但主要生意却是在做输出,各个州县,各种产类,乃至各个海外国家。澹台
家的纺织向来是最好的,两家的生意亦是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自从收了梅行书做干女儿之後,两家更是亲似一家,澹台夫妇极为喜爱梅行
书,对比不上自己儿子的铁柱一开始也是颇为瞧不上的,可日子久了,相处的久
了,竟觉得这个傻大个也有他的优点,虽然脾气坏了些,但性子极好,和自家儿
子比起来,的确更为适合梅行书。
梅行书自小便极有长辈缘,而她亦是真心喜欢干爹干娘两位老人家,每逢过
节或是得了什麽稀奇的玩意儿都会命人给澹台家送过去,当然,备下的礼物也不
会缺了澹台非和胧月的。澹台夫妇在空闲的时候也会到梅家小住片刻,此番新春
及至,梅行书到了分娩的时候,腹中的孩儿眼看就要生产,澹台夫人担心这讨人
喜欢的干女儿,也想看着干外孙或是外孙女出生,干脆和澹台老爷搬到了梅家来
住,说是今年在一起过年。
梅家夫妇自然无二话,但澹台非和胧月却不是很情愿,可爹娘已经开始收拾
东西了,说是两家人多年来第一次到齐,他们也不能说什麽。
依然是上一次住的别院,但这一次澹台非在外面待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前来拜
访。他看着荷花池里已经枯萎的荷花,心里想着,她应该也快要临盆了,自然是
不能再随便出来走动的了。转身想要回屋,才发现别院的梅花居然都开了,苍虯
的枝桠延伸出来,白雪皑皑覆盖住表面的树皮,但那粉白的花朵却因此而显得愈
发引人注目。
他其实还有那麽一点私心,总觉得自己生得伟岸不凡,又精明能干,怎麽着
也比那乡巴佬要优秀,可梅行书的视线却始终不肯停留。她对自己的漠视和胧月
对自己的关心痴迷,一比起来,愈发地令人不能甘心。就好像是一块上好的玉佩,
自己第一眼看见便觉得美丽温润想拥有,可却早已挂在别人心口,成为了别人的
宝贝。
一件厚厚的大氅从背後披上肩头,胧月美丽温柔的脸孔出现在身边:「夫君,
你在想什麽呢?」从到了梅家之後,就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顺着丈夫的视线,胧月看到一簇高雅的梅花。她心里突突地跳,不敢相信自
己所预感的会是真的,丈夫对自己的心居然动摇了,还有什麽能比这更令人害怕
的?「夫君……夫君?」她以为澹台非听到了自己的叫声,却没想到他竟始终对
着那梅树发呆,竟连自己给他披了衣服都没有发现。
澹台非猛地回过神,见是妻子,轻笑,握住她柔软的素手,现在胧月已经不
是妾了,而是他的正妻,按理说自己应该没什麽好遗憾的了,可不知为何,他总
是在梦里见到另一个女子的身影。有时候午夜梦回看到身边熟睡的妻子,澹台非
总觉得对她不起。「怎麽了?」
「看你入神,所以问你在想什麽。」胧月微微一笑,面上并无不悦,好像压
根儿没看见丈夫走神。澹台非见状,轻轻松了口气。胧月伸手给他把大氅的带子
系好,心里疼得不行,但面上却一点都没显露,为人妇者,善妒是大忌。「夫君,
咱们到梅府有一段时日了,可迄今没见着梅小姐和他的夫婿,就连干娘也没怎麽
见到呢。」
「她快要临盆了,干娘正每日看着她,限制她看书和算账的时间。」真是个
奇女子,不仅满腹经纶,就连只有男子擅长的经商,她玩起来也游刃有余。澹台
非想到梅行书只看一遍账本便能找出其中所有纰漏的事迹,眼里满是欣赏,全然
不知道自己伤了一颗温柔的芳心。
胧月努力告诉自己没什麽,梅小姐不仅省得美貌,更是聪颖过人,丈夫欣赏
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梅小姐都已经嫁人了,哪怕丈夫有什麽想法也是不可能
的事情,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可是……心好疼哪!当自己深爱的人眼光看向别人
的时候,心也慢慢离开的时候,还有什麽比这更令人痛苦的呢?「原来如此,梅
小姐那麽俊,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漂亮的紧。」
岂料澹台非却冷哼一声,略带讥嘲:「那也得长得不像铁柱才行。」若是长
得像那个粗汉,不知得有多悲剧。
胧月听着他满是不屑的语气,心里咯!一下。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无题
正想说话,对面澹台夫妇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澹台夫人见他们俩在门外,笑
着问:「我和你爹正准备去看看淑儿,听说她这几日就要临盆了,我们实在是放
心不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边说边朝院子口走,脸上带笑,眼睛在掠过胧
月身上时有着淡淡的遗憾和不悦。她还是不怎麽喜欢这个儿媳妇,只不过儿子喜
欢,再加上胧月的确没什麽做得缺失的地方,她也不想找她麻烦而已。但是一想
到胧月过门马上就要满六年了,这肚子还是没个消息……晚上她得记得跟老爷商
量商量要不要给非儿纳门妾室,也好开枝散叶,光大澹台家的香火。
胧月自然看到了婆婆朝自己肚子上扫视的眼神,别说婆婆急,就是她自己也
很急,都已经跟夫君成婚这麽多年了,夫君年轻气盛,正是欲望强烈的时候,而
自己也从未服用过什麽会阻止怀孕的药,为什麽这麽久了都没有怀上呢?
她低着头,心里又是伤心又是不解,而澹台夫妇已经率先朝前走了,还是澹
台非牵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夫君……」
澹台非低头看她:「怎麽了?」
「你会怪我吗?这麽多年我都没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的,公公婆婆他们一直
都很想抱孙子,可我却这麽没用……」她喃喃地问,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安,难
道是因为当年,那些登徒子调戏自己时,自己愤然不屈招来的毒打造成的?幸而
丈夫後来出现解救,否则说不定世上已经没有胧月此人了!
澹台非牵住她的手跟在爹娘後头,神色淡然:「我为何要怪你,也许是我的
毛病也说不定呢?」
「怎麽可能呢?」胧月立刻反驳。「夫君你身体强壮健康,怎麽会是你的问
题呢?」她慢慢低下头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澹台非不想再说什麽令她更加不安,
只是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不用担忧。
梅行书和铁柱的卧房里挤满了人,梅老爷梅夫人,还有澹台老爷和澹台夫人,
以及几个接生婆和大夫,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等到梅行书生产那天的安排。澹台
非牵着妻子的手走进去,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床上,神色恬淡带着温柔微笑的女
子。
她还是那麽美丽,怀孕并未使她的美丽有一丝一毫的打折,反而使得她看起
来别有一番风情。她的肚子如今已经很大了,屋里烧着火盆,梅行书腿上还盖着
一床厚被子,可即使是那样她的肚子也高高凸起来一大块。铁柱正在她身边给她
喂水,神色紧张的不住看她的肚子。
如果没有铁柱,那麽现在她应该是他的妻子才是……自己在胡乱想些什麽?!
澹台非连忙猛摇头甩开不该有的绮念,跟梅家夫妇打了招呼,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四名长辈终於讨论出了个结果来,那就是把大夫和稳婆都留在府里,让他们
住到梅行书隔壁的院子里去,这样也能就近照顾,再从府里挑几个勤快机灵的下
人调到他们小两口住的院落,好随时供他们差遣,铁柱也不用练武了,安心陪着
淑儿等待她生产,至於梅夫人和澹台夫人……也一并住进来,她们有经验,又是
长辈,不然院子里没个制得住梅行书的怎麽能行?啥,你说铁柱?他比谁都要听
梅行书的话,哪里能管的了她?
「这样好了,不如咱俩就住淑儿隔壁好了,这样又近又能帮忙,咱俩也落得
个心安不是?」澹台夫人如是说。
「嗯……那咱俩干脆住进他们这卧房好了,反正偏厅够大还有床,得叫下人
们随时烧好开水什麽的备着,免得到时候慌了手脚。」
「对对对,还得跟大夫讨几个补身子的药方,先给煮着,等到坐月子的时候
给淑儿补补,这女人哪,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这时候了,可不能莽撞马虎。」
「嗯嗯!还得把孩子的尿布襁褓什麽的都准备好,啊啊,这样一来好多事情
要做啊!」梅夫人激动不已,就差没立刻跑去付诸行事了。
听着两位娘亲越来越离谱的对话,梅行书笑不可仰,铁柱见她笑得开怀,紧
张的要死,赶紧摸摸她的肚子,然後拿起调羹接着喂食,却被梅行书推开:「够
了够了我吃饱了。」
「可你就吃了这麽一点儿。」铁柱不高兴地瞪着碗里的水,好像瞪一瞪它们
就能跑到梅行书的肚子里去一样。
「柱子,我今天已经吃了四顿饭了呀。」她是少食多餐,现在正腹胀着呢。
「不吃了。」
那好吧……铁柱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碗放到一边的桌上,然後立马又冲回来黏
到梅行书身边,片刻都不肯离开。
那厢两位娘亲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两位爹爹虽然也很紧张和期待,但到底
都是一家之主,都坐在椅子上看着呢,偶尔插个一两句──不过全被妻子们忽略
了,都这时候了,谁管他们哪,再说了,生孩子是女人家的事,男人插什麽嘴。
再说下去屋顶就要炸开了,梅行书不觉莞尔:「娘,干娘,你们忘了我也算
是个大夫吗?我的身体什麽状况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暂时孩子是不会出生的,
你们不用这麽急,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会让柱子通知你们的。」
「那怎麽能行!你是颇通岐黄之术,但现在有身子的人也是你,当然得做娘
的亲自照顾才能放下心来。」梅夫人走过来帮她把被角掖好,语带警告。「我可
跟你说了啊,不准欺压柱子,你干了什麽,柱子得一五一十地跟我还有你干娘汇
报,你不准收买贿赂威胁柱子,明白吗?」
梅行书眨眨眼,「娘啊,你还以为女儿是小孩子呀?」她何时欺压过柱子了?
都是他在欺压她好吗?
梅夫人哼一声:「娘不管,平时什麽都听你的,但这一回你必须得听娘的!」
跟长辈较劲,那她肯定输,梅行书无奈地摇摇头:「娘怎麽说就怎麽是吧,
淑儿听话便是。」
「这才乖嘛。」梅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跟澹台夫人一起凑上前来看她的肚子。
☆、(15鮮幣)嘉言懿行
嘉言懿行
这孩子很乖,在梅行书肚子里的时候很少乱闹腾,只是偶尔为了表示自己的
存在,小拳头小脚会动一下,捶捶娘亲的肚皮,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而这几个
月的孕期中梅行书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过得好不惬意,算
是这十几年来最最清闲的生活了。什麽都不用管什麽都不用做,她只要把自己吃
饱,睡足觉,然後赏赏花下下棋看看书……其他的一切都有人代劳。难得逍遥,
她其实一点都不介意,爹娘跟柱子也太紧张了,难道平时她给他们的印象就是个
死板的离了书本活不下去而且还闲不住的人吗?偷得浮生半日闲,她高兴尚且来
不及,又怎会给自己找事做?
任由两位娘亲摸摸自己的肚皮,梅行书不觉微笑,却见澹台夫人神色颇有些
落寞,不由得问道:「干娘,您怎麽了,不开心吗?」
澹台夫人连忙收起情绪,摸了摸梅行书的脸,叹道:「干娘是为你高兴,但
一想到非儿到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膝下却无一子,心里有些难过呀。」说着还若
有所无地朝胧月的方向看了一眼,胧月是何等精细的女子,当下就明白了婆婆的
意思,就见她眼眶一红,但仍是强自忍着,两只素手紧紧地揪着袖口,神色凄然
地望向澹台非,可澹台非不知道在想什麽,并没有去看她,兴许他连自己娘亲说
了什麽也没注意。胧月见丈夫并没有为自己出头,明显被打击到了,但仍然克制
着,没有显露分毫。
所说澹台夫人不喜欢她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倒不是觉得她出身微寒配不
上澹台家,而是胧月的性子,明明颇有城府,却总是表现出一副温软柔弱的模样
来,未免要令人觉得矫情。她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也无多大坏心思,只是性格使
然,让她下意识地在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面前表现的极其楚楚可怜,好像世人都欠
了她的。澹台夫人虽出生在纺织世家,但自小性子就颇为外放,自是看胧月这般
性格的女子不顺眼。但儿子喜欢她也没有办法,若是要她像是对梅行书那般去对
胧月,她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虽说胧月的性子不讨她欢心,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温柔婉约体贴入微,儿子
能受到好的照顾,澹台夫人也就别无所求了,只是婆媳之间难免生疏,做不到亲
密无间。
梅夫人一听手帕交这麽说,有心劝慰:「说的这叫什麽话,非儿年纪又不大,
胧月也正值年少,这麽急着抱孙子做啥?小心日後你两只手都抱不过来!」
她宁愿抱不过来也好过一个都没有啊!澹台夫人正想反驳,蓦地,一只温软
的手握住了她的,抬眼,迎上的便是梅行书美丽的笑颜:「干娘莫急,淑儿略通
岐黄之术,如若干娘不嫌弃,等到孩子生下来,可以让淑儿给嫂嫂诊上一脉,干
娘以为如何?」
澹台夫人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好好好,那当然好,不过现在你的身子为重,
这几日就要临盆了,可千万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要柱子抱你出去吹风了知道吗?咱
这个年可得好好过。」
「你干娘说得对。」梅夫人点头赞同,给梅行书将被角掖好,「咱们就不打
扰你休息了,但是有什麽需要一定要立刻叫我们,记住了没?」
梅行书敢说没记住吗?她乖乖地点头,看着两位娘亲将大夫稳婆还有下人带
下去安置,两位爹爹跟着走了出去,然後就是胧月,澹台非是最後一个,他临走
前看了梅行书一眼,但什麽也没说。
随着年关将近,梅行书的肚子越来越大,到後来别说了下床走路,她就是自
己在床上挪一下位置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铁柱包办了她的一切需求,明明那麽
粗心的一个大男人,偏偏在照顾梅行书这件事上比梅夫人和澹台夫人都要来的精
细和温柔。
年三十晚上,梅行书没法出房,年夜饭便设在了他们的卧房,幸而偏厅够大,
两家人吃饭也不需要仆役伺候,勉强还算可以。
可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梅行书突然低声呻吟起来,梅夫人着急忙慌地跑过去一
瞧,原来羊水居然破了!她连忙命人去将稳婆和大夫都请来,屋里的男人们都被
撵了出去,只留下几个手脚伶俐的婢女听用。
铁柱在门外来来回回地踱步,他生性怕热,哪怕是大冬天穿的也不多,外面
正飘着雪花,胧月被冻得频频搓牙,可他非但不觉得冷,反而因为极度的担心和
不安急的额头上全是汗。梅老爷老神在在地看着女婿的挫样,心里虽然也很担心,
但嘴巴上却道:「喂,柱子,别走来走去的了,看得我头晕,淑儿不会有事的,
蜀州最出名的稳婆和大夫我都给请来了,你就等一等。」
澹台老爷也出言安慰:「对啊对啊女人生孩子很简单的,噗的一声就下来了。」
闻言,铁柱不由转头去瞪这个干爹,凶神恶煞的模样把澹台老爷吓了一跳,
什麽噗的一声就下来了,他老人家以为是在下蛋吗?正想说话呢,屋里面居然猛
地传来婴儿哭声!铁柱这回是真的给吓到了……怎麽回事儿,女人生孩子真的就
跟下蛋一样,噗的一声就下来了吗?!
澹台老爷也愣住了。他是随口说出来安慰铁柱的,哪里知道是不是真的,想
当年他家夫人生产的时候可是足足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了非儿,怎麽淑儿这麽快,
他们刚出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哪!!
大家都挤着要进去,不过没人比铁柱挤得凶,他左推岳父又推干爹脚踹澹台
非,硬是给他第一个冲了进去。
屋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铁柱管不了这个,直直地往床头赶,梅行
书正躺在床上,神色有些疲惫,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澹台夫人正给她用湿布巾擦
拭着。铁柱走上前,取过澹台夫人手里的湿布:「干娘,俺来吧。」
听到他的声音,梅行书微微睁开眼睛,对他露出一抹浅笑。铁柱不由自主地
也回了一个傻笑,温柔地给她擦拭小脸和白玉般的颈项。「媳妇儿……你辛苦了。」
梅行书摇摇头,问:「你看过孩子了吗?」
铁柱这才想起来有孩子这回事儿,一抬头瞧见娃娃正被梅夫人抱在怀里,周
遭围着其他三个长辈争抢着要抱,他嘿嘿一笑,趁人不注意在梅行书嘴巴上亲了
一口:「给娘他们抱着呢,俺不急着看,媳妇儿你累吗?要不要睡一觉?」
「我不累。」梅行书微微一笑,「也没有怎麽觉得疼,看来是个乖孩子。」
铁柱挠挠头,傻笑了两声,继续给她擦汗。
是个男娃,长得不像铁柱,幸好幸好,梅老爷在背地里不知道担了多少心,
要是长得像女婿那颗怎麽办哪,幸好老天爷长眼,宝贝外孙长得跟女儿小时候一
模一样,又漂亮又可爱。他抱着从妻子怀里抢来的小婴儿哈哈笑:「我都想好给
我的金孙起什麽名字了,就叫嘉懿,铁嘉懿!」
梅行书听到父亲哈哈大笑的声音,也笑了,小声问铁柱:「你觉得这个名字
怎麽样?」
被媳妇儿问倒。铁柱想了想说:「媳妇儿……你知道俺啥都不懂的,这名字
啥意思啊?」
「嘉呢,是梅家下一代的辈分字,懿是爹爹给取的,两个正好循了嘉言懿行
这个词,爹爹这是希望咱们的儿子日後能够做个有智慧并且品德高尚的人。」
「嘿嘿,就跟媳妇儿你一样。」铁柱笑呵呵地把湿布扔进水盆里,换了个干
净的继续擦。
他们夫妻俩就这样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而小嘉懿早就被四名长辈抢来抢去,
发出微弱的哭声,梅夫人连忙把梅老爷和澹台老爷挤开,呵斥道:「别挤别挤,
挤什麽呢!把孙子给淑儿喂奶,你们几个大男人快出去,快快快!」说着就澹台
夫人一起把人朝外面赶,顿时屋里瞬间空了下来,只留下了两位娘亲还有胧月。
把嘉懿交给梅行书,澹台夫人看着嘉懿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胖脸,又是高兴又
是生气,高兴宝贝干女儿有了孩子,生气自己那不肖子成亲这麽多年了依然膝下
无子,她忍不住瞪了胧月一眼,都进门六年了还一个子儿都蹦不出来,晚上得跟
老爷谈谈给儿子纳妾的事情。
胧月敏感地注意到了婆婆不悦的视线,她绞扭着衣角,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
措,偏偏众人都忙得很无暇顾及到她,剩下她一人更是无比尴尬。
梅行书将小小的一团娃娃抱到怀里,解开衣襟,小家夥下意识地张开粉嫩嫩
的小嘴儿吸啜起甘甜的乳汁,眼睛闭着,眉毛跟头发还是黄黄的,跟只小猴儿似
的。梅行书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真是个乖娃娃,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乖,出
生的时候乖,出生之後还是乖。她点点儿子的小鼻尖,用头撞了一下铁柱的肩膀,
悄声问:「柱子,你说他好不好看?」
铁柱继续傻笑:「好看、好看。」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无题
胧月,叶倒卵形,叶色淡紫或灰绿色,故名「石莲」,「风车草」,适应力
很强,喜全光照,耐干旱,叶片干瘪後只需充分浇水即可恢复,极易繁殖。
这是一种十分普遍常见并且繁殖力和适应力都十分强悍的植物,虽然外表看
上去柔美异常,但内在是绝对的坚韧和深沈。
胧月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出身清贫,但自小跟随做私塾先生的父亲饱读诗
书,心比天高,看不上村里同龄的小夥子,平日里在家做女红拿到镇上的店家卖。
十六岁的那年,她在从镇上回家的路上被几个混混拦住调戏,衣服被扒的只剩下
亵裤肚兜。她流着泪咬着牙,心里都是恨。
咬舌自尽?不,她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死了的话就谁都不知道了,死了的话
爹爹谁照料?死了的话……她要怎麽报仇?可就在她准备曲意逢迎获取活下来的
机会时,那个让她疯狂爱上的男人出现了。他就像是天神一样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将欺辱她的登徒子们捆起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给她披上,虽然不是很温柔,
可就是那样令她心动。
於是她死活缠住他要留在他身边,除却对他一见锺情之外,她也是有私心的。
她不想一辈子老死在村里,嫁个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织布种地……她不要那样,
不要!澹台非是她唯一离开这里飞上枝头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一开始他并不想留她,後来被她缠的烦了才勉强同意,於是胧月作为他的婢
女留在他身边,为他打理一切衣食住行,她心里充满了幸福,能和自己心爱之人
朝夕相处,这是一种多麽巨大的诱惑和快乐呀!後来他们渐渐地相爱了,她用自
己的温柔和体贴一点一点打动了澹台非不羁的心。他跟澹台老爷和夫人说要娶她
为妻,那一刻,胧月觉得胸腔里的幸福快要膨胀到爆炸了!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
成为他的正妻,然後为他生下子嗣,她可以一辈子都这样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众人,
她会是澹台家的少夫人,未来澹台家少主的娘亲……多麽美好并且令人向往!
可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澹台老爷竭力反对,他们甚至威胁澹台非要和他断
绝关系。澹台非屈服了,但也据理力争将她纳为妾室──为了娶她,他提前要了
她,两人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却令澹台夫妇更加对她看不上眼。但是胧月并不在
乎,反正未来澹台家的主事者是她的夫君,迄今为止最重要的就是为他生下子嗣,
可天意弄人,成亲数年,自己的肚子硬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开始害怕丈夫要纳妾,可她也知道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的话自己根本阻
止不了。就在胧月已经惴惴不安的时候,另一个巨大的威胁出现了──当年丈夫
那个离家出走的未婚妻居然回来了!哪怕澹台非跟她解释说不会爱上其他女人,
和梅家小姐也解除了婚约,可胧月还是不安至极,因为她知道,那所谓的解除婚
约只是梅家小姐一厢情愿的,自己的公婆不让自己过门,目的就是为了把正妻的
位子留给那梅家的女人!
如果梅小姐没有嫁人……那麽不管怎样,丈夫都是得娶她的!胧月怕极了,
她不能容忍自己的爱情被别的女人分走!举家到梅家小住的时候,她每日都将自
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力求展现出最美貌和最体贴温柔的自己,自小她便生得一副
闭月羞花的容貌,鲜少有女子能及,这也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
和梅行书的偶然遇见却让她的骄傲成为了泡影。她自以为貌美,可梅行书比
自己还要更美几分;她自以为聪明过人,可梅行书还是比自己技高一筹……她好
像什麽都比自己强。
能抓在手中的就只有丈夫的心了。可就连那口口声声说深爱自己绝不会负了
自己的丈夫,也对梅家小姐动心了!他嘴上说没有,也表现的很冷淡,可还有谁
能比他的枕边人更了解他呢?他是真的动心了。他甚至在後悔,後悔没有坚持不
娶妻,这样的话也许他就能得到梅家小姐了!
他不知道她有多痛苦,她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还要装作什麽都不知道。
幸而梅行书已有了丈夫──那是个根本配不上她的男子,长相丑陋行为粗鄙,
两人站在一起一点都不搭。胧月甚至曾经坏心地幻想梅小姐是被那粗汉子强了才
不得不嫁给他为妻的,这样一比,自己至少在丈夫的方面比她强不是吗?!
可从那粗汉子的眼神和动作,还有梅小姐的表情与温柔中,胧月却看出他们
有多麽相爱,相爱到丝毫不顾他人眼光,只愿意和彼此在一起!
这如何能让人不嫉妒呢?
可她又无法真真正正地去厌恶梅小姐,她是那麽的温和友善,连公婆都是在
她的劝解下松口主动提出让丈夫将自己转为正室。她无法讨厌她,但是羡慕她的
幸福。
自己入门六年未为澹台家生下一儿半女,婆婆早有微词,又是梅家小姐为自
己解围,这样一个女子,她要如何去讨厌?!
胧月羡慕梅行书,却也知道她值得得到这样的幸福。上天本来就是公正的,
你所得到的,都应该是你得到的。她静静地看着那对反差极大的夫妻抱着孩子其
乐融融的场景,心里满是欣羡。婆婆的不满她早就料到了,六年了,自己都没有
怀孕,难道真的要大度的给丈夫纳妾入门吗?
她茫然弟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忙他们的,没人注意到她一个人站在这儿。
她好像是多余的,也许从多年前自己不自量力想要飞上枝头的时候,就注定了今
日的冷清与落寞。
「嫂嫂?」
胧月被这唤声惊醒,连忙看向床上的梅行书,她正对着自己露出淡淡的微笑,
「嫂嫂在想什麽,怎地如此入神?」
胧月就慢慢走过去,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梅行书手中那小小的,白雪一般的
一团儿。
☆、(10鮮幣)柱子思鄉
柱子思乡
见胧月露出向往的神情,梅行书轻笑着问:「嫂嫂想抱一下吗?」
没想到梅行书会这麽说,胧月愣了一下,随即带了些许不安和渴望地问:
「……我可以抱吗?」
「当然。」将小嘉懿递过去。
这小小软软的一团,美好的不像真的,胧月温柔地望着怀里的孩子,小胳膊
小腿儿,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的,小嘴巴咂咂,两只小手握成胖拳头,整张小脸跟
颗包子似的,别提有多可爱了。她忍不住看了梅行书一眼,又看了铁柱一眼,最
後视线落回怀中娃娃脸上,心道:幸好这娃儿长得不像是他爹爹,否则岂不令人
遗憾?
铁柱没看出来胧月在想什麽,倒是梅行书早已将一切纳入眼底,她笑着摇了
摇头,生嘉懿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多麽痛苦,但是女人生孩子到底不是一件简单的
活儿,是以她有些疲乏,眼睛慢慢地就开始打架,上下分不开。铁柱把媳妇儿的
倦态看在眼里,连忙上去给她把身後的枕头拿下,将人放进被窝,掖好被子,床
单在嘉懿生下来後就立即换过了,梅行书带着血污的身体也被擦拭的干干净净,
一身清爽又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能不困吗?
她原本还想跟胧月约个时间为她诊脉,没想到铁柱刚把自己放进被窝就睡着
了。
胧月抱着小嘉懿舍不得撒手,她很喜欢孩子,也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这麽
多年了却老是怀不上。为了面子,她又不敢私自去找大夫,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问
题,传出去都对澹台家的名誉有损。是自己无法怀胎,那麽公公婆婆肯定要为丈
夫纳妾──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如果是丈夫的问题──那对将自尊看得比生命
还要重要的他而言是一种多大的羞辱!
所以她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安静地等着。现在交由梅行书来诊脉,不管结果
如何,自己都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
胧月知道自己这样想未免太多自私,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对梅
行书而言,无论结局如何都与她无关。
这时候梅夫人走过来,在胧月的依依不舍中将小嘉懿抱到手上,温声道:
「胧月啊,你也快回去休息休息,这几天好好养养身子,等到淑儿有精神了,干
娘就派人过去叫你。」说完,用手指逗逗怀里的宝贝孙子,小心翼翼地将小家夥
放进摇篮里,摇篮则放在梅行书的床边,好让她一睁眼就看得到孩子。梅夫人看
着已经熟睡的女儿,眼底无比的感慨和开心,她的小淑儿也长大了,不仅不输男
儿,还做了娘亲,现在这麽幸福,为人母者,还有什麽能比看到自己孩子幸福的
事情更满足的了呢?转头去吩咐铁柱,「柱子,我跟你干娘两人研究了些食谱给
淑儿补补身子,现在我们要去厨房,我已经让下人在偏厅候命了,有什麽事情就
让他们去做,你就专心陪着淑儿,知道了吗?」
铁柱认认真真地点点头:「是的,娘。您就放心跟干娘走吧,这里交给俺就
行了。」
梅夫人满意的笑笑,与澹台夫人出去了,胧月最後看了那襁褓中的小婴儿一
眼,眸底满是艳羡之色。
许是这十月怀胎睡得不舒服,梅行书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喂奶吃饭几乎就
都在睡,连大年初一都给她睡了过去。等到她彻底睡饱,有精力去做别的事情的
时候,那已经是四天後的事情了!
天边还亮着几颗星子,可梅行书再也睡不着了。她觉得自己这麽多年来漂泊
在外,一直空落落的那颗心终於彻底安定了下来,没有任何不安和恐慌,京城的
那些事也是那麽遥远,现在的她什麽都不希望,只想和家人好好在一起过一辈子,
把小嘉懿养大,教他读书写字,下棋画画。
在丈夫怀里拱了拱,因为她的怀孕变得无比警觉的铁柱猛地睁开了眼,之前
梅行书怀孕的时候,半夜偶尔口渴或是内急想要小解,一开始都是慢腾腾的,以
免打扰的铁柱的睡眠,可有一天晚上铁柱突然惊醒,发现应该在怀里的媳妇儿不
见了,下床找才知道她倒茶去了。从那天以後,无论梅行书夜里有什麽动静,哪
怕是翻个身,铁柱永远都比她先一步睁眼。
习惯成自然,铁柱低头看看媳妇,发现她居然醒了。梅行书也被他吓了一跳,
知道自己是把他给吵醒了,连忙摸摸铁柱的脸,柔声歉意道:「对不住,把你吵
醒了,没事儿的,继续睡吧。」
铁柱却摇摇头,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俺不困。」以前在乡下家里的时
候他通常天不亮就起来做活了。「媳妇儿……你说咱能回铁家沟看看不?」
「回铁家沟啊……」梅行书喃喃着。「你想回去吗?在这里不好吗?」
「不不不,俺不是这个意思。」铁柱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怎麽组织语言,他
一着急就嘴笨,对着梅行书就更笨了。「俺是想回去瞅瞅,不知道大伯怎麽样了,
还有三哥三嫂,四叔四婶儿,他们都对咱们那麽好,俺就想回去看看他们,这里
的日子过得很好,俺也喜欢这里,但跟俺想回去看看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
媳妇儿你信俺吗?」
梅行书点点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自己曾
经身居高位多年,早已养成了看淡感情与羁绊的习惯,对铁家沟的人们,她心存
感恩,却并不是不能割舍,而那里是柱子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怎麽能舍得下呢?
如果他真的舍得下,一点也不想念甚至根本就没想过要回去看看的话,那她又怎
麽会爱上这个汉子呢?「等再过一阵子,事情都过去了,咱们跟京城的关系彻底
断了,我们就回去看看,现在还不可以,我怕皇上不肯轻易罢休,柱子,你可以
再等一等吗?」
媳妇儿愿意陪自己回去铁柱就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会拒绝呢?他用力点点
头:「好。」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无题
两人正说着话,放在床头的摇篮里却突然传来了哭声。梅行书下意识地想要
起身,却被铁柱一把抓住摁倒在被窝里,然後他坐起来探身去瞧了瞧,赶紧摇晃
起来,向来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把小祖宗给吵醒了。「没事儿,就是给吵醒了。」
嗓门大的人自觉放低声音,慢慢地摇着摇篮。因为嘉懿还太小,他们实在是不放
心放到偏厅交给下人,也不舍得现在就给爹娘带,所以就把摇篮放在床边,不过
梅行书除了喂奶也没做过什麽,所有的工作都被铁柱抢去了。
过了一会儿,哭泣的小家夥不哭了,吮着大麽指甜甜的睡去,铁柱看着摇篮
里那张像极了媳妇儿的小脸蛋,嘿嘿傻笑,轻手轻脚地溜回床上,把媳妇儿抱进
怀里:「媳妇儿,幸好儿子长得不像俺。」不然以後可别想跟他老爹一样娶到这
麽好的媳妇。
梅行书听了,忍不住轻笑:「你那麽高兴长得不像你啊?」
「可不是怎麽的,要是长得像俺,以後可别想娶媳妇儿了。」铁柱很有自知
之明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脸,对着梅行书嘿嘿一笑,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到哪去
找俺媳妇儿这样好的啊。」
真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梅行书拿他没辙,双手搂住他的粗腰,低低地道:
「柱子,你闻闻我身上有臭味儿没有?」好几日没洗澡了,娘和干娘说女人坐月
子的时候绝对不能洗澡,这才过去几日,她就觉得自己身上有异味。
铁柱皱皱鼻子使劲一嗅,然後把脸埋进梅行书的颈窝里到处乱闻,梅行书怕
痒,被他弄得忍不住想笑,可又怕吵醒小嘉懿,忍得快流泪了。「不臭不臭,香
得很。」
他终於大发慈悲肯放过她。梅行书松了口气,两只小手爬到他的肩头捏了捏,
然後重新回到腰间,犹自带着笑意:「好了好了,不闹了,睡吧。」
把香软的媳妇儿抱满怀,铁柱下面立马硬了,从梅行书怀孕到现在他已经好
几个月没碰她了,现在她在坐月子,岳母大人之前曾经三令五申,绝对不准在月
子期间做坏事。可媳妇儿抱在怀里却什麽都不能动的感觉实在是痛苦啊!!
梅行书察觉到铁柱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儿,她蠕动了下身体,立刻就知道是怎
麽回事儿了。为了让他降火,她立马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了,反正那把火不是
她点的嘛。
铁柱怨念不已,可又有什麽办法?只能抱着媳妇在幻想中催眠自己:该睡了
该睡了该睡了,你很困你很困你很困……这样瞎念叨着,居然真的就给他睡着了!
时间如同流水一般过去,只一个月的时间,小嘉懿便从刚出生时的软趴趴头
发黄黄眉毛没颜色慢慢长成了黑发浓眉大眼睛的可爱陶瓷娃娃,抱在手里玉雪可
爱,只要是见过他的没有不喜欢的,梅夫人成日把他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就连身
为亲娘的梅行书想抱都不行。所幸梅行书卧床一个月终於得到了解除令,当下只
恨不得把浑身刷掉一层皮下去,然後舒舒服服地去吃些被忌口的,下下棋看看书,
怎麽也比待在床上强呀!
洗个澡花了她两个时辰,换了三次水,这辈子梅行书都没这麽脏过。铁柱则
得到了御用搓背工的工作,他看着手下那一片雪白肌肤,哪里舍得下狠手搓,偏
偏梅行书觉得不用力就不干净,半晌,他还是做不到,於是这份光荣而又充满福
利的艰巨任务就被梅行书交给了婢女,至於铁柱……则被赶出了卧房。
他站在门口嘟嘟哝哝,心里很不爽,怀疑那个婢女的手劲儿会不会大,把媳
妇儿的细皮嫩肉给搓红乃至搓破了可怎麽办?
蹲在门口嘀咕好半天里面也没动静,於是铁柱继续画圈圈,直到一双大脚停
在他面前才成功的让他抬起眼看向身前那片阴影。阳光有点刺眼,眯着眼睛看了
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是澹台非。铁柱不是很喜欢澹台非这个人,不过现在两家亲
如一家,见了人他也不能视而不见,再说了,他是讨厌澹台非,但是对澹台夫人
和澹台老爷还是挺喜欢的。「大哥啊,你来干啥?」
大哥?!
澹台非被他叫的险些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喘不过来。对,他的确比他要大上那
麽几岁,可就外表来看,怎麽自己也比他年轻好吗?!
铁柱虽然性子粗莽,但也不是笨蛋,澹台非面对自己时那种若有所无的敌意
和挑衅还有不屑,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可这人忒地狡诈,一到媳妇儿面前就收敛
了,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这样,偏偏他似乎又不屑於表现出这样的情绪,
也因此才显得更加惹人厌。铁柱原本想过跟自家媳妇儿说,後来转念一想,他妈
的他也是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难不成还怕一个小白脸儿不成!就算不告诉媳
妇儿,他也能把这姓澹台的臭小子修理到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澹台非向来自诩出身高贵世家,对铁柱自然是不大待见的,觉得他配不上梅
行书。可现实却是铁柱非但娶了梅行书,成了梅家的乘龙快婿,还能跟干爹学武,
甚至还有了儿子!他哪点比得上自己,凭什麽比自己得到的多的多?他的妻子,
原本应该是嫁入他澹台家的!对着铁柱轻轻颔首,澹台非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俯视着问:「义妹在吗?」
铁柱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形从高处笼罩住澹台非。其实澹台非不算矮,只
是和巨人般的铁柱一比,真的要逊色不少。铁柱跟他站在一起就像是保镖和少爷,
两个人气质迥异,但彼此看不顺眼却是明显的。
他不喜欢这个小白脸用这种亲昵的语气叫媳妇儿义妹。铁柱从鼻子里哼了一
声:「你想干啥?」对付不喜欢的人,他不用客气,这是媳妇儿说的。
「也没有旁的事情,只是今日嘉懿满月,喝了满月酒後,我娘又重提胧月未
能受孕一事,所以我才想和义妹提个醒,明日给胧月诊脉。」澹台非按捺住性子,
跟这个他始终瞧不起的粗汉说。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无题
「噢。」铁柱点点头,但还是没有让开的意思。澹台非出身高贵,又生得才
貌双全,从来只有他忽略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这麽对他的时候?本来耐性就不
大好,被铁柱这爱理不理的态度一弄,顿时气上心头,连理都不想理会地直接越
过他就想推门进去,谁知道铁柱看起来跟座山似的高大笨重,可动作起来却是那
般迅速,只是眨眼间便挡在了他面前,铜铃大眼瞪着他:「你要干啥!」
澹台非丝毫不惧,铁柱再凶他也不怕,这可是在梅家,先别说铁柱敢不敢弄
出人命来,他就是敢,也不可能在梅家做出这样的事。「我进去找义妹。」
「她现在不方便见你!」
「我来了,就绝不可能空手而回!」
两人就这麽杠上了,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的就差没大打出手,房门吱呀一
声开了,梅行书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袭月白罗裳,腰间松松地挽着一条淡黄色
的腰带,满头青丝披在肩头,还滴着水珠。那双漂亮的温柔眼睛只注意到了铁柱,
将人一把拉到身边後才去看澹台非,对着他充满歉意地道:「真是对不住,我家
柱子性情鲁莽,还请义兄不要见怪。」
谁的面子不给,梅行书的情面也是要讲一讲的。澹台非冷哼一声:「看在义
妹面子上,我便不与他一般见识。」山野村夫,还以为自己能装成真龙吗?
铁柱一听澹台非这语气,恼的牙痒痒的,恨不得扑上去把他那副得意洋洋高
高在上的脸孔给撕下来,可媳妇儿牵着自己的手,他就是跟天借了胆子也舍不得
推开媳妇儿呀。於是他也哼了一声,对着澹台非翻了个白眼,将注意力转移到梅
行书身上,抱着她就不肯撒手,大脸搁在她纤弱的肩头不住地磨蹭。梅行书知道
自家汉子这是心里不爽,要她赶紧将人打发走呢。她方才刚净身完毕,还没来得
急把头发梳开就急急地穿上衣服出了来,就怕他们俩一看不顺眼要打架,自然也
听得他们都说了些什麽了。「义兄,我方才在屋里都听见了,你是要我去给嫂子
诊脉是吗?麻烦你先等一等,我先回房收拾一下,立刻便过去。」
「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了。」
「那倒不必。」梅行书微微皱了下眉头,仍然温和的拒绝:「女人家梳妆打
扮还是要花些时间的,义兄先去,小妹立刻便来。」
她都这麽说了,他还能说什麽呢?澹台非见状,也不纠缠,点了下头便转身
走了。
看着那无比讨嫌的背影,铁柱嗤之以鼻:「哼,伪君子。」
听着耳边的嘀咕,梅行书忍不住笑了:「你呀,下次可要安生一点,义兄自
小习武,练得一身好武艺,万一打起来,还不知道你们俩鹿死谁手呢。」
前面半句他是听懂了,但是……「媳妇儿,鹿、鹿死什麽手?」
「鹿死谁手……」梅行书轻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尖,「就是说不知道你们俩谁
比较厉害一点啦。」
「当然是俺!」在自己女人,自家媳妇儿面前,男人的豪迈和雄伟是一定要
显示出来的。铁柱捶捶自己的胸膛。「你看那小白脸细皮嫩肉的半死不活的样儿,
哪像俺,这样雄赳赳气昂昂!这才叫汉子,叫男人!」说完又用力捶了几下,直
把梅行书看得咋舌:「好了好了,别捶了。」真是的,就知道拿自己的身体开玩
笑。「咱们先回房,准备一下给嫂子诊脉去。」
铁柱心里老大不乐意的:「凭啥呀,他们家不是很有钱吗?难不成连个大夫
都请不起啊?」
「不是请得起请不起的问题。」梅行书耐心地跟他解释。「不管是他们夫妻
俩谁的问题,传出去都不好听。虽然也不是没有口风紧的大夫,但是对於义兄和
嫂子那两个把自尊心面子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人来说,他们宁愿一辈子没孩子,不
知道谁的身体出了状况,也不愿意自己的残疾被外人所知。他们是这麽想,干爹
干娘可不答应,他们都上了年纪了,早就想含饴弄孙了,可儿子媳妇六年没有喜
事传出,他们怎麽会不急呢?所以啊,当然是要找一个既懂得岐黄之术,口风又
紧,还得是自己人的大夫出诊。」她不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回铁柱全部听懂了,但心里仍然老大不爽,可他不爽也没办法,还是得乖
乖被媳妇拉着进屋去,然後再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後──他是不想去啦,可他就不
喜欢那个澹台非看自家媳妇的眼神,他妈的都成亲六年了,看到别人媳妇儿还跟
馋猫碰到鱼似的,这叫什麽事儿嘛!
胧月这几日身子略有不适,一直待在别院休息没有出来,梅行书一进屋才看
见双方爹娘都坐在椅子上,正睁着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她呢。
再淡定的人被这麽多诡异的视线看着也会感觉怪怪的,梅行书将药箱放下,
颇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诊个脉而已,她的医术只称得上尚可,还不到妙手回春的
地步,大家这麽激动做什麽。
胧月见她来了,忙要下床,幸好被梅夫人一把捉住又给摁了回去:「乖孩子,
你可别动,让淑儿走过来就行了。」回头喊自家女儿,「淑儿,你快过来给她看
看,这几日她都病怏怏的,是不是有喜了?」
梅行书应了一声,将药箱交给铁柱,纤纤素手搭到胧月的脉搏上,秀雅的眉
头慢慢拧起来,可看着一众长辈,尤其干爹干娘那充满期待的脸,当下便不知说
什麽好了。良久,她才斟酌着道:「嫂嫂身体并无大碍,也……没有怀孕。」此
言一出,澹台夫人和澹台老爷眼里的希望瞬间垮了下去。梅行书见状不忍,可也
不能安慰什麽。刚想说话,可手指却被胧月轻轻握住,她讶然地看去一眼,随即
作云淡风轻状询问「嫂嫂,你这几日没怎麽吃东西是不是?」
胧月轻轻点头:「嗯,这几日我胃口不大好。」
「无甚大碍,只是由於内心郁结导致的厌食而已。」梅行书轻笑,眼睛里像
是闪过什麽。胧月见了,咬住嘴唇,一点点低下头。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无题
待长辈们围了一圈儿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的时候,梅行书觑了个空子回到胧
月身边,望了隔着珠帘在偏厅说得口沫横飞的人,纤纤素手搭上胧月白皙的皓腕,
柔声问:「嫂嫂为何不肯让我把实情说出来?」
胧月的眼睛闪了闪,半晌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儿,只是麻烦你帮我
隐瞒,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她嘴上虽如此说,可眼睛里却充满遗憾和忧伤,梅
行书看得分明,心下不由自主地便怜惜起来:「嫂嫂……此事若不挑明,你应该
知道会为你自己带来什麽後果吧?」
是啊,如果不说出来,那麽……可她宁愿把所有的错都一个人担着,也不想
自己的丈夫颜面受损:「多谢你为我操心,但我心意已决,如若爹娘他们问起,
还需要妹妹帮我圆这个谎才行。」
「嫂嫂,并非是我不愿帮你,而是你得知道,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可义兄不
是,既然问题出在他身上,那麽他就需要接受治疗,如果你不肯我说出实情,那
麽也得让我给他诊脉,好断定是为何你们无法绵延子嗣,也好找个解决的办法,
难道你不想当娘吗?」
梅行书的劝说虽然温和,可一字一句都像是针一般紮进了胧月的心坎儿上。
她闭上眼,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她当然想当娘,可这个心愿和丈夫的面子
尊严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为了爱情,她必须选择放弃一些才行。
梅行书见她神色凄楚,想来心中被此事也是郁结许久,当下已经没有旁的办
法了,如果不知道澹台非的状况,那麽一切都是徒劳,就算是想调理解决都没有
办法。正待张嘴再说,一旁冷不丁地传来个声音:「你说的是真的?!」
竟是澹台非!
胧月见到,脸色陡地一变,她连忙否认:「夫君,你在说什麽呢?我跟妹妹
是在开玩笑,你可别当真了啊。」
「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澹台非却没有理会她,而是脸色铁青地冲到
梅行书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的,可有半分虚假?!」
梅行书淡淡地看了胧月一眼,对那双柔情的眼睛里的泪水和恳求视而不见,
轻声答道:「对,没有错。嫂嫂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所以问题肯定是出在义兄
你的身上。不知义兄可否愿意让小妹诊脉,试试看到底是何原因导致?」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一种多大的侮辱!!澹台非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血
气从脚底冲到头顶,眼花缭乱的看不清面前的世界。竟然是他的问题,多年没有
子嗣,原来并非妻子的毛病,反而是自己的问题!他是个没有能力让妻子怀孕的
男人!
良久良久,他转头看向胧月,她正眼含泪水的望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如
同一朵脆弱的凤仙花。「你早就知道了?什麽时候知道的?」他沙哑的问。
「夫君头一回出门三个月,妾身在家连连恶心不止,原以为是有喜了,可大
夫却说不是,只是吃坏了东西,弄得肠胃不顺。他随口告诉我说,我的身体没有
任何异常,还祝福我们早得贵子……」胧月说不下去了,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夺
眶而出的泪,怕被公婆听到。
原来如此……原来她早就知道了……「那为什麽一直不告诉我?」
她怎麽能告诉他呢?要怎麽说呢?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跟自己最爱的男人说:
不是我的错,是你没有办法使我受孕……吗?他是那麽骄傲那麽高贵,她怎麽能
够抹杀他的尊贵?!哪怕自己一辈子没有子嗣,哪怕丈夫有一天会因此而纳妾,
她都不能做任何伤害到他的事情啊!
「既然嫂嫂选择不说出来,义兄也千万莫要辜负了嫂子的一片苦心。」梅行
书轻声道,看了一眼外面激烈讨论的长辈们。「不如这样,私底下寻个医德兼备
的大夫来为义兄诊治,在这之前,便将一切事情先瞒着干爹干娘,不知二位以为
如何?」
胧月当然没有异议,可澹台非却不同意:「不行,我不相信外人!你来给我
治疗!」他霸道地指着梅行书,大喇喇地说。
梅行书微微皱起眉头:「我医术不精,再说还有儿子需要照料,不过我会为
义兄寻得最好的大夫,义兄大可放心。」
「不行!」澹台非还是不肯答应,他似乎就认准了梅行书,硬是要她给他诊
治。「我绝对不相信别人!」
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梅行书有心不答应,却又要顾及干爹干娘
的心情,二老待她极好,她又怎能忍心不报答呢?可若是答应了,必定要少不得
孤男寡女相处,这人云亦云万一传扬出去,她家柱子还不得气疯了?所以她沈吟
了片刻道:「二位且稍等,我去去就来。」
走出去才发现自家那傻大个正挤在长辈圈里口沫横飞的说些啥,梅行书直接
把人给薅出来,将澹台非的要求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问他答不答应。铁柱傻乎
乎地挠挠头,问:「媳妇儿,你干啥问俺啊?」
「你是我夫君,是当家的,不问你问谁呀?」她轻笑,踮起脚尖捏了捏他厚
实有肉的大耳垂。
於是铁柱想了想:「不答应的话,对干爹干娘不好,可答应了,俺心里又不
痛快……」当真是左右为难。
夫妻俩伤脑筋了好一会儿,梅行书蓦地道:「这样好了,我答应他,但是每
一次诊治你都要在我身边,这样总不会落人口实,你也不会生气了吧?只是……
咱们得跟爹娘他们保守秘密,可不能说漏了嘴,知道吗?」
铁柱乖乖地点点头,嘴里犹自嘀咕着:「装什麽装嘛,自己有问题还不敢说
出来,没见过这麽爱面子的,活该生不出孩子,要俺说,肯定是他床上功夫不行,
没力气又软趴趴,这样肯定不能让媳妇生孩子……」
梅行书听得好笑,可他越说越不像话,最後简直不知所云了。
此章无题
赶紧制止某人越来越不积德的嘴,梅行书轻轻拍了下铁柱的脸颊,道:「再
怎麽说,他也是我们的义兄,算是一家人,更何况爹娘与干爹干娘素来交好,即
便到了咱们这一辈情分生疏了,也至少得念念旧情。这忙帮了,日後即便有什麽
事发生,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铁柱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麽个理,但心里一想仍然是不舒服。他就是不喜欢
那个澹台非,倒不是因为极度,而是因为男人与生俱来的遇到敌人时的敏锐和危
险。那男人看媳妇儿的眼神叫他看了就生气恼怒,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扇掉那令人
恶心的笑。「媳妇儿……那要是你治不好他可咋办呀?他要是万一赖在咱家不走
了呢?或者再怪你治疗不力,害得他好不了?」
他越想越是恐怖,简直有点杞人忧天了。梅行书听得愈发好笑,敲了敲他的
脑袋说:「太夸张了,就算我治不好,那也是正常的。我只是略通医术,还算不
上专精,义兄此番向咱们求助,那也得我仔细研究病理才能对症下药,如若我没
有丝毫头绪,那即使他再要求,我也是不会再继续下去的。既然算是一家人,那
麽自然要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他,至於之後的事情……那是他自己的,我可管不
着。」她并非稚童,自然看得出澹台非对自己若有似无的一丝情意,但梅行书同
样也很清楚,自己如果处理的不好,那麽就很容易让两家反目成仇,即使爹娘长
辈们一如既往,但是澹台非心里定然会有芥蒂,日後说不准会後患无穷。「走吧,
先去看看他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
澹台非与胧月正坐在一起小声的说些什麽,胧月的神色略有委屈,但都掩饰
在眼底,粗心的男人自然没有看见,可梅行书却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澹台非
要做什麽。
胧月最先看到她和铁柱,勉强笑道:「妹妹妹夫来啦。」
「嫂嫂不必起身,好好休息才是。」梅行书连忙上前去扶住胧月的肩膀,将
她又摁回床上,因为这个大幅度的动作,使得水袖拂过澹台非的脸颊,一阵淡雅
梅香传来,澹台非忍不住吸足了一口,险险压抑住自己满心的渴望和痴迷。
就如同一个爱好古董的人某一天突然在别人家的墙上看到一幅精致的美人画,
因为那极致的美丽而心动,後来得知这画本应该是属於自己的,而画的现任主人
却是个不懂收藏的门外汉,只是因为美丽而舍不得放弃,那种愤慨和无奈……恐
怕也只有澹台非才能感同身受了。因为梅行书就是那幅画,而他就是那个收藏家,
至於铁柱……自然就是那个无比讨人嫌的门外汉了。
可是谁规定的门外汉就不能拥有一幅好画并真心诚意的热爱呢?谁规定的?
当然不是澹台非规定的,但是他觉得这样的观点并没有错就是了。他的眼光
落在梅行书身上,实在是太过热烈,就连梅行书想要刻意地忽略都不可能,铁柱
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清楚,他把拳头攥得咯咯响,看那表情,像是已经隐忍不
住想要冲上去将澹台非狠揍一顿了。胧月则是眼底含泪,可又怕被人发现了,小
媳妇儿似的垂着脑袋,装作什麽都没看见也什麽都不知道的样子,充聋作哑,眼
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把曾经属於自己的温柔和专注的眼神投注到另一个女
人的身上。
唯一还不受干扰的就只有梅行书了。她先看了一眼胧月,松手放开她,走到
铁柱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以安抚他眼看就要暴走的情绪,然後将他推到椅子上
坐下,温声道:「且稍等我一会儿。」
铁柱那暴脾气,要不是有梅行书压着,早爆发了,他从鼻孔里愤愤地哼了一
声,丝毫不给面子地白了澹台非一眼,气哼哼起坐下了。
梅行书这才重新走到床边示意澹台非将手腕露出来。他却不愿:「就在这里
诊脉?」这麽多人,长辈们都在,胧月和铁柱也在,如果不是单独相处,他还要
诊什麽脉?!
「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都是你的事情。」梅行书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余
光瞄到胧月眼底含泪,心底不由得轻叹。「反正也与我没有关系,再说了,我还
需要照料我的儿子,时间也不是很多。」
澹台非咬咬牙,算是忍住了,将手伸出来。梅行书素指两根轻轻搭上,片刻
後,眉头慢慢拧起来,问:「义兄以前是不是受过什麽重伤?」
澹台非也跟着皱起眉头,「只在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过,但是时间太久了,
已经不记得当时伤的怎麽样了。」难道这还跟小时候的伤有关不成?
「想必那伤势一定不轻。」梅行书收回手,澹台非立刻便觉得少了那温暖的
馨香体温,整个人也就垮了下来。「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她毕竟是女子,话
不好说得太清楚,彼此心里明白病因就可以了。「我先开几副药调理一下,每七
日金针过穴一次,应该不是大碍。」
一听说媳妇儿有办法治,铁柱立马来了精神,几个大步奔了出去,再进来的
时候双手捧着文房四宝,笑眯眯的,丝毫不见了之前的愤怒。「媳妇儿媳妇儿快
来,赶紧写药方写药方……」终於要摆脱烦人的澹台家了!!
瞧他那兴奋的模样儿,梅行书也忍不住笑了。她轻移莲步走过去,提起笔开
始写药方,铁柱显得特别兴奋,就差没手舞足蹈了。胧月从始至终都坐在床上,
眼含欣羡的看着他们夫妻俩的互动,有时候看一眼澹台非,眼底酸楚的神色更是
令人心疼。
将药方交给胧月,梅行书叮嘱道:「嫂嫂,这药方便交给你了,一日两次,
早晚服用便可。」
胧月面带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多谢妹妹。」
「不必客气。」梅行书起身,经过澹台非身边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声,「不若
怜取眼前人。」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无题
每日喝药倒不是最难熬的,对铁柱而言,最初那种摆脱澹台非的那种兴奋在
他得知自己媳妇儿要为另外一个男人金针过穴的时候立刻消失,然後马上暴走了,
整个人在房里来回踱步,抱头咆哮:「不行!俺不答应!俺不答应!!」
梅行书坐在一边笑看他发疯,也不劝不拦着,知道最後他是肯定要服软的。
果然,铁柱蹦躂发泄了没多久就蹭了过来,蹲在梅行书面前仰着脑袋看着她。眼
神哀怨的像只被主人虐待的大狗:「媳妇儿……俺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梅行书低下头在他的厚唇上轻轻一吻。「只是紮针而已,
你和嫂嫂都在场,不会有事的。」
是啦,他当然知道不会发生什麽事,但就是一想到自己媳妇儿要看别的野男
人的裸体,他就忍不住要生气呀!铁柱先是反客为主地攫住梅行书的唇瓣狠狠地
蹂躏了一通,然後喘着粗气道:「真是烦人,他们到底还要折腾多久?」而且还
是在他们家折腾!铁柱现在什麽心愿都没有,就希望那澹台非赶紧带着他妻子胧
月走人,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相见!真是烦也给烦死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
铁柱就没见过那澹台非正常的模样。他不是傻子,澹台非瞧自己不起,他一早看
在眼里,只是看在媳妇儿的面子上才没揍那白面书生一顿,现在可好,他还得瑟
起来了,自己没种让妻子怀孕,还敢赖他媳妇儿给他治病!
铁柱一方面希望媳妇儿能尽快治好澹台非,这样子的话也能早日眼不见为净;
可另一方面他又很阴暗的希望澹台非的病永远都治不好,哼!「说是这麽说,但
要紮多久?」
梅行书仔细想了想:「如果每一回都有用的话,应该是七次。其实这个方法
我也不敢确定有没有用,但书上这麽说,又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应该不会有错,
你说呢?」
在她的视线下,铁柱郁闷地点点头,总之媳妇儿说什麽都是对的啦。可心里
虽然清楚,依然很是不爽啊!恨不得想要冲上前去把那澹台非痛扁一顿!
铁柱的这种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澹台非虽然没有在语言和行动上表达什麽,
但是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赤裸裸了,看得人心头无名火起,就想上去给他俩耳光。
可人什麽也没说,什麽也没做,你还能怎样呢?难不成在没有把柄和证据的情况
下冲上去揍人?那他不给岳父大人扁死才怪哩。铁柱每天被这股怒火憋的不上不
下的,只有在大晚上把媳妇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才能稍微找回点自信与尊严。
呃,有的时候,在大白天……他特别郁闷心情特别低落的时候也是会去找媳
妇儿亲热的……就像现在。梅行书察觉到某人的吻越来越深入,两只大手也开始
不安分起来,立刻想要将他推开,但是铁柱在第一时间就制止了她蠢动的双腕,
单手将她双手扣住,慢慢站起来,高大粗犷的身形将她完全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粉唇香舌被他吮在嘴里,梅行书呜呜地叫唤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麽,完全
反抗不得。铁柱很少对她用强的,但不表示从来没有过,从澹台非出现之後他就
有些焦虑,可现在当家的是爹爹,再说了,澹台家与梅家世代交好,澹台非又从
未在语言和身体上对她做过什麽,她又怎麽能让人走呢?也不是没有方法,可那
些法子或多或少都会伤害到两家的情谊,这种事情,梅行书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所以就只能暂时先委屈一下他们家柱子了,实在不行的话,等到给澹台非诊治完,
他们便先出庄暂避一会儿,等到澹台非走了再回家来也不是不可以,这样既不会
损害双方感情,也不会让爹爹在面子上难看,还能消除自家这个大醋桶的醋劲儿,
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梅行书的思绪很快就被铁柱打乱了,他实在很是粗鲁,也不管她此刻是坐在
桌子旁边,两人都不在床上,急切地就把手伸进她的衣裳里,握住一只嫩乳就不
断地揉搓,喘着粗气盯着她瞧,眼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梅行书看着看着也就心
软了,在他唇间模糊不清地说着:「不可以太久……」
这话也就是默认他的行为了。铁柱兴奋地直接把梅行书抱了起来,大步流星
地放到软榻上,然後整个人饿狼扑羊般扑了上去,嘴巴一张就到处乱啃。梅行书
皮肤细嫩,昨晚被他折腾的就有些过了,身上的痕迹还没全褪,这下他又这麽凶
猛,肯定是要再加上一层痕迹了。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罢了,随他去吧,只要他高兴就好。
铁柱啃咬过那雪白温热的颈项,一路啃下红痕,心里又是憋屈又是恼怒,可
一抱媳妇在怀里,满腔的愤慨不满就瞬间转化成了性欲,只想把她狠狠压在身上
弄个几百几千遍,总之就是绝不放手。「媳妇儿……你真香。」跟自己从来都是
不一样的,香香软软,叫人心旷神怡。
虽然白日宣淫什麽的不符合礼教,但梅行书并不觉得有多难过。她喜欢铁柱
给自己带来的这种快感,那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一个属於铁
柱的普通的女人。她爱他,所以愿意为他做任何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柱子…
…别叫太大声,会被人听见的。」梅行书下意识地望了望窗外,天色尚早,澹台
非与胧月不会这麽快过来,他们大概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可以慢慢耗。而铁柱这
人不管高兴伤心生气都喜欢大叫,即使是夫妻亲热的时候他也这样,虽然院子里
下人并不是很多,但也不是没有,万一被听到,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喔,好。」媳妇说什麽就是什麽的大个子立马点头,果然就放轻了声音,
脑袋埋在梅行书胸口不住地拱啊舔啊亲,梅行书温柔地凝视着他的头顶,眼底笑
意似水,这种温柔与情意,这麽多年,除了爹娘,只有铁柱一人得到。
☆、(16鮮幣)此章有H
此章是H
对於梅行书独一无二的温柔,铁柱虽然说不出,但心里却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他知道自己长得难看,家境贫寒,一无是处,和仙女般的媳妇儿比起来那可真是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有多麽不相配,如果他有那麽一丢丢的
大男子主义的话,早就应该灰溜溜地走了,也省得继续丢人。可铁柱不。他知道
自己配不上他媳妇,但是他坚信除了自己,没有人能让梅行书得到幸福。为什麽
会这麽自信呢?其实梅行书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什麽爱语,她的温柔与深情都是滴
水不漏的,一点一点渗透进你的生活和灵魂里,然後打上深深的烙印,但从来不
会在语言上有所表达。
如果今日娶了她的是另一个男人,在得不到她的爱语和誓言的情况下,必定
会不堪重负舍身离去,亦或者爱她太过将自己逼疯,但铁柱却不。他知道她是爱
他的,比他自己爱自己还要爱,别问他为什麽会知道,他就是知道。从她的眼神
动作乃至笑容和周身散发出的温柔光芒,在在都说明了她有多麽爱他。她是那麽
严谨且有条不紊的人,但却为他一次次打破她的原则,如果说不爱,她怎会付出
这麽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梅行书所给予的爱,没有人比铁柱更清楚。
炽热的唇舌从雪白的颈项蜿蜒而下,路过的地方皆是一片口水与红痕,铁柱
迫切地想要在梅行书身上留下专属於自己的印记,好像这样就能表明她是他一个
人所专有的,其他人谁都不能和他争抢。那馥郁的馨香柔软的肌肤都是他的,世
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如他这般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触碰她。「媳妇儿……你
真香。」他舔了一下敏感的乳尖,如是说。
梅行书倒抽了口冷气,那滚烫的舌尖卷住凸起的蓓蕾细细品尝,她只觉得自
己在瞬间於他口中绽放了,神魂颠倒的,哪里还去注意到自己香不香,反正在铁
柱眼里她再邋遢都是香的。「嗯……」娇嫩的呻吟无比动人,在安静的房间里回
响。
因为还是在哺乳期,小嘉懿是喝母乳的,没有奶娘,所以梅夫人和澹台夫人
一个劲儿地给梅行书炖补品,就怕奶水跟不上。这一补就补过了头,小嘉懿虽然
能吃,但也吃不了那麽多,所以都便宜铁柱了。胸部一涨,就只有铁柱能帮忙。
乳白的奶汁源源不绝地被吸吮出来,铁柱大口大口吞咽着甘甜的液体,吸奶
的时候还不忘用牙齿咬咬乳头,用力吸上一两口,舌尖绕着乳头转圈,一只手还
帮助着在揉捏挤压。
和哺育儿子的感觉不一样,梅行书只觉得面色发烫,浑身都有点哆嗦,好像
承受不来铁柱如此的激情和对待。不知何时他已经松开了钳制她的大手,梅行书
得了自由,便不由自主地捉住铁柱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在自己胸前抱紧,嘴里不
住地嘤咛着──因为怕被人听到,所以十分的隐忍。
一边乳房的奶水被吸干,铁柱便换了另一侧,被他吮过的那只乳头又红又硬
像颗小石子儿,顶端沾染着透明的唾液,看起来十分淫靡。将另一边还没有疼爱
过的乳头纳入口中,甘甜的汁液随即充满口腔,铁柱趁着梅行书不注意,一只手
伸到她後面,轻巧灵活地解开了她的罗裙,让她只着亵裤呈现在自己面前。
现下梅行书已经快要一丝不挂了,可铁柱仍然衣着整齐。他一边吸着美味的
奶水一边扯着自己的衣服,实在是碍事,碍事的让他恨不得一把撕碎算了!
下体已经鼓胀隐忍的快要爆掉了,这使得铁柱脱裤子的时候显得颇为艰难,
亵裤被他不雅的拉下,里面那根一柱擎天的大阳具便刷的一下跳了出来,粗壮滚
烫,巨大的龟头虎视眈眈,顶端的马眼处渗着几滴粘液,正张牙舞爪地对着那粉
润的肉穴散发强悍的占有的讯号。
梅行书无意中睁开眼瞧见了,立刻惊呼一声,精致的小脸一瞬间红的发烫。
铁柱很猥琐地放开嘴里的乳头,将媳妇压倒在软榻上,下身隔着一条薄薄的亵裤
不住地对着湿润的花穴顶弄。梅行书很是羞赧,但饶她再如何冰雪聪明,也无法
控制自己身体上的自然反应。那属於铁柱的男性强悍巨物在私密处不断的研磨让
她娇躯又是酸软又是刺激,空虚的阴道似乎迫切地希望能被某样东西所填满。
「柱子……」娇滴滴的叫唤,完全不似平日的端庄温柔,如同狐狸精一般妖娆娇
媚,蛊惑人心。
铁柱被她叫的更硬了,梅行书也似乎能感受到抵着自己穴口的巨物又胀大了
一圈,如果能插进来,不知得是怎样的销魂滋味儿。想到这里,她一方面有些羞
愧,一方面却感到无比的刺激,下体不由自主地又渗出晶莹的爱液,雪白的亵裤
印出了湿漉漉的印子,空气中也开始弥漫女子动情时所特有的体香。
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铁柱狂吼一声,大掌分别抓起梅行书的两只莲足往上
弯起,利落地撕碎薄如蝉翼的亵裤,然後将两条纤白的粉腿分开,眼睛如狼似虎
地盯着那泛着水汽的泥泞肉穴。
真是太美了!
一道嫩红的细缝被两片粉嫩的花瓣所包裹,顶端一粒肉呼呼的小球已经凸起
充血,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穴口不住地哆嗦,吐出一兜又一兜的花蜜,乌黑的毛发
蜿蜒而下,整齐又漂亮,尤其是那冒着热气的肉穴……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插
进去,享受内里如丝的包裹和那两片花瓣温柔的吸吮!
铁柱实在是要爆了,他直接低头舔了起来,香滑的爱液入口,让他更是激动
的浑身颤抖,恨不得现在就能用力插进去,插死她!呼哧呼哧的舔弄声不住地从
胯下传出,梅行书别过头,努力把自己的视线定在不远处的珠帘上,可下体传来
的快感实在太过惊人,小手哆哆嗦嗦地伸到了嘴边,梅行书紧咬牙关,勉强维持
着最後的一丝理智,当铁柱用牙齿细细地啃弄女人最敏感的阴蒂时,她再也忍不
住了,尖叫着释放了出来,被铁柱压住的两只小脚绷直,先是用力的青筋都冒了
出来,然後便开始不住地抽搐抖动,甜美的水液喷了铁柱一头一脸,花唇胀大,
连红肿的乳头都流出了奶水。
高潮过後,梅行书犹然不由自主地抽搐着。粉臀花穴,丰乳纤腰,香汗淋漓。
她睁开迷蒙的泪眼,看到了铁柱如狼似虎的眼神──他还不够,他还没有开始解
脱。於是她下意识地为他张开了腿,红润的小穴也似乎在发出邀请。铁柱咽了口
口水,他先是舔去嘴巴周围的爱液,然後覆到梅行书身上去吸吮甘甜的乳汁,最
後重新回到她两腿间那销魂的淫窟。
粗糙的中指抹了一点粘滑的爱液,慢慢捅了进去,刚得到高潮的身体正是敏
感的时候,梅行书呻吟一声,腰肢忍不住挺起,铁柱个子高大,手掌也有梅行书
两个大,指头更是长,只一根,便足以在她的穴里翻江倒海折腾不休了。内里的
肌肉极其细腻和娇嫩,铁柱粗糙的手指更是让她得到了莫大的快感。很快地,他
又加了两根进去,那小小的肉穴被三根粗长的手指撑开,眼睁睁看着像是要坏了,
可却依然有着绝佳的弹性包容着。铁柱慢慢开始抽送起来,另一手则伸到小珍珠
上开始揉捏,画着圈儿的玩弄着。
从成亲之後开始,铁柱的技巧越来越娴熟,玩法也越来越多,梅行书每每都
吃不消,很难一次就彻底满足他的欲望,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一味的蛮干,梅行
书也能及时理智喊停,可铁柱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欢中摸索出了她的敏感带,技巧
也大幅度提升,总是能将她玩的死去活来,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任他
予取予求了。
因为曾经高潮过一次,所以第二次也来的特别迅速和激烈。梅行书丝丝地咬
住软榻上的毯子呜呜的叫,下体抽搐的更加厉害,而在她即将喷射出阴精的一刹
那,铁柱迅速把大龟头抵住火热湿润的阴道口,腰杆一个用力就插了进来,毫不
留情的直直没入紧窄的粉穴。
应该喷出的汁液都被他堵在了里面,梅行书猛地睁大眼,被那种极致的痛苦
和欢愉弄得全身痉挛,立刻昏了过去。而铁柱则喘着粗气深深地插入,伏在她身
上喘了口气後就开始前後抽插起来。
两片嫣红的阴唇紧紧地含着自己的大家夥,随着每一次的拔出翻开带出滑腻
的水,偶尔还有穴里的嫩肉,随着他的再一次插入又重新回去,视觉上的飨宴刺
激出了铁柱粗暴的本性,他抓着梅行书的纤腰狂猛地冲撞起来,每一下都深深钉
进她身体里去,捅开娇嫩的子宫,毫不留情且大刀阔斧的进攻与占有。梅行书被
插醒了,身体上的快感实在是太可怕,让她忍不住流下眼泪。可铁柱此刻分明已
经干红了眼,哪里还听得到她沙哑微弱的抗议?
一下又一下,毫无保留,凶狠地插入,再大力地拔出,每一下都深深挺进她
的子宫,恐怖的快感几近死亡灭顶。梅行书张着小嘴,哪里还叫得出声,她的脸
上呈现出一种痛苦和快感所交织的复杂神色,但仍然是那麽美丽,如此美丽的女
人在铁柱身下任他蹂躏,让人只想再用力一点,再插的深一点,最好能把她干死
在自己身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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