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惟吾德馨
第一章、婚期当许
覆盖洛都的大雪已然融尽,街市上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往日的繁华和喧闹,
但也已经车来人往,生机渐复。尤其是通往码头的长津门一带,成群的车马满载
着刚刚从洛水运来的货物,川流不息地运往城中,人喧马嘶,更显热闹。
程宗扬随着人流策马而行,却丝毫无心留意周遭的景致。云丹琉一声喝斥,
他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大事——按照约定,自己本来应该在月初就赶赴舞都,与
云如瑶完婚。事实上自己也是这么安排的,那时自己已经着手撤离,可没想到临
行之前,自己为了满足赵合德的心愿,带她入宫一行,却撞上宫中剧变。天子遇
弑,群魔乱舞,局势就此急转直下,洛都一片大乱,自己陷身城中,连日来在生
死之际搏命,稍有不慎就有覆亡之危,早把婚事抛到脑后。
云如瑶在舞都左等右等不见新郎官,派人到洛都打听,正赶上封城,内外音
信断绝,传出的消息只说城内打得厉害,一会儿说吕氏杀了天子,一会儿说诸侯
兴兵屠灭吕氏,一会儿说昭仪弑君,大司马杀了皇后,一会儿又说边军入京,与
大将军打得不可开交。总之各方势力杀来杀去,直杀得血流成河,连武库和皇宫
都给烧了。
云如瑶在舞都一日三惊,直到王孟赶来,众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得知自
家相公安然无恙,云如瑶忧心稍解。她原本想与延香等人同行,但小郭靖为父奔
丧耽误不得,她又一向体弱多病,经受不住途中的颠簸,于是双方分做两路,延
香等人昼夜兼行,云如瑶则与哈米蚩等人随后赶来。
云丹琉与城外的族人联系上之后,听说姑姑正为婚事担心,立即起身前往舞
都。幸好双方未曾错过,在途中相遇,云丹琉一直把姑姑护送到伊阙,借口打理
住处,匆忙返回洛都,提醒程小人别忘了正事。
「姑姑的婚事是我们云家的头等大事,若让叔叔们知道,你把婚事都抛到脑
后,哼哼!」
「开什么玩笑!」程宗扬肃然道:「这种事情能忘吗?洛都的事情你也看到
了,但凡我能脱开身,婚事早就办了。」
云丹琉没好气地说道:「那边的新房本来都布置停当了,因为你的事,张挂
好的喜缦全拆了,发出的喜帖也收了回来。这次是三叔亲自来送,除了小姑姑,
还带了五车的嫁妆。」
程宗扬干笑两声,抽空向秦桧使了个眼色。秦桧心下会意,策骑上前,略略
落后半个马位。
「赶紧准备房子!」程宗扬焦急地压低声音道:「越快越好!」
「朝廷准备将襄邑侯府赐给主公,作为舞阳侯邸。」
吕冀的襄邑侯府是洛都一等一的豪宅,可用来当婚房……
「会不会不太吉利?」
秦桧应声道:「襄城君府亦可。」
这主意不错。吕冀与孙寿各有宅邸,隔街相望。吕冀刚刚死于非命,用他的
故宅办婚事嫌不吉利,孙寿的襄城君府倒没有太多忌讳。
吕刘之乱,给洛都的权贵来了次大洗牌,空出的宅院着实不少,但宅院的主
人大都像吕冀一样横死,说起来全是凶宅。可仓促之间也没有更多可以选择的余
地,襄城君府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就这么办!时间耽误不得。你组织洛都的商家,来一次大采购,把能包的
全包出去,花钱不要紧,只要能配上如瑶的身份,花多少都好说。还有,把账目
给我一份。」
秦桧拿出记账的簿册递了过来,然后领命而去。程宗扬在马上信手翻看,正
好几名短打扮的洛帮帮众赶着一群肥猪入城,行人纷纷避让。程宗扬策马退开,
险些撞到一名行人,连忙勒住马匹。
等洛帮的帮众赶着肥猪走远,一队胡人从侧巷出来,他们牵着马匹,背着行
囊,簇拥着几辆大车,其中三辆载的全是草秣,像是要赶远路的样子。
出城时,守门的隶徒登车搜捡,掀开车帘时,程宗扬看到车上坐的全是披发
的胡巫,连那位瞽目的琴师也在其中。
这些胡巫本是受吕巨君邀请而来,但在永安宫对峙时,他们主动退出,表示
不插手汉国的内部纷争。因此乱事平定之后,霍子孟也没有多作追究,放他们自
行离开。车上备了这么多粮草,看来他们是准备返回故乡了。
到了长津门外,程宗扬下马等候。半个时辰之后,一队打着云氏旗号的车马
风尘仆仆地赶来。
云苍峰骑在马上,满面风霜,看到程宗扬便远远招手,倒没有因为他的失期
摆什么脸色。
云三哥不追究,是他分得清轻重,不代表自己就可以视为理所当然。程宗扬
迎上前去,施礼告罪,却被云苍峰打断。
「局势如何?」
「比预想中还要好。」
「谁继位?」
「定陶王。皇后垂帘。」
皇后垂帘四字足矣,云苍峰捋着胡须频频点头,「好!好!」
程宗扬笑道:「今后可是要跟云老哥做邻居了。」
「哦?」
「托云老哥的福,我在平叛时立了点小功,朝廷准备封我为舞阳侯。」程宗
扬微笑道:「实封的列侯。」
云苍峰大喜,「所封何地?」
「大致在首阳山到舞都之间。地方倒也不大,估计一二百里的样子。」
云苍峰大笑道:「好个百里侯!老朽是不是该给程侯爷行礼了?」
「云老哥,你可别折杀我了。」
两人说笑几句,程宗扬道:「我已经准备好谱牒,完婚之后,便奏请朝廷,
封如瑶为舞阳侯妃。」他着重说道:「正妃。」
云苍峰老怀大慰,「好!好!好!」
云家几位兄长为了抚养这位自小多灾多难的幼妹,也是费尽心血,如今终于
有个上好的归宿,云苍峰心情激荡之下,不禁红了眼圈。
他掩饰地抹了抹眼角,笑道:「如瑶在后面,你去见见她吧。」
车队中间是一辆四轮大车,一名御手坐在车前,后面哈米蚩穿着一身破旧的
皮袍,盘腿坐在车门外,仿佛一头掉光毛的老狼。
「哈大叔!」程宗扬远远便问道:「你的腰怎么样了?」
哈米蚩独目露出一丝暖色,「好了。」
他被送到舞都之后,云氏倾其所有,各种名贵药物不要钱的狂泼猛洒,总算
把他救了过来。投桃报李,这一路哈米蚩不顾严寒,寸步不离地守在车上,直到
把云如瑶送进洛都。
「进去吧。」哈米蚩侧身让开。
车外张着纱帷,薄得根本挡不了风霜。然而掀开纱帷,进入车内,程宗扬才
发现云老哥竟然把那只蛋屋拿给妹妹。那只蛋屋材质奇异,轻如鸿毛,却坚如钢
铁,又是柔性材质,张开之后紧贴着车厢四壁,周遭没有一丝缝隙,御寒效果极
佳。
一别数月,云如瑶容颜犹胜往昔,她优雅地起身福了一福,带着一丝浅笑柔
声道:「公子一路辛苦,请入内用茶。」
放下纱帷,合上屋门,云如瑶美目立刻红了,叫了声:「郎君!」便扑到程
宗扬怀中,抽泣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吓死我了……」
程宗扬揽住她的腰肢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瞧,我不是好端端的
吗?傻丫头,别哭了。」
云如瑶在他身上四处摸着,「他们说你受了伤,伤在哪儿了?」
程宗扬断裂的掌骨已经愈合,手腕输血时切开的伤口也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
痕。却是云如瑶摸索时,无意之中碰到他胯下一柱擎天,被吓了一跳。等反应过
来,云如瑶啐了一口,「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一边说却又一边张开纤手握住,半嗔半恼地横了他一眼,眉眼间流露出无穷
的风情。
云如瑶眼泪还在,那种含羞带怨的俏态惹得程宗扬心头一团火热,他搂住云
如瑶的纤腰,俯首吻住她的唇瓣,双手在她身上熟稔地来回游走,不多时,便把
她摸得浑身发软。
云如瑶玉脸越来越红,一边唇舌相接,一边下意识地挺起下腹,在他腿上柔
柔摩擦着。程宗扬按捺不住,一把抱起云如瑶娇弱的身子放在床上,把她摆了个
伏榻挺臀的娇态,然后不顾她的挣扎,一手掀起她的裙子,扯下她的小衣,便挺
起怒涨多时的阳具,对着她白生生的嫩臀捅了进去。
云如瑶蜜穴早已湿透,火热的肉棒沿着湿泞的蜜腔长驱直入,轻车熟路,一
捅到底,直抵花心,干得云如瑶花枝乱颤,险些叫出声来。
这是在自家车上,外面就是兄长和家中的仆从,自己一个未曾出嫁的闺中小
姐,若被人听出动静,可要颜面无存。云如瑶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腔子,她一手
掩住红唇,一手想推开这个坏透了的情郎。可惜她那点力气,落在程宗扬身上直
如蜻蜓撼石柱一样,哪里能推动分毫?
程宗扬一口气连干十余下,干得云如瑶浑身瘫软,再没有一丝力气,然后扭
头笑道:「雁儿,过来让老爷亲一个。」
雁儿咬着唇瓣立在车厢一角,俏脸满是红霞,闻言拼命摇头。
程宗扬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给我倒杯茶吧。」
雁儿如蒙大赦,连忙倒好茶水,递了过来。
程宗扬抓住雁儿的手腕,把她横拖过来,埋头吻住她花瓣般的红唇。茶盏掉
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温热的茶水像珍珠一样四处乱滚,最后汇成一滩。
云如瑶紧紧咬住唇瓣,丝毫不敢作声,下面的交合却是如火如荼。两人干柴
遇到烈火,哪里还能分得开?在车内抵死缠绵,鱼水交欢,以解相思之苦,虽然
不敢放声,却别有一番偷情的趣味。
云如瑶久旷之躯,被情郎强行进入,强烈的刺激使她不多时便泄了身子。感
觉到情郎的阳具依旧硬梆梆的,云如瑶不忍让他这么憋着,顾不得自己高潮余韵
未消,勉强抬起腰肢,用湿腻的蜜穴套弄着他的阳具。中间由于再次泄身,蜜穴
难以消受,云如瑶还主动献出后庭,好让情郎用她的菊肛来爽。
云如瑶浑身发烫,眉眼间犹如含着蜜汁,她一边卖力地挺动雪臀,一边听着
外面的动静,一颗心紧张得仿佛要跳出腔子。前后两穴轮流侍弄,终于让情郎射
了出来。云如瑶娇喘着停下微微发颤的身体,刚想放松一下,但紧接着又发出一
声惊呼。那根肉棒刚刚射完精,却赫然还在硬着,昂然挺立,丝毫没有软化的迹
象。
云如瑶香软的身子让程宗扬舍不得放手,恋恋不舍地说道:「再来一回。」
云如瑶一手掩住雪臀,一边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一边唤道:「雁儿,你快过
来。」
雁儿红着脸道:「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是我的通房丫头,快来服侍相公。」
「已经快到主子家了。小姐,婢子赶紧帮你打理,免得被人看到。」
程宗扬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快?」
他撩起车帘一角,果然已经到了通商里,自己的住处已然在望。
两人匆忙整理好衣物,赶在车马停下之前收拾停当。
程宗扬把账簿交给云如瑶,「这是近来的账目,头绪很多。你闲暇时翻看便
是,可别累着了。」
云如瑶却道:「它还在硬着吗?什么时候才会软?」
「这个……还不好说。」
云如瑶忍俊不住,「好有骨气的小东西。若是一直硬着也好……」
程宗扬在她臀上拍了一记,「一会儿再让你尝尝厉害。」
下了车,云丹琉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程宗扬只当没看见,打着哈哈说道:
「一跟瑶小姐谈起账目,就忘了时辰。云老哥,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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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办事周到,一边派人接管襄城君府,一边抢先一步,将通商里的宅院腾
出来,供云氏诸人暂时落脚。
云苍峰略做洗沐,便到厅中与程宗扬商谈。
京师之变已经传遍四方,舞都也收到刘建用天子名义所发的诏书,命他们起
兵勤王。幸好霍子孟等重臣素孚人望,没有众人附署,各地大都静观其变,战乱
才没有波及开来。
得知朝廷已经允诺废止算缗令,且将逐步取消抑商政策,将商贾列入良家,
云苍峰抚掌道:「新君尚未继位,恩泽便惠及天下,此政善莫大焉!」
程宗扬笑道:「洛都的商贾十分配合,纷纷出钱出力,不然市面也不会这么
快就恢复太平。」
「这便是人心!」程郑虽然面带倦意,精神却十分亢奋。长秋宫能撑过多日
来的战乱,全靠他在外面筹措钱粮物资。尤其是武库被大火焚毁之后,长秋宫所
用的军械补给,一多半都是他发动商贾同行,从市井间搜集来的。
而程宗扬出手同样不吝啬,已经由班超执笔,备好文牍,赶制印绶,只等封
侯之后,便拜程郑为舞阳相,主管封地大小事务。
「我准备将七里坊再扩大一倍,」程宗扬摊开一份地图,手指在上面划了一
个大致的范围,「由目前的区域,一直拓展到舞阳河。」
云苍峰敏锐地觉察出他的意图,「要设立坊市?」
汉国惯例,会在城中设立坊市,作为商业交易的场所。但程宗扬不准备遵循
旧例。
「七里坊不会立专门的坊市。或者说……」程宗扬在图上一圈,「整个七里
坊,乃至整个舞阳侯国,都是坊市,无论商贾百姓,都可以自由交易。」
云苍峰来了兴趣,「有如晴州?」
「比晴州更友善。」程宗扬道:「我们不但不会对商业进行任何限制,还会
出台一系列措施,鼓励商业贸易。」
「说来听听。」
程郑笑道:「我来说吧。首先是取消商税。侯国境内所有交易,一律免税。
无论交易税、通行税,全部取消。侯国对商业交易不进行任何干涉和限制,在全
境范围实行自由贸易。」
没有税收的自由贸易,是云苍峰这样的商贾所梦寐以求的,但他并没有被如
此优厚的条款冲昏头脑,而是追问道:「不收商税,如何维持?」
程郑胸有成竹,「我们可以自己经营产业。只要有商贾往来,衣食住行是少
不了的。除此之外,首阳山的铜和木料,舞都的漆器和诸多手工,都是上好的货
源。只要经营得法,完全可以支撑侯国的运作。」
「而且我们会疏浚河道,兴建码头,争取让千料以上的大船从云水直接驶入
舞都。首阳山盛产药材、丝麻,还有玉料,可谓是一座宝山。只要通商便利,日
进斗金易如反掌。」
云苍峰问道:「首阳山的铜料也要出售?」
云氏所拥有的两处铜山,早已矿源枯竭,一直设法寻找新的铜矿。双方虽然
没有明说,但实际运作中,程宗扬拿出首阳山铜矿的一半股权交予云氏,实质上
作为迎娶云如瑶的聘礼。云苍峰也早有打算,将首阳山的铜矿用来铸造铜铢,作
为云氏商会的本金支柱。然而此时听来,自家妹夫似乎不打算拿来铸币?
「此事正要与云老哥商议。」程宗扬道:「我有一个想法,这两天也和程大
哥商量过——我准备在侯国境内全面推行纸钞。」
「什么?」云苍峰吃了一惊。
「境内所有的交易全部采用纸钞结算。包括各类货物的交易,日常的饮食、
住宿、出行,以及百姓缴纳的赋税——只要是用钱的地方,全都用纸钞!」
「如果百姓不用呢?」
程宗扬道:「在境内限制金银的流通。」
云苍峰手指敲着桌面,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他亲眼目睹过程氏在宋国几处
钱庄的运作,对于推行纸钞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了然于胸。可是在一境之地全面
禁止金银,推行纸钞,其中蕴藏的巨大风险也不可不知。
「其利虽大,可过犹不及。」云苍峰劝阻道:「境内交易固然可用纸钞,可
一旦出境,纸钞便无可用之地。倘若我是外来的商贾,离境之际,势必会将手中
的纸钞全数兑为钱铢,交易数额愈巨,需准备的钱铢数额愈大,频繁进出,反而
会加大交易的成本。其次,钱铢行之日久,纸钞终究一纸而已。若是强制实行,
境内百姓手中如有纸钞,必然会想办设法兑为钱铢,届时若出现纸钞面值低于钱
铢,该当如何?」
程宗扬心下一沉,这也是他最担心的。毕竟金银是天然的货币,而纸钞完全
靠信用支撑,如果出现纸钞贬值的苗头,风险会加倍放大,甚至影响到宋国纸钞
的信用,为了七里坊一地,而赌上整个纸钞的信誉,那就得不偿失了。
程郑道:「起步之初,纸钞可以只用来结算。」
此举也未尝不可,但这样的话,纸钞就成为一种结算凭证,而失去其流通的
意义,这可不是程宗扬想看到的效果。相比于风险,推行纸钞所能带来的利益同
样巨大,这是自己绝不肯放弃的。
云苍峰见他还有些不甘,告诫道:「此举关系甚大,切勿操之过急。」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既然大家都担心风险,那么就按程大哥说的,在部分
交易中试行,先看看效果再说。」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云苍峰笑道:「其实我看你在各地
设立钱庄,采用纸钞周转资金的举措就不错。」
程宗扬苦笑道:「要不是因为这些钱庄,我也不急于在境内推行纸钞了。」
「哦?」
「云三爷可能还不知道,」程郑解释道:「此前因为算缗令,我们用钱庄的
名义发行了一大笔纸钞,全靠着这批钱铢来支援长秋宫,方有今日。可如今朝廷
废止算缗令,那些商贾闻风而动,不少人都有意兑回钱铢。此前秦班两位与霍大
将军商议,想兑换朝廷府藏的钱铢,也是担心这笔亏空不好弥补。」
「亏空了多少?」
「眼下帐目还未全数厘清,不过三五十万金铢是有的。」
云苍峰眉头拧紧,良久才缓缓松开,「三五十万金铢,换取皇后垂帘,裂土
封侯,也不算太亏了。」
程宗扬叹道:「话是这么说,可眼下饥荒难度。」
程郑道:「其实秦先生的献策,颇有可取之处。」
云苍峰道:「秦先生出的什么主意?不会是重新算缗吧?」
程宗扬苦笑道:「如果重新算缗,我怕明天就有人出来清君侧。」
程宗扬很清醒,刘骜暴死,逐鹿各方却无一人打着为天子报仇的旗号来占据
大义,甚至叛乱平定之后,各方还有意无意地合谋,隐瞒下吕冀弑君之事。为什
么?正因为刘骜的算缗令和均田令,把汉国的商贾、豪强、士族全都得罪光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死。别看自己如今手握两宫,拥立天子,占据大义的名
份,要是重提算缗令,立马就是第二个刘骜。
程郑道:「秦先生的意思是,以纸钞充少府,暂解燃眉之急。」
国库挖不动,就把主意打到天子的口袋里,这是欺负天子尚幼,要把他的零
用钱全掏走啊。
云苍峰立刻道:「此举不妥。」
「云老哥说的是。我也觉得不太妥当。」程宗扬道:「一来传扬出去,好像
是在欺负天子一样,名声不好听;二来少府在天子手里已经花得河干水尽;三来
皇后家底不厚,眼下刚刚垂帘,内廷外朝的赏赐都少不了要用钱,若发些纸钞下
去,面上也不好看。」
云苍峰道:「那些逆贼的家产呢?不说旁人,单是襄邑侯,便家赀不菲。」
「那可是上好的肥肉,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况且那帮叛逆先烧了武库,
又在宫中放火,烧了平朔殿,连带两宫内外都打得稀烂,京师各军死伤惨重,朝
廷比我还焦头烂额,就指望拿这些逆贼的家产来填补亏空呢。」
云苍峰道:「不如让宁大司农来盘盘朝廷的家底,看能挪出多少来。」
「别提了。老宁八成是属耗子的,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说起宁成,程宗扬就心里郁闷。他原以为宁成听闻皇后垂帘,会主动现身,
谁知道他一躲就躲了个彻底,整个人就如同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音信。除
了几份伪造的文书,什么都没留下,连影子都摸不到。
云苍峰叹道:「你这是让我卖家底啊。」
程宗扬讪讪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不求云老哥,还能求谁呢?」
云苍峰盘算许久,「应急的话,最多能给你凑出来十来万金铢。时间不超过
一个月。」
「这就好办!」程宗扬终于吃下一颗定心丸。
当初借着算缗令的东风,自己在汉国投入了超过三百万金铢的纸钞,全部兑
换一空。结果废止算缗令的消息传出之后,立刻就有人拿着纸钞来兑换钱铢。洛
都之乱前后打了近十天,自己手里的金铢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回本却遥遥无期,
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全额兑付。当然,这些钱不是白花的,真要拿着账目找朝廷报
销,朝廷也必须得认。问题是眼下朝廷自己都捉襟见肘,想拿到现钱,同样需要
时间周转。
程宗扬起初并没准备大办婚事,但现在看来,不大办是不行了,即使为了彰
显自身实力,这个婚礼也必须办得热闹、气派。
双方谈过正事,云苍峰不顾程宗扬的苦苦挽留和自家幼妹的满眼幽怨,强行
带着云如瑶回到城郊的庄园。
「还未过门就搬过来住,成何体统!」
「是是是!大舅子你说的是……就住一晚行吗?」
云苍峰虎着脸拂袖而去。
程宗扬只好与云如瑶依依惜别,然后打起精神,直奔尚冠里。
「大将军,这事你可得帮忙!」
霍子孟执杯慢悠悠饮了一口,然后一脸老成地拿起那张大纸帖子,翻开看了
一眼,接着一口水喷了出来,「啥?你让我当媒人?」
「大将军德高望重,媒人的事全指望你了。」
「说笑的吧?我当媒人?呵呵呵呵……」霍子孟很想把帖子拍到他脸上。自
己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当媒人?你以为你是太子爷吗?
程宗扬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也不想来劳烦大将军,可谁让我结亲的事让皇
后娘娘知道了呢?娘娘说这是喜事,尤其是前些天出了些乱子,正好需要件喜事
来冲冲喜,还特意指名请大将军作媒。」
霍子孟嘴巴都快歪到后脑勺了。赵皇后的性子自己还不清楚?从来都不是这
么没分寸的人。倒是这小子脸皮厚得要死,他若在皇后面前进些「谗言」,假的
也变成真的了。
不过霍子孟真正在意的,是此举背后的用意:天子驾崩,正值国丧,偏挑这
时候大张旗鼓的办喜事……合适吗?
肯定不合适啊。这分明是在打天子的脸。就算装进棺材了,那也是天子。这
边刚死了当家的,那边就敲锣打鼓娶亲办喜事,天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难道他不懂国丧期间,禁止民间嫁娶?可就算他不懂,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全
都不懂吧。阳武侯这么玩,置天子于何地?
霍子孟越揣摩越觉得此举来头甚大。天子尸骨未寒,丧礼就不作数了,往后
是不是连庙号也没有了?甚至于前面几位先帝,是不是都要去掉尊号?以此昭告
天下,帝统重归戾太子一系?
动摇国本啊。万一生乱,便是不测之祸。
可若是硬顶的话,谁会领情呢?那几位先帝都已经是死人了,死人能领什么
情?至于活着的人里面,有几个会为刘骜仗义死节的?刘骜秉政不过数月,就几
乎将天下人都得罪光了,天知道有多少人想往他坟上吐口水呢。再说了,皇后都
点头了,自己一个外人还瞎搅合什么呢?
「媒人这活儿……」霍子孟为难地说道:「我不熟啊。」
「没事,」程宗扬道:「鸿胪寺那边我已经请了人,礼仪上的事不用大将军
费半点心,只要出个面就行。」
已经开始联络朝臣了吗?霍子孟浓眉紧锁,心念电转。最后眉头猛地松开,
爽朗地大笑道:「好事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与舞阳侯结为连
理?」
「云氏的幼女。」
「哪个云氏?」
「经商的云氏。」程宗扬解释道:「祖籍舞都,后来迁到建康。」
霍子孟神情有些恍惚,「他们家啊。难怪了……」他一拍大腿,「行了,这
个媒人我做了!谢媒礼你可得备份厚的,薄了我可不饶你。」
「那还用说?」程宗扬笑道:「舞都七里坊,产业一处。大将军只要看中,
尽管随便挑。」
程宗扬的承诺让霍子孟有些意外。七里坊一处产业很大吗?再大也大不到哪
儿去,起码拿来收买自己还差得远。不过这个「一处」大可玩味。自己有一处,
旁人呢?阳武侯在自家封地里给你一处产业,那是给你面子。人家都给你腾出位
子了,你还不上这贼船,等着人家把你当成碍事的绊脚石踢开吗?
霍子孟越想越深,最后索性想开了。天家的事,自己搅合个屁,左右是武皇
帝的龙子龙孙,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霍子孟捋着胡须笑道:「怪不得旁人都说你精于商贾。好算计啊。」
「和则两利。」程宗扬坦然笑道:「有财大家一起发嘛。」
「好一个和则两利。成,就这么说定了。等开了春,我去舞都住些日子。」
程宗扬揖手道:「必当扫榻以待。」
第二章、井底天光
从霍府出来,班超已经等候多时,「大将军可曾答应?」
程宗扬收起在霍子孟面前的惫赖之色,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班超欲言又止。主公在国丧期间大办喜事,未免太过孟浪,他匆忙赶来本想
劝谏,却没想到霍大将军竟然会一口应诺。主公看似鲁莽的一着,却试出朝臣能
够容忍的底线,可以说错有错着。他思来想去,最后长叹道:「天子尸骨未寒,
恩泽已尽,连霍大将军也弃之如蔽履。」
「知足吧。」程宗扬对刘骜没有什么同情,「人都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要是还活着,少不得被人扣上一顶失德的大帽子。这一死,倒是省了。「
班超也只是感叹一句,随即把刘骜放到一边,「可要大发喜柬?」
「不必了。」程宗扬道:「有霍大将军点头就够了,多少还要给天子留点面
子,喜事要办得热闹,还要注意分寸。」
班超松了口气,「那这宾客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程宗扬翻身上马,「你来作主。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就跟单超和徐璜他们商
量——我去见金车骑。」
金蜜镝伤重不起,这些天不少人前来探视,都被拒之门外,连敖润这个治礼
郎打着宫里的名义探望,也没有见到人,只是传出的消息颇为不妙。
程宗扬亲自登门,倒没有吃闭门羹,通报姓名之后,不多时,赵充国就出面
来迎。
「怎么样?」
赵充国摇了摇头,「还在昏迷。若是挺不过去,只怕就在这三五天。」
程宗扬心下一沉。长秋宫能够依仗的重臣,首推金蜜镝,他若有不测,只剩
下一个霍子孟,朝野之中再无人可与之抗衡。
「进来看看吧。」
赵充国领着程宗扬来到内院一处向阳的暖阁,向服侍的老仆点了点头,然后
排闼而入。
阳光透过窗棂落入阁中,只见金蜜镝与严君平隔几相坐,两人分持黑白,正
在对弈。他腰下盖着一条毛毯,气色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威严的气度已经不逊往
日。
程宗扬惊讶地看了赵充国一眼,他刚才说的自己都以为金蜜镝快要死了,这
也差得太远了吧?
「是我让他们这么说的。」严君平放下棋子,「防人之心不可无。」
程宗扬有些不解,「那些逆贼都完蛋了,还要防谁呢?」
严君平肃然道:「诸逆在朝野经营多年,党羽甚多。眼下大局虽定,余波未
止,不可不防。」
金蜜镝开口道:「坐吧。」
程宗扬拂衣坐下,「金车骑的伤势,看来不要紧了?」
金蜜镝掀开毛毯,只见他腹间缠着厚厚的绷带,散发出浓浓的药味。
「董破虏箭法超群,老夫能捡回这条命,实乃侥天之幸。」
程宗扬放下心来,笑道:「吉人自有天相,金车骑此番居功至伟,宫中不日
便有封赏。」
金蜜镝淡淡道:「不敢当。」
严君平岔开话题,「看程侯的气色,莫非有什么喜事?」
「让严先生看出来了,在下要成亲了,请两位喝杯喜酒。」
金蜜镝和严君平还没有说话,赵充国先叫了起来,「天子的丧事都还没办完
呢,你成啥亲呢?真球不懂事!」
程宗扬黑着脸道:「姓赵的,咋说话呢?宫里赐婚,我能拒绝吗?」
「赐婚你也该推了!二十七个月内,婚丧嫁娶一概禁绝。」赵充国一边说,
一边朝他使了个眼色。
程宗扬只当没看到,「推不掉。等不及。」
「好你个无君无父的逆贼!」赵充国大吼一声,拍案而起,抬手一挥,抡开
武士氅,露出腰间的长短兵刃。
赵充国暴跳如雷,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倒让金蜜镝和严君平不得不出
来劝阻。
严君平道:「赵长史,你先把刀收起来。」
赵充国怒发冲冠,「别拦我!待我斩了这厮!此等不忠不义之徒,人人得而
诛之!」
「好好说话,动辄拔刀像什么话?」严君平道:「程侯的忠义有目共睹,绝
不是恣意妄为之人!」
赵充国就等这句话,大氅一翻,跪坐下来,一脸憨厚地说道:「我是粗人,
别见怪啊。」
程宗扬肚子里大翻白眼,这鸟货!
赵充国已经装过忠了,严君平不好再板起脸来痛斥,只好说道:「程侯此时
成亲,其中必有缘故,我等愿闻其详。」
「严先生刚才也说了,大局虽定,余波未止。我们可以猜测一下,假如有人
心存歹意,我此时成亲,他们会不会借机生事?」
赵充国一脸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往左掌重重一擂,「引蛇出洞!高啊!」
「高个屁!」严君平火气上来,「京畿之地,首善之区,岂无忠义之士!」
程宗扬笑眯眯看着他,「谁的忠义之士?刘骜吗?说来新君登基,帝位回归
大统,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你——」严君平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一拍桌子,「绝对不可!」
「为什么不行?」
「新君继嗣,继的是先帝之嗣,岂能继嗣戾太子一系?」
「为什么不行?」
「动摇国本啊。」严君平苦苦劝道:「局势方定,岂能再生波澜?程侯,此
举切切不可啊。」
「京畿之地,首善之区,岂无忠义之士?」程宗扬原话奉还,「帝位回归大
统,是人心所向。」
「千万不可!」严君平苦口婆心地说道:「阳武侯是受了委屈。可先帝已历
三世,岂能再改弦易张?」
「只能怨他们命短了。」
严君平叫道:「程侯!高抬贵手啊!」
「我要成亲。」
「只要不改帝统,我给你抬轿子都行!」
程宗扬转脸道:「金车骑,你看呢?」
金蜜镝摩挲着手背上的软甲,默然无语。
程宗扬起身揖手一礼,「在下还要进宫,改天再来候教。金车骑、严先生,
告辞。」
赵充国一路护送出来,小声道:「你小子耍诈,太贼了。」
「他们要不答应,就变真的了。」
「你就吹吧。阳武侯但凡有点心思,宫里早就没活人了。」
「哎哟老赵,你是明白人啊。那你刚才怎么不拦我呢?」
「金车骑给我使眼色你没瞧见?」赵充国道:「金车骑刚交待的,你娶媳妇
就娶吧,别太声张,不声不响把事办了算完。喜酒呢,他就不去吃了,朝臣你也
别去找了,相安无事最好。」
「……金车骑一个眼色说这么多?」
「要不怎么说我识眼色呢?诺,这是我的贺仪。」
赵充国塞过来一只破破烂烂的羊皮钱囊。程宗扬掂了掂,怀疑地说道:「你
不会就拿个十文八文打发我吧?」
「十文八文?你想啥呢?」赵充国嗤之以鼻,「能抠出来一文钱,我把屁股
卖给你。」
「我倒找给你钱,求别卖!」程宗扬说着打开钱囊,还真是一文都没有。里
面只有半截竹简,上面新刻着一行字:贺仪万钱。赵欠。
程宗扬半晌无语,赵充国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自己都穷得要卖屁股了,一
出手还是万钱。
赵充国坦然道:「怎么着?没见过穷鬼?」
「老赵啊,你说你一个将军府的长史,怎么就穷成这鬼样了?」
「我有钱啊,都在蔡公公那儿呢。」
「你这么个精明人,怎么就信了蔡爷的邪呢?」
赵充国一脸晦气,「大伙都疯了一样给他塞钱,连太后、天子都拿了重金等
着吃红利,你说我能不信吗?」
「行了,行了,蔡爷的事包在我身上。」
「哎哟,那我可谢谢你了。要不我给你磕个头吧。」
「滚!」
…………………………………………………………………………………
长秋宫内,赵飞燕气色比昨日更胜一筹,顾盼间艳光照人。只是好端端的,
突然间听说程宗扬要娶亲,很有些意外。
在赵飞燕面前,程宗扬没有故弄玄虚的矫辞掩饰,老实说道:「已经约好的
婚期,不能再推拖……皇后殿下?」
赵飞燕怔怔看着殿角的铜制仙鹤,似乎有些走神,被他一唤才惊醒过来,连
忙说道:「恭喜程侯了。这是喜事,本宫自无不允之理。只是……」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舍妹尚无音信,尚需劳烦公子。」
「殿下放心,我一会儿就前往秘境,无论如何,也要把合德姑娘接回来。」
赵飞燕松了口气,「多谢公子。」
「还请殿下赐一道许亲的诏书。」
「是了。」赵飞燕打起精神,唤道:「江女傅。」
江映秋从殿后出来,依照皇后的吩咐,执笔拟诏。
天子驾崩时,江映秋正在含光殿内,被带走关押起来,直到吕冀身死,才被
放出。赵飞燕缺少心腹亲信,与赵氏姊妹关系密切的江映秋算是一位,因此赵飞
燕回宫之后,就将她召来,作为贴身的女官。
从披香殿出来,江映秋道:「侯爷若是有空,去看看期夫人。」
「她还没醒?」
江映秋摇了摇头。
「义姁这个废物!行,等我回来就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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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一处偏殿内,斯明信、卢景、剧孟、匡仲玉、郑宾、韩玉、吴三桂、
敖润、冯源、哈米蚩、高智商等二十余人济济一堂。程宗扬一进来,除了剧孟不
良于行,其余诸人齐齐起立,包括吴三桂在内,隶属于星月湖大营的军士抬手向
他行了一个军礼。
程宗扬举手还礼,然后道:「这回洛都之变,星月湖大营前军官蒋安世等两
位兄弟以身殉职,另有三位兄弟重伤。我建议,先向殉职的手足默哀。」
众人一手抚胸,垂首默哀。
礼毕之后,程宗扬道:「韩玉,你负责将两位兄弟的尸骨送往江州安葬。」
「是。」
程宗扬安排完,卢景开口说道:「各位兄弟的血没有白流,经过此番洛都之
变,我们星月湖大营成功在汉国获得了新的据点,舞阳侯国,并且拿到了通行的
特权。但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完成——武帝秘境。或者说,岳帅留在武帝秘
境的遗物。」
在场的多是星月湖大营旧卒,闻言都是精神一振。
程宗扬道:「通过我们对已有线索的还原,大致可以推断,二十年前,岳帅
设法进入武帝秘境。此后数年,多次往返于临安与洛都之间,直到他失踪之前,
把一些信物交给了严君平,并且指名留给星月湖。但出于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原
因,岳帅并没有将此事告知星月湖,反而被黑魔海的人嗅到风声,以欺诈的手段
从严君平手中拿走信物。」
「幸运的是岳帅在信物中留下了只有星月湖人才能发觉的陷阱,避免遗物被
人窃取。这就是岳帅留下的信物。」
程宗扬将八块上好的羊脂玉牌整齐摆成一列,分别是首阳山日升阁、伊阙出
云台、东观第五松、上林苑方丈岛、白鹭书院唯楚有材、北邙卧石绿、酂侯祠成
败在兹,以及最后找到的胶西邸西井白石下。
「经我们推测,这些玉牌很可能源自先帝刘奭的玉牒,其中所藏的秘密,与
武帝秘境息息相关。如今线索指向已经废弃的胶西邸,不过此前井下的暗道被大
水淹没,无法深入探查。现在水位已退,我准备着手开始调查。但是——」
程宗扬提起声音,「武帝秘境的入口不止一处,根据此前的经验,入口开启
时,很可能彼此关联。所以我们必须将所有已知的入口全部控制住。眼下已经知
道的入口一共有三处,加上胶西邸的水井,我们需要分成四组。」
「斯明信。」
斯明信站起身,沉声道:「到。」
「你负责监控永安宫湖下入口。」
「是。」
「卢景,你来辅助。」
卢景伤势未愈,难以独领一组,他起身应道:「是。」
「匡仲玉。」
「到。」
「你负责监控增喜观入口。郑宾、韩玉辅助。」
「是。」
「吴三桂。」
「到。」
「你负责监控长秋宫入口。敖润、冯源辅助。」
「是!」
「我、紫姑娘前往胶西邸。」
高智商道:「师父,我呢?」
「你和剧大侠、哈大叔居中策应。」
「是!」
「各组监控的入口一旦开启,必须保证外围的安全。任何人不经允许,不得
入内——尤其是黑魔海的人。」
「是!」
「以帝陵大门作为会合点,入内的队员尽快会合。还有,如果有人遇到合德
姑娘,首先把她送出秘境,确保安全。」
「是。」
「现在是申时,从现在开始,我们在秘境停留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
明日申时之前,必须出来。」
众人齐声应是。
众人分头离开,剧孟从榻侧摘下一柄长刀,连鞘掷了过来,「拿着。」
程宗扬拔出少许,只见刀身雪亮,锋刃寒光凛冽,吹毛可断。重量比自己用
惯的环首刀重了一倍有余,但刀身配重极为合理,反而有种剽勇锐利的轻巧感。
「好刀!多谢剧大侠!」
「你跟我客气个毛。借你使使,可不是给你的。用完记得还我。」
程宗扬笑道:「好说。」
等众人离开,小紫抱着雪雪从屏风后出来。在她旁边,是穿着武士服的云丹
琉,身着杏黄道袍的卓云君、腰缠长带的阮香琳、一身墨绿劲装的蛇夫人,还有
披着黑袍的吕雉。
程宗扬这一组名义上只有他和小紫两人,其实还包括了云丹琉和一众侍奴,
论实力,不逊色于任何一组,也正是因此,斯明信等人才没提出异议。
云丹琉道:「去的人是不是有点多了?」
「秘境里面很大。要不是宫里还要留人,我巴不得把人全带过去。」程宗扬
说着,手指从那些玉牌上抚过,最后停在那块刻着「胶西邸」的玉牌上。
「白石下……会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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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人口繁多,水位日降,水井越掘越深,这口位于胶西王府邸的水井也是
如此。狭窄的井口只能容纳一人进入,里面倒还大一些,但两三个人也挤得伸不
开手脚。
通往长秋宫的暗道就设在井中,这些天走得多了,程宗扬已经是熟门熟路。
只是再往下,自己还未去过。
虽然手下有一堆奴婢,但作为唯一的男性,程宗扬还是一马当先,头一个下
到井里。他屏住呼吸,一块一块逐一看过。井壁全部是用两尺多长的条石砌成,
年深日久,早已被污泥和青苔糊得不成样子,此时浸过水,又湿又滑,散发出一
股老井特有的臭味,令人作呕。
苦活累活当然不能让主子一个人干,井里面进不了太多人,作为刚入门的新
人,吕雉也被打发下来帮忙,不过程宗扬拿着从太泉带出来的手电筒,她手里只
有火把。
功夫不负有心人,足足找了一刻多钟,终于在接近井底的位置找到一块白色
的石头。
程宗扬精神一振,「找到了!在这里!」
小紫挽着绳索,像蝴蝶一样翩然滑下,停在程宗扬身边。
那块白石除了颜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环顾四周,只有这一块算得上
白石,其余都是常见的青石。
「看来就这一块了。」程宗扬还真怕岳鸟人玩什么花样,井里万一有几百块
白石,能让人吐血。他一边说一边用靴尖往下抹去,岩石下方覆盖着青苔的淤泥
剥落下来,却什么都没有。
难道还在下方?
一路往下,一直到了井底,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望着井底浸过水的瓦砾,程宗扬心里浮现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岳鸟人说的
「白石下」,指的是从井底进入秘境?可是这口井不知已经废弃多少年了,要把
里面的砖块瓦砾全部清理干净,工程量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程宗扬挽着绳索上来,沉着脸摇摇头。
小紫宝石般的眼睛四下转着,最后停留在那块白色的石头上。
忽然火光一闪,却是吕雉举着火把递了过来,火焰险些烧到小紫,程宗扬赶
紧把火把推开,「干嘛呢?想造反啊!」
吕雉没有作声,只是又一次递来火把。
程宗扬朝她示意的位置看去,果然发现一丝异状。
井壁的青石都是交错垒叠,但那块白石下方的几块却是缝隙整齐相对。火光
照耀下,四块条石的缝隙拼在一起,一个「王」字呼之欲出。而且缝隙边缘还被
外力刻画过,字迹更加鲜明。
「王?胶西王?」
吕雉开口道:「上面是白。」
王上加白……这是个「皇」字啊!程宗扬精神大振,再看那四块条石拼接的
方式,犹如一道门户,也许正是通往武帝秘境的大门。
程宗扬拔出短刀,刺进缝隙,手腕略一用力,将条石撬开。条石后方的泥土
又黑又臭,他捏着鼻子用短刀探入少许,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刀尖触到一个
光滑坚硬的物体。
顶着呛人的臭气把污泥扒开,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瓷缸,瓷缸大小与条石
相仿,顶盖边缘用松香密封得严严实实,看上去从未打开过。
听说主子找到线索,蛇夫人等侍奴纷纷下到井底,围观武穆王的遗物。程宗
扬撬开盖子,里面居然是一只密封完好的塑料袋。
「水晶袋!」
侍奴里面倒有识货的,尹馥兰便在太泉见过这种袋子。
塑料袋封口残留着烧炙的痕迹,显然重新密封过。袋内装着一根黑色棒子,
旁边还有一块卷好的皮革。
程宗扬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扯开塑料袋。那根棒子有尺许长短,手指粗细,
拿在手里略有些份量,表面光滑且极具弹性。
「这就是用来开启秘境的机关?」旁边的侍奴都十分好奇,「怎么用的?」
程宗扬脸色古怪,这根棒子看上去有些像是硬质的马鞭,可不知为何,总给
人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块皮革颜色洁白,质地柔软,不知在袋内封了多久,此时看起来还跟新的
一样。有过太泉古阵的诡异经历,程宗扬对这类皮革都有了心理阴影。他叫来蛇
奴,「这是什么皮?」
蛇夫人闻了闻,「鹿皮。」
听到不是人皮,程宗扬才放下心来。他打开卷好的皮革,只见上面写着八个
大字:欲启秘境,执棒尿之!
旁边的侍奴一片哗然,蛇夫人道:「居然要尿上去才能开启?好古怪。」
阮香琳道:「卓奴,你来尿。」
卓云君笑道:「雉奴新来,这样露脸的机会,还是让给她吧。」
吕雉不动声色,牙关却暗暗咬紧。
「别那么恶心。」云丹琉道:「直接用水浇算了。」说着就要去拿棒子。
「小心!」程宗扬拦住她。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要尿吗?」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要尿也是你来尿。」
「那就我来好了。」小紫接过棒子,然后对吕雉道:「把手伸出来。」
吕雉依言伸出手,小紫拿着棒子,在她手上一碰。一贯冷漠自矜的吕雉瞬间
变色,她失态地发出一声尖叫,右手像被人重击般猛然弹开,浑身剧颤。
「干!」程宗扬大骂道:「我就知道!这他妈是根电击棒!」
更无耻的是,这根电击棒居然还是开着的,谁要是信了岳鸟人的邪,真的尿
上去,结果绝对令人惊喜。
云丹琉道:「怎么回事?」
小紫笑道:「是电击棒,沾水会导电的。」
云丹琉想起程宗扬送来的聘礼就有一支电击器,「这么厉害?」她伸出手,
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来试一下!」
程宗扬把电击棒放回塑料袋内,「回头再玩吧。」
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找错了方向,这只是自家便宜岳父留下的又一个恶作
剧。也不知道岳鸟人究竟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挖空心思,变着花样的设置圈
套。要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儿,这会儿就上了他的恶当了。
唯一的线索至此似乎又断了,一根莫名其妙的电击棒显然不足以让他们进入
武帝秘境。程宗扬甚至怀疑,整件事情会不会都是岳鸟人的恶作剧?他故意布下
迷阵,让人以为有宝物留在秘境内,其实只是一个玩笑?
「程头儿,」小紫道:「最后少的那个字是什么?」
程宗扬脱口而出,「不!」
八块玉牌的线索可以连成「日出东方,唯我不败。」这句话,现在唯一没有
发现的,只有一个「不」字。
自家的鸟人岳父虽然天良丧尽,但对自己手下多少还有点人性,设置圈套之
余,都会留下一些只有星月湖众人才知道的暗号。
程宗扬吩咐道:「你们都给我找,看哪里刻的有个不字!」
「不用找了。」小紫指着那块白色的石头,「把它挖开。」
程宗扬皱眉道:「干嘛?」
「在它下面啊。」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里面好不好?」
「白石里——说不定你会把它砸碎找呢。」
「那应该写成白石后,白石后面。」
「下字多好写啊。」
想到那个改了几次都没写对的「邸」字,程宗扬不得不承认死丫头说得很有
道理。
程宗扬二话不说,拔出短刀将那块白石四周掏空,然后刀尖一挑,将整块白
石挖了出来。
白石刚一挖出,他就知道这回稳了。石头背部赫然刻着四个字:不许小便!
侧面是一张笑脸。
程宗扬无名恶火直冲脑门,「拿好!」他把白石递给吕雉,掏出家伙对着那
四个狗爬般的臭字,还有那张可憎的笑脸滋了起来。
可惜自己一直在硬着,好不容易才挤将出来,这泡尿着实撒得不痛快。更倒
霉的是吕雉,主子一阵有一阵没的,尿到「不许小便」上的不多,尿到她手上的
倒是不少。
吕雉露出恼怒的神色,但更多的是羞意,脸颊都像火烧似的红了起来。
「脸红什么?又不是没见过。」程宗扬奚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处
女呢。」
吕雉没有作声,默默等他尿完。
程宗扬出了一口恶气,接着往后挖去。
挖了尺许,都是泥土,程宗扬半个身子都钻到里面,还没有发现异状。他正
在奇怪,忽然间刀尖一空,仿佛将天空挖出了一个窟窿。紧接着,一道白光从泥
土内射出,席卷了整座枯井。
第三章、凤栖梧枝
程宗扬吐了口泥土,咬牙切齿地爬了起来。自己触到机关时,正趴着挖掘,
这下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等看清周围的景物,程宗扬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眼前云雾缭绕,居然是
置身于一处悬崖之上,只差了少许,就会一头栽下去。他连忙往后退开,谁知脚
下一软,踩到一具软软的身体。
「死丫头,你没事……」程宗扬刚说了一半,便闭上嘴巴。
身后一个披着黑袍的女子,却是吕雉,其余无论小紫还是云丹琉、卓云君、
阮香琳,此时都不见踪影。
自己挖洞的时候,堂堂汉国太后像个做苦力的女奴一样,给自己传送泥土,
结果传送之后,自己和吕雉被送到一处,其他人天各一方,天知道被传送到什么
位置。
吕雉身边丢着那块白色的长条石,背面那个笑脸正对着自己哈哈大笑,似乎
在嘲笑自己的狼狈。
程宗扬有心把它砸了,可上面的字迹是岳鸟人留下的,四哥五哥他们不知道
宝贝成什么样呢。有心再尿一泡吧,可这会儿心有余而尿不足。
「你去尿!」
吕雉面露羞怒,「有死而已!」
「你没搞错吧?说好的我放吕不疑一条生路,你给我为奴为婢。让你尿你就
老实去尿,再啰嗦,我让你当着我的面尿出来。」
吕雉涨红了脸,最后还是拖起石头,绕到树后。
等吕雉红着脸出来,程宗扬道:「你尿到衣服上了。」
吕雉连忙扭头去看,程宗扬哈哈大笑。
小小的搞了个恶作剧,程宗扬心情好了许多,「把石头拿好,这是开门的要
紧物件,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
吕雉扭头不语。
「这边走。」程宗扬说着当先往悬崖下方攀去。
吕雉迟疑了一下,「不是应该先去会合吗?」
「下边有条河。」程宗扬道:「我身上都是泥,你袖子上手上沾的尿,还不
去洗洗?」
河水清澈见底,细长的水草像贴在河底一样,柔顺得宛如丝绸。天高地旷,
四野无人,就算脱了衣服裸奔也无人理会。但有赵飞燕的前车之鉴,两人都不敢
多加逗留,只草草洗过,便即离开。
山野无路,两人沿着河畔行走,周围巨大的树木垂下长长的藤蔓,交织成一
片绿色的大网。远在北方的洛都地下出现类似热带的景象,程宗扬已经是见怪不
怪,吕雉却是头一回目睹,一路上频频注目。
「你的比目鱼珠能感应到吗?」
吕雉摇了摇头。
程宗扬斥道:「要你有什么用!」
吕雉垂头不语。
忽然头顶一声微响,吕雉抬头去看,只见一条长蛇横空飞来,它肋骨张开,
将圆长的身体撑成扁平,借助空气的流动,在空中滑翔,长长的蛇尾摆动着,往
她的脖颈缠来。
本能的恐惧使吕雉手指几乎僵住,眼看蛇身就要盘到身上,刀光一闪,将蛇
身砍成数截。
「没用的东西!走前面去!」
吕雉惊魂甫定,「这是什么东西?」
「飞蛇,你没见过?」程宗扬一边走一边随口说道:「这东西在南荒那边多
的是,一点都不稀奇。你不会连南荒都不知道吧?」
「我母亲是羽族。」
「羽族的老家虽然在南方,但跟南荒不是一个地方。在南荒,蘑菇能长到房
子那么大,河里有会飞的鱼,还有一种草,听到歌声就会跳舞……」
南荒之行显然给程宗扬留下极深刻的记忆,这时回想起来,不由自主地越说
越多。
听着他的叙说,吕雉想起小时母亲给她讲过的故乡,皎洁的月光下,羽人张
开洁白的羽翼,在充满花香的夜风中自由翱翔……
「绷」的一声,耳边一声低啸,吕雉从回忆中惊醒,扬起带水的衣袖,将一
支箭矢挥开。
箭矢射在树上,「夺」的一声,入木数寸,短小的箭杆大半都射进树中,只
露出一截木制的箭羽。
程宗扬一把扯住吕雉,掠到树后。
林中静悄悄的,偷袭的箭手并没有现身。
「军爷!饶命啊!」
吕雉抬头看了程宗扬一眼,他故意捏着嗓子,装出一副公鸭嗓,这种音调自
己倒是听熟的,宫里的太监大都是这种不男不女的嗓音。
程宗扬捏着嗓子叫道:「我姓张,叫张恽,是建太子的手下!不小心误入宝
地,请军爷高高手,给条活路啊。」
吕雉疑惑地看着他。程宗扬在她耳边道:「是汉军的制式弩。躲到这里来,
九成都是刘建的人。」
吕雉沉默片刻,最后忍不住道:「几个寻常的庸手,杀光他们便是,何必作
态?」
程宗扬翻了个白眼,「光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吗?就算要杀,也得先摸清底细
再杀吧。」
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有人从林中出来,喊道:「宫里来的太
监?跟你一起的是谁?」
「是路上遇见的宫女。」
「是你的相好吧!」那人说完,旁边响起几声怪笑。
那人叫道:「我问你,你老实说清楚——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来没多久。」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形?」
「建太子大获全胜,已经当了天子!」
几人立刻骚动起来,有人叫道:「羽林军都入宫了,建太子还能打赢?」
「那都是老黄历了。」程宗扬道:「建太子挟持太后,逼羽林军退兵,接着
把霍子孟、金蜜镝的家都抄了!两人的脑袋如今都挂在玄武门外的阙楼上。还有
大司马吕冀,也被抄家问斩!洛都人都说,建太子是圣天子再世!」
「真的!?」那人又惊又喜,「你出来说话!」
程宗扬弓着腰从树后出来,所幸他没有留须,不然当场就要穿帮。至于他身
上的衣物,换的正好是宫里的内侍衣袍,倒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面前五名军士站成扇形,三人持弩,两人捉刀,戒备地盯着他们。程宗扬留
意打量,持弩的三人穿着武库中取来的精制铁甲,应该是刘建的亲信一系。另外
两人一个穿着北军制式的皮甲,多半是北军的残余,另一个只有腰甲,大概是召
募的武者。刘建的手下来源混杂,王邸原有的军士,暗中豢养的私兵、刘氏宗亲
的家奴、临时召募的亡命徒,还有各方倒戈的军士、宫卫……只怕连他自己都弄
不清楚。
看到程宗扬的模样,众人神情微松,「还穿着冬衣——真是刚进来的?」
程宗扬陪笑道:「可不是嘛。谁知道里面这么暖和?」
「那个宫女呢?也出来!」
吕雉站在程宗扬身后,微低着头,垂手不语。
其中一个说道:「能把我的箭拍开,这宫女可不简单。」
为首的军士道:「是你自己射偏了吧?」
「我看得真真的,就是她拍开的!」
「弩矢才几寸长,她能拍到?魏将军都没这本事。」
程宗扬陪笑道:「军爷说得对,她就是个宫中洒扫的侍女,哪儿有这本事?
方才是不小心跘了一下,手正好抬起来,看着跟拍到了一样。「
「我就说嘛。」为首的军士抬了抬下巴,「你,怎么进来的?」
「建太子登基,听说有手下不小心陷身秘境,派我们来接大家回去受赏,一
道享受荣华富贵!」
几人都兴奋起来,「这地方能出去?」
「当然能!要不是有人出去,说里面还有不少兄弟,圣天子也不会派我们进
来,对吧?」
军士眼神不善地看了吕雉一眼。
程宗扬连忙道:「她也是失陷的,刚才在路上遇见。」
「你说你是建太子的身边人?」
「我本来是宫里的,前几天刚投诚圣上。」
那军士嘟囔道:「我说呢,看著有点面生……你们别动,我们商量商量。」
几人凑到一起嘀咕几句,然后收起刀弩,为首的军士走过来道:「实话告诉
你,跟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位魏将军。他这会儿去逮只兔子,人没在。张公公,
我们一块儿去见将军。」
「是,是,是。」
「你过来。」为首的军士叫来那名只配了腰甲的杂兵,让他在前面带路。自
己与其余三人将两人围在中间。
路上问起封赏,程宗扬信口开河,声称有功的军士,个个都是重赏,光是列
侯就封了十几个。新天子抄了一大堆权贵的家,手里有的是钱,金山银海的大把
封赏,只要他们出去,都少不了一份重赏。
「襄邑侯府也被抄了?」
「可不是嘛!要不说新天子圣明呢,吩咐抄家的军爷们,府中财物,任其自
取。前去抄家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发了大财!」
听到同袍们把襄邑侯的家产全瓜分了,几名军士呼吸都不由粗了几分。谁不
知道吕氏富可敌国,襄邑侯府更是奢华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自己听信魏将军的鬼
话,跑路跑到这鬼地方,眼下早就成了腰缠万贯的富家翁。
几人听得入迷,不知不觉都凑到那位宫里来的使节身边,听他吹嘘。
程宗扬道:「还有田地,圣上把襄邑侯的苑林全都分了,功臣一人百顷!」
众人齐齐倒吸了口凉气。百顷田地,这下发家可发大了。
有人问道:「襄邑侯的老婆呢?」
众人哄笑起来,「你这泼汉,想什么呢?」
「想想怎么了?那个襄城君,我以前当值的时候远远见过两次,生得那个妖
娆。要是我去抄家,非搂着那美人儿在她的象牙榻上快活一番。」
「比你祸害的那个宫女还漂亮?」
「你们在宫里就没祸害?老大别说老二!」
「还襄城君,你怎么不说你还想搂太后呢?」
「失势的太后不如鸡,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着呢。」
「你们不知道吧?建太子起事之前,就私下跟太子妃说过,等拿下太后,要
把宫里的人都叫来,让她当众唱后庭花开香满院……」
众人一阵怪笑。
吕雉脸色铁青。刘建此前竭力讨好自己,谁知他心思如此龌龊!早知如此,
当初就该把他下狱处死!
为首的军士道:「少说几句!」
刘建手下都是一帮召募来的乌合之众,军纪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何况大家
都是跑路的,彼此也不熟。有人当即反唇相讥,「姓魏的搂着那小宫女快活,我
们过过嘴瘾都不行?」
程宗扬心里一动,「什么小宫女?」
「宫里的逃奴,被我们撞上了。姓魏的追了一整天还没逮到。」
「屁!他是怕咱们捡便宜,专门把咱们打发开,好吃独食。嘿,让他撞上那
些兽蛮人才好呢。」
程宗扬道:「那宫女长得什么样?」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那个见过孙寿的军士道:「我瞧着吧,比襄城君还
美上一点。」
「她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姓魏的带着两个心腹,把她堵在谷里了。」
「咦?」有人猛然醒觉,「这位公公,你嗓音怎么变了?」
「哦,忘了装了。」程宗扬摸清底细,懒得再跟他们啰嗦,拔刀一记横扫千
军,杀气狂涌而出。周围三名军士魂飞魄散,来不及躲避就被齐齐拦腰斩断,只
有一名军士离得远了些,未被刀锋波及。但他刚跑出两步,就被一根玉簪射穿后
脑,当场毙命。
仅剩那名杂兵在前带路,听到动静,他回头张望了一眼,拔腿似乎想逃,已
经被程宗扬拦住。他一边后退,一边用变调的声音央求道:「公公饶命,小的安
安分分,什么都没做过……」
程宗扬皱起眉头,刘建手下这帮败类全都不是什么好鸟,有杀错无放过,冤
枉就冤枉了。不过刚才连杀四人,死气进入丹田,带来隐隐的胀痛感,让他心头
警铃大作。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不如留他一命。
程宗扬收起刀,「先饶你一命,前面带路。」
吕雉瞥了他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满满的,都是不以为然。
…………………………………………………………………………………
群山间一条狭长的山谷,两旁的峭壁如同刀斧劈成,上面寸草不生,险峻无
比。抬头望时,高耸的危崖仿佛随时都会倒覆过来,令人心头发沉。
不过置身其中的魏疾此时很快活。他可不是苍鹭那种不识相的蠢货。精通兵
法又如何?自己随手一招撤兵,就把他治得死死的。等看到苗头不对,自己更是
杀伐果决,没有半点迟疑就远飏千里。这不,苍鹭都凉透了,自己还好端端的。
魏疾临走时想着捞一把,带了几名铁杆潜往增喜观,结果不知怎么被送到这
里来。好在这趟也没白来,居然遇到一个稀世绝色。魏疾色心大起,唯一的麻烦
是那小美女灵巧得很,而且还有一点点遁影移形的法术,竟然让自己生生追了一
整天。
幸好老天开眼,这小美女自己把自己给送到了绝地里面。整条山谷只有一个
出口,三面都是悬崖,进了里头,这小美女就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飞。
魏疾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慢悠悠拉开长弓,一边眯起一只眼睛,往山崖上瞄
去,贪婪地看着上面那个娇美的身影。
赵合德身子紧贴着崖壁,站在离地面将近十丈的高处。她脚下只有一块突起
的石棱,勉强能够放下一只脚,她甚至不得不斜着身,用手指攀住崖壁上方一道
裂隙,才能站稳。
赵合德全靠着出自太乙真宗,又被卓云君强化过的遁形术,才能屡屡逃过魏
疾的魔掌,凭借山崖上细小的突起一路攀到此处,可现在她已经无路可去。离自
己最近的落脚点远在三丈开外,可她奔逃多时,早已经精疲力竭,本来就不多的
真气几乎耗尽,此时站在这里,已经用了莫大的毅力。
往下看去,少女一阵眩晕,她连忙闭上眼睛,胸口不停起伏。死亡离自己如
此之近,近得仿佛触手可及。绝望中,她不由想起姊姊,想起姓程的他,想起那
座梦幻般华美的宫殿,还有黑暗中的殊死搏杀和无边无际的鲜血。
她一直都羡慕姊姊,羡慕她的幸运,羡慕她的锦衣玉食,羡慕她的尊贵和所
受的宠爱。然而直到亲身经历之后,她才了解到,那些奢华和风光的背后隐藏着
多少血腥的杀戮,令人作呕的阴谋和无法想像的邪恶。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怀念自己那处位于陋巷的旧居,怀念自己脾气
不好,但还是抚养她们长大的养父,怀念那时清贫却没有风波的生活。她甚至怀
念起在上清观的日子,自己沉浸在道教经卷里,身边还有明师的指点,生活宁静
而又平和。可自己那时满心煎熬,白白浪费了那些难得的光阴……
「小妞,看箭!」
魏疾一声大喝,接着风声响起,赵合德闭上眼睛,便是被人一箭射死也就罢
了。只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姊姊,还有……
生死关头,赵合德忽然间想起那个血腥与淫靡交织的夜晚,自己蜷缩在那人
怀中,被他的手掌在身上抚摸的感觉……
胸口突然一痛,赵合德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谁知长箭竟然没有射穿衣服,就
被弹开。
山崖下传来一阵充满猥亵意味的怪笑,赵合德睁开眼睛,才发现那人射来的
不是长箭,而是一根树枝。
「本将军箭法准不准?」魏疾淫笑道:「小美女,捂好下边!下一箭可要射
你的小妹妹喽。」
赵合德玉脸涨红,她身体悬空,根本无从躲避,而且一只手还攀着岩缝,想
掩住身体都不容易。她就像一只被困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的猎物,被一个下流的猎
人当成戏耍的靶子。
又一根树枝射来,赵合德勉强侧身,树枝射在她大腿内侧,带来一阵剧痛。
「啊!」赵合德痛叫一声,眼泪不由淌落下来。
「小美女,这一箭射你的奶子,站好了,看本将军能不能射中你那只娇滴滴
的小奶头……」
忽然身后一声惨叫,响彻山谷,魏疾赫然变色,转身喝道:「谁!」
一名身着乌衣的年轻人飞掠而来,他衣上满是鲜血,手中长刀却是雪亮。自
己在秘境遇到的一个逃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不敢抬眼。
魏疾在谷口留了两名亲信把守,看来已经凶多吉少。那年轻人速度极快,魏
疾只略一愣神,便掠过十余步的距离,杀至近前。他大吼一声,一箭射出,仓促
间却忘了自己弓弦上搭的只是一根树枝。那年轻人不闪不避,直接一个虎跃,挺
身将树枝弹飞,接着长刀紧贴在肘后,横抹过来。
魏疾弃弓绰矛,双臂一抡,作势刺出。接着他看到自己飞了起来。下方一块
大石头上,一具无头的身体摆出恶斗的架式,其实脚尖向后,正扭着身,试图逃
跑,断开的颈腔内,鲜血像喷泉一样狂喷而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搜刮的财宝
还没拿,这么上路,到了黄泉地府也是个穷鬼。
「妈的……」魏疾心里嘀咕一声,然后脑袋撞在山崖边上,一路滚进草丛,
再无半点声息。
赵合德红唇颤抖着,然后哭出声来,「你怎么才来……呜呜……」
程宗扬脸色很难看,他弯腰吐了片刻,然后一脚把魏疾的尸身踢开,叫道:
「别怕!我来救你!」
赵合德忽然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从崖上跃下。
强烈的危险感袭上心头,程宗扬回首一刀,往身后劈去。背后那名军士仿佛
变了一个人,当初的猥琐和怯懦一扫而空,眼中透出无情的杀意,那柄制式的环
首刀在他手中脱胎换骨,杀气骇人。
他鬼魅般一闪,避开程宗扬的长刀,刀锋斜挑,刺向他腋下要害。程宗扬就
地一滚,避开刀锋,随即弹起身,扑向山崖,试图接住赵合德。
那人面无表情,挥刀往坠落的赵合德掷去,一边张开手掌,抓向程宗扬的背
部。
程宗扬高高跃起,浑然不顾自己背后空门大露,长刀同样脱手掷出。
「叮」的一声,双刀撞在一起,各自飞开。程宗扬张臂抱住赵合德,随即那
人的手掌拍到他的肩后,手掌触到衣服的一刹那,那人手背后面突然翻出五支锋
利的甲钩,深深刺进程宗扬肩内。
程宗扬虎吼一声,奋力挣脱那人的甲钩,他一边疯狂地运转真气,将赵合德
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化解开来,一边横身飞开。落地时,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
血。
但危险仍未过去,那人手上的甲钩在程宗扬肩后撕出五道血淋淋的伤口,接
着左手一抬,袖口弹出一柄古怪匕首。那匕首呈椭圆形,状如桃叶,边缘遍布着
锋利的锯齿。要被这种匕首刺中,伤口极难愈合,即使受伤的并非要害,也有极
高的致死率。
程宗扬有些后悔自己把吕雉留在谷外,她在的话,至少能分担自己一半的压
力——但也不排除她发现自己落在下风,趁机落井下石,与对方联手,先把自己
干掉。凭自己对吕雉的了解,这可能性还真不小。
那人的锯齿匕首以一个阴狠的角度,往程宗扬腰腹刺去,然而此时却出了一
点意外,程宗扬高高隆起的裆部明显超出他的常识,让他不由怔了一下。抓住这
转瞬即逝的机会,程宗扬一记膝撞,把他撞开。再站稳时,已经扳平局面。
那人的招数虽然阴狠古怪,但论修为,程宗扬稳胜他一筹。眼看错过偷袭的
良机,那人毫不迟疑,回身就走。
吕雉已经闻声赶来,两人快要撞上的刹那,那人身旁突然冒起一团浓紫色的
烟雾,等烟雾的散开,整个人就像消失一样不见踪影。
吕雉皱起眉,此人出手诡异,身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仔细想时,却捉
摸不定,「建逆手下竟然还有这等人物,难道是江都搜罗来的异人门客?」
「什么江都异人,」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东瀛的忍者!」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跟那人走了不短的路,又刚刚交过手,可居然想不起他
的相貌,「哪儿钻出来的忍者?这鬼地方不会跟扶桑连着吧?」
赵合德惊魂未定,娇躯在他怀中微微颤抖。
吕雉凝神看了她一眼,「这才是赵氏的亲妹妹?」
幸好自己到得及时,赵合德安然无恙,程宗扬大感欣慰,笑道:「如何?」
吕雉淡淡道:「国色。」
赵合德颤声道:「你受伤了?好多血……」
「没事,一点皮外伤。咦?」
程宗扬忽然发现,肩后的伤口居然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微微震颤的麻
痒。
「糟糕!甲钩上有毒!」
程宗扬扯开外袍和上衣,将伤口暴露在阳光下,随即盘膝坐下,一边运功驱
毒,一边对吕雉道:「去把朱老头叫来!快!」
吕雉沉默片刻才道:「他在哪里?」
「去会合点!」
「会合点在哪里?」
「你不会去找吗?蠢!」
吕雉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顺着河走!」
程宗扬跟着朱老头和死丫头厮混多时,对各种毒物和驱毒的手法并不陌生,
身上也备有常用的解毒药物,此时不管三七二十一,取出服下。可肩上所中的毒
药极为诡异,各种解药如泥牛入海,毫无效果。他接连换了数种驱毒的技法,都
未能奏效。那种麻痒的感觉反而顺着血流进入身体深处,连自家那个一直在充血
的物件也不例外。
程宗扬浑身火热,由于频繁运功,丹田传来撕裂般的痛意,显然丹田的气轮
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这样下去,自己用不着被毒死,就会爆体而亡了。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程宗扬索性不再运功。看来甲钩上用的并非沾血即毙
的剧性毒药,被毒死好歹还慢点,一味运功反而死得更快。至于能扛多久,只好
听天由命了。
忽然肩后一软,却是赵合德俯在自己肩后,用温软的唇瓣吻住他的伤处,小
心地吸吮了一口。
程宗扬连忙道:「有毒!」
赵合德啐了一口毒血,「我听别人说,被毒蛇咬中,要赶快吸出来。我帮你
吸。」
「会中毒的。」
「我知道。」赵合德道:「我不怕。」
这会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程宗扬只好提醒道:「千万别咽下去。」
赵合德不避血污,帮他吸出毒血。可吸了几口,她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身体
也开始热热的发烫起来。
程宗扬身上热得更厉害,胯下的擎天一柱也越来越不安分。尤其是少女的唇
舌在肩后碰触时那种柔软的触感,使它像打了兴奋剂一样霍霍跳动。
升腾的欲火使程宗扬几乎忘了伤口的痛楚,忽然间,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别吸了!这不是毒药!是他娘的春药!」
程宗扬心里充满了荒唐感,那名偷袭者伪装成逃亡的军士,骗过了魏疾,也
骗过了自己,一路隐忍,最后抓住机会突施暗算——这么一个阴险毒辣的忍者,
甲钩上用的居然不是毒药,而是春药——这孙子是有病吧?
「唔……」赵合德吃力地说道:「什么是春药……」
程宗扬扭过头,只见少女娇靥犹如桃花,红艳欲滴,一双美目仿佛要滴出水
来。
程宗扬心跳越来越快,下体也涨得越来越厉害,几乎有种快要爆裂的感觉。
眼前少女的绝美风姿更如同火上浇油,使他脑海中绮念丛生。
望着眼前那张如花似玉的俏脸,程宗扬用尽最后一点克制力,长吸一口气,
压下欲火,然后没头没脑地说道:「我要娶亲了。」
赵合德抬起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新娘是云家的小姐。」
赵合德听懂了,她美目瞬间蒙上一层薄雾,一边勉强扯起唇角,微笑着轻声
道:「恭喜你啊……」
程宗扬道:「你知道,我宅里养了一堆的母老虎。」
赵合德笑着,却突然淌下泪来。
程宗扬硬下心肠,自顾自说道:「前几天,我运功出了点岔子。有人找了个
法子,说要找个处女当鼎炉。那帮该死的奴婢居然推三阻四,谁都不肯让一个女
人进入内宅。」
赵合德眼泪越来越多,如同断线的珠子顺着玉颊滚落下来。
「只有死丫头怂恿我来秘境——知道为什么吗?」
赵合德怔怔看着他。
「因为你在这里。」
「其实即使她不说,我直接让你进入内宅,她也不会反对。因为我高兴,她
就高兴,而只要她高兴,我就高兴。」程宗扬道:「但因为我高兴,所以我尊重
她。」
程宗扬笑了起来,「是不是很绕?」
「我听懂了。」赵合德轻声道:「你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你。比什么都喜
欢。」
「没错。不过,」程宗扬放缓语调,柔声道:「我也喜欢你。」
赵合德红唇颤抖了几下,不知道是哭是笑。
「最开始我是喜欢你的美貌。臭不要脸地说一句,我见过的美色也不少,而
你绝对是最出色的一类。坦白地说,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种冲动,为了不在
你面前出丑,我装得跟大尾巴狼一样,你都不知道我压抑得多辛苦。」
赵合德破涕为笑,小声道:「色狼。」
「后来我发现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你知道,我家里那窝母老虎,都是些心
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匪类。像蛇奴她们几个,甚至都能算是虐待狂,属于心理
特变态的那种,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而你呢,柔恭畏礼——对,你总是怯生
生的,害怕别人说你不知礼仪。那种尽力的样子,让人禁不住心生怜爱,有种强
烈的保护欲。」
「再后来,那种保护欲就成了占有欲。刘骜那种废物也想要你?做梦去吧!
这么出色的姑娘,只能我来珍惜!别说他一个天子,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
让!
我的女人,谁敢抢?「
赵合德红着脸道:「我才不是你的女人。」
「别啊。」程宗扬道:「一想到你还不是我的女人,我就觉得天崩地裂,日
月无光,心丧若死,生无可恋。」
赵合德又是欢喜又是害羞,不由得捂住耳朵。
程宗扬贴在她耳边道:「我是说真的!有一句假话,立刻让雷劈了我!」
赵合德顿足道:「别乱说!」
「你瞧,我没有被雷劈吧?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合德羞赧地低下头,把沾着泪痕的玉脸埋在膝间。
「还有……」程宗扬说了一半停下来,摇头道:「现在不能跟你说。」
赵合德抬起眼睛,「为什么?」
程宗扬饶有意味地坏笑几声,在赵合德被他笑得羞窘之前收起嘻笑,正容说
道:「我现在能承诺你的是:我一定会珍惜你,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来爱护
你。而且有死丫头罩着,我可以保证你在内宅不会被人欺负,但是啊,像白眼、
怪话、私下的排挤之类的。我猜是少不了。还有,我不能明媒正娶,纳你为妻,
给你相应的名份。那么,你现在愿意来我家吗?」
赵合德轻声道:「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我……我说不清楚。」
程宗扬精神一振,「没关系,我们可以来分析一下。比如:你刚才为什么要
跳下来?」
「我怕你死……」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说明你很在乎我啊。那你再想想,我还有没有什么特
别的优点?」
「……你一直在保护我。」
「我本性就是这么善良!」程宗扬拍着胸口,厚颜无耻地自我吹嘘,然后笑
道:「你想想,我有没有什么你不能接受的缺点?」
见赵合德低头不言,程宗扬提醒道:「比如女人太多什么的?」
赵合德沉默半晌,然后道:「我姊姊在宫里。」
「哦?」
「那里也有很多女人。」
程宗扬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一个错误,他一直以为像合德这样充满幻想的小姑
娘,向往的会是夫妻恩爱,你侬我侬的生活。但他忽略了赵合德生长的环境完全
不同,别的不说,就是她最信赖也最崇拜的姊姊,身为正宫皇后,母仪天下,可
还要跟三宫六院分享天子的宠爱,而且还天经地义,谁要敢专宠后宫,反而会被
人当成妒妇祸水痛詈。所以自己三妻四妾,在她眼里根本不是个事,甚至是理所
当然。
程宗扬恍然道:「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明白了。」
赵合德抬起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跟皇后娘娘说了要成亲的事,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提醒我先来
找你。我猜,你姊姊也不是很反对我们在一起。」
赵合德害羞地低下头,「姊姊说过,只有你能护得住我。」
程宗扬笑道:「咱们姊姊眼光很准啊。」
赵合德鼓足勇气,怯生生道:「我可以做妾吗?」
看着少女娇怯的美态,程宗扬一阵心疼,险些就要答应下来。他定了定神,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想当妾?」
「我想要一个名份。」赵合德小声道:「免得阿爹生气。他脾气不好……」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我不想骗你。但老实讲,我内宅那帮女人关系特别复
杂,当妾不见得就比奴婢好。」
赵合德低下头,半晌道:「我害怕她们。」
程宗扬满腔绮念像被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了下来。以自己现在的身家,锦
衣玉食的养着赵合德,根本不算事,就是再多养几个也不费吹灰之力。可赵合德
想要一个名份,这恰恰是自己无法承诺给她的。
给赵合德一个妾的名份并不算难事,但程宗扬不想伤害她。像她这样有着倾
城之姿的娇弱少女本来就惹人嫉妒,再以妾的身份入自己家门,只会成为众矢之
的,被那帮侍奴明里暗里欺负。甚至自己想把她接入家门就是个错误,这样美好
的绝色尤物,实在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赵合德低着头,粉颊红得像火烧一样,声如蚊蚋地说道:「你刚才说,你需
要一个处女……我可以给你当鼎炉……」
程宗扬略一错愕,然后涌出一阵狂喜,「真的?」
赵合德螓首以几乎看不出的幅度,微微点了点。
「不后悔吗?」程宗扬半是玩笑地说道:「你还是处女,我可早就不是处男
了。」
赵合德抬起眼睛,认真说道:「我的命都可以给你的。」
程宗扬笑了起来,「我的命是死丫头的。」说着他在少女鼻尖一点,「也是
你们的。」
赵合德含羞侧过脸,小声道:「要怎么做?」
「别担心,我会很温柔的。」程宗扬搂住她的腰肢,遗憾地说道:「没有洞
房花烛,委屈你了。」
说着程宗扬轻轻拉开她的衣带,却发现她衣服全都用丝线紧紧缝住。
「我和姊姊在宫里,怕被叛军攻进来。」
程宗扬试了一下,笑道:「缝得好紧,我来帮你拆。」
「不要。我自己来。」赵合德道:「是我自己愿意的。」
山谷外,本来应该去找朱老头的吕雉却没有走远,她背靠着崖壁,仰首默默
望着天际,眼中神情变幻莫测,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四章、玉露承欢
那名军士从山谷脱身,不多时掠入一片阴影,再出现时,已经换了一身黑色
的忍服,连容貌也全然不同,成了一个面上仿佛戴了面具般,没有丝毫表情的女
子。
她一路翻山越岭,利用攀爬的飞钩穿林过叶,避开山野间游荡出没的各种奇
异生物,又以隐踪匿形的技法,从一群正在挖掘坑道的兽蛮人身边悄然掠过,最
后闪身钻入一座坍塌了一半的坟墓中。
墓洞内阴气逼人,里面一个中年妇人却浑若无事。墓中石制的棺椁被她当作
办公的几案,上面一字排开五六份卷宗。
闻清语手执朱笔,眼睛看着一份,手中批写的却是另一份,学足了剑玉姬一
心数用的做派。
听到有人进来,闻清语掷下朱笔,低叹一声,然后将用来练手的卷宗全数收
起,随手撕碎。
女子走到闻清语身后,口齿生硬地说道:「我怀疑上次药物错的。」
闻清语微笑道:「是吗?」
「按照毒性介绍,它接触鲜血后会造成皮肤溃烂,血液很快凝结成丝絮状,
三个呼吸之后进入心脏,导致死亡。」
「有什么不对?」
女子一字一字说道:「不是有什么不对。它的效果是完全相反的。它接触鲜
血之后,血液没有凝结,而是加速流动。皮肤也没有溃烂,反而有愈合的迹象。
最让人不解的是,它具有极其强烈的勃起效果。根本不需要三个呼吸,几乎
沾血的同时就引发勃起。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它是一种效果猛烈的催情物。「
「这不可能。」闻清语断然道:「首先,任何催情物都不可能瞬间起效。这
是常识,显然你的判断或者观察并不准确。更重要的是,这是教尊亲赐,你不能
有任何怀疑。」
女子沉默片刻,「我冒昧地越过重洋,也许是一个错误。」
「你可以怀疑仙姬,或者怀疑三条大人,但你不能怀疑教尊。」
女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了。」
闻清语展颜笑道:「好了。这次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就送你去建康,完成你
的梦想。」
女子退后一步,消失不见。
确认女子离开之后,闻清语幽幽叹了一声,将撕碎的纸片投入火盆,一焚而
尽。
…………………………………………………………………………………
阳光在峡谷内留下一道狭长的光影,偶尔几声悦耳的鸟鸣飘进谷内,却看不
到它们从天空飞过的痕迹。
温暖的阳光下,少女坐在石上,静静低着头,用一柄小刀拆着衣上的丝线。
每拆开一缕,心扉就仿佛悄然打开一丝。她红着脸,感受着越来越快的心跳,
微微发颤的手指几乎握不住刀柄。
也许是阳光太过温暖的缘故,身体一直热热的发烫。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朵悄
然盛开的鲜花,等待着命运的爱抚。她不知道未来的命运是凶是吉,她只知道,
此时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确认自己所中的并非毒药之后,程宗扬随便擦了擦伤口的污血,就没有再去
管它。凭自己此时多得快要溢出的真元,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势,他都有信心在最
短时间内恢复。
但如果有一种仪器能够测算信心指数的话,会发现我们的程某人此时的信心
指数一直在零和负数之间来回波动。造成他失去自信的原因在于他刚刚发现,那
名忍者用的春药非常古怪,除了强烈的催情效果,还使得皮肤的触感极其敏锐。
前者倒也罢了,后者的效果那可实在太坑爹了。身体的敏感直接使快感以倍
数上升,后果就是——任你金枪不倒,也得变成秒射男。
程宗扬不得不怀疑那名忍者是不是故意的,这并非单纯的春药,而是一个阴
险无比的圈套。以催情加早泄的组合,恶毒的摧残男性。他完全可以想像那该死
的后果,任你是威风八面,硬如铁,壮如山的绝世猛男,三秒速射,也会信心全
无。
自己可不是什么初哥,结果赵合德芳心忐忑,自己搞得比她还紧张。这可是
人家的头一次,自己要是上去就泄了,会给人家造成什么样的心理阴影?以后性
生活还能和谐吗?自己以后还能抬得起头做人吗?颜面何存,体面何在?
此时此刻,程宗扬对那个该死的忍者深深地恨到了骨子里——这也太阴险了
啊!混蛋!
自己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家已经坚持了两天,毫不动摇的兄弟,能够
发扬坚韧不拔的作风,继续坚持下去,即使秒射也得硬挺着。另外还要祈祷鼎炉
的效果别那么好,自家的百炼精钢千万别刚进了鼎炉就化了。
一股香暖的气息飘来,带着少女的体温和香气,使人肾上腺激素瞬间激增。
程宗扬抬起眼,顿时呆住。
赵合德缝紧的衣衫已经拆开,她坐在那里,绯红的面孔含着羞意,就像一株
空谷幽兰,香气四溢。
程宗扬揽住她的纤腰,少女娇躯微微一颤,然后软了下来。
程宗扬低头吻住她娇美的红唇。赵合德闭上眼睛,香软的唇瓣热得发烫,当
他的舌头叩在齿上,赵合德犹豫了一下,有些生疏地松开牙关,紧接着自己的舌
尖便被吸住。
两根舌头激烈地纠缠在一起,每一次摩擦,赵合德身体都像是触电一样震颤
一下。直到她透不气来,程宗扬才松开嘴巴。
赵合德娇喘着,美眸一片迷离。
程宗扬在她唇上轻轻舔了一下,笑道:「好一个口齿生香的玉人。」说着抱
起她,放在铺好的衣物上,然后解开她的衣衫。
衣衫解开的刹那,香气扑面而来,令人沉醉的芬芳使程宗扬抛开矜持,把脸
埋在她洁白的粉颈间,深深呼吸着。
衣衫一件一件解开,直到眼前一亮,露出一片明玉般的肌肤。程宗扬下意识
地屏住呼吸,合德的肌肤是自己见过最完美的,比起死丫头来也不逊色。一双雪
乳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已经丰盈饱满,浑圆的形状堪称完美,红嫩的乳头娇俏
挺立,让人禁不住想含在口中,品尝樱桃的滋味。
看到程宗扬炽热的眼神,赵合德虽然羞不自禁,还是温柔地脱去衣物,将自
己美妙的肉体裸裎在他面前,又将一条白帕铺在自己臀下,然后张开手臂,轻轻
搂住他的腰背。
合德对自己的依赖使程宗扬平添了百倍勇气。这么温柔的女孩子,自己就算
早泄也不会丢脸吧?程宗扬放下顾虑,双手握住她的膝弯,轻轻分开。
少女迷人的下体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玉阜饱满,白滑女口玉,乌亮的耻毛纤
细而柔顺,下方那只娇嫩的玉户张开成完美的荷瓣形状,充血的花瓣红腻欲滴,
里面水汪汪旳已经是一片汪洋。
下面的穴口小巧玲珑﹐含着淯亮的蜜汁﹐散发出粉丰色的光泽,就像_ 件精
美绝伦的艺术品,让人不忍亵渎。
赵合德羞不可抑,双手紧紧捣住面孔。
程宗扬挺起阳具,顶住她的穴口,顶住她的穴口,在她耳边安慰道:「不要
害怕,我会很轻的。」说着慢慢挤进繁狭而温暖的蜜腔。
湿滑的穴口又紧又窄充满诱人的弹性,柔嫩无比。肉棒被软腻的蜜肉包裹着,
触感所未有的清晰,每一练细微的摩擦和震颤,都像电流一样直窜脑际。那种销
魂噬骨的滋味,让程宗扬呼吸愈发粗重。
他皎住牙关奋力向前,直到被一层柔韧的蒲膜挡住去路。
少女眉头颦起﹐搂在他腰后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程宗扬轻轻抽送几下,等她略微适应之俊,才顶住那层薄膜再次用力。
身下的娇躯又香又软,柔若无骨,那封美乳轻柔地起伏着,雪滑的胴体洋溢
着少女的氧息,完美得就像一涸童括。
趟合德娇躯忽然一紧,吃痛地咬住唇瓣。程宗揭毫不迟疑,用力一挺,龟头
撞破韧膜,捅进从未被人开垦过的柔腻蜜径,夺走了她的元红。
「呀……」赵合德痛叫一声,眼角沁出泪花。
「别怕,别怕,就快好了。」程宗扬呵哄着,放轻力道,慢慢抽送。
殷红的鲜血从穴口溢出,沿着雪滑的肌肤淌到臀下那条白帕上,犹如点点桃
花。
这可能是自己此生最轻柔的一次交合,不过拜那个该死的忍者所赐,动作虽
然轻柔,带来的快感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怀疑自己如果用正常的频率
交合,这会儿会不会都已经射两回了。
不过他再怎么轻柔,元红新破的赵合德都难以承受,她紧紧颦着眉头,强忍
着体内的痛楚。
程宗扬于心不忍,只进入一半就停下来,「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不要。」赵合德搂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小声说道:「我喜欢
的……」
她抬起脸,绽出一个动人的笑容,「我喜欢你在我身体里面……虽然有一点
痛,可是我能让你高兴。」
程宗扬蹭了蹭她的鼻尖,「傻姑娘。」
「我一直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帮不了姊姊,也帮不了你。现在能让你高
兴,我很开心。」
「真的开心吗?」
赵合德认真点了点头,「嗯。」
程宗扬故意动了动,「你怎么知道它会让我高兴?」
赵合德羞红了脸,小声道:「它在我里面……进进出出……好像……很喜欢
我那里……」
程宗扬大笑起来,「你里面那么美,它当然很喜欢。」
赵合德害羞得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程宗扬笑道:「这么容易害羞,脸皮好薄啊。」
赵合德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里很穷,总是害怕配不上你……」
「是吗?」
「阿爹好喝酒,我家住在陋巷……」
「没关系,古人说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赵合德不解地看着他。
程宗扬蹭了蹭她的鼻尖,「意思是,我的德儿最香了。」
赵合德又羞又喜,过了一会儿在他耳边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你说,第一眼看到我,就想……」
「当然了,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上你。」
程宗扬以为她会捶自己一记粉拳,可赵合德只是害羞地侧过脸。
「你呢?」程宗扬逗她道:「有没有想过我?」
「没有。」
「你撒谎!」
赵合德羞窘地捂住面孔,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哈哈,」程宗扬得意地笑道:「什么时候?」
「是卓教御,」赵合德含羞道:「她教我的功法时候,总是说……」
「说什么?」
「说她怎么服侍你的。」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怎么说的?」
赵合德扭过脸,「我不好意思说……」
「好啊,她居然在背后说我坏话!」
「不是,不是。」赵合德连忙否认。
「那你跟我说说,她怎么说的?不然我回去就去教训她。」
「她跟我说,怎么去了解男人的需求。比如你把她叫去,只用一个眼神,她
就知道你想怎么……干她。」赵合德小声说着私密的悄悄话,「她说,你最喜欢
让她跪着,从后面干她的凤眼穴——房中术里叫虎步。你就像只威风凛凛的大老
虎一样,轻易就把她干到死去活来……」
「原来卓美人儿教你的房中术?你学了吗?」
赵合德点了点头。
「我们这叫什么?」
趟合德红着脸道:「凰翔。」
「她还教了你什么?」「她锐,我五行之中,水行一枝独秀,很有可能是玉
品之体。」
「什麽?!」程宗扬吃了一惊,鼎炉之中,珍品已极为少见,仙品更是万中
无一,何况传说中的玉品?
「她教我练功的时候,说我行气细密。说她是凰眼,猜我是玉涡。她本来想
看的,我没有让她看。」
「玉涡?」程宗扬刚才只进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听到合德是极品的名器玉
涡,再也按捺不住,如火的阳具再次挺动,往少女体内深虚挺去。
再往里进,果然感受到合德真正的妙虚。她穴口紧急,穴内柔若春水,再往
里,阳具触到一团柔软的隆起,中间微凹的嫩口绵软如脂,程宗扬略一用力,趟
合德浑身一颤,低叫了一声,「天啊……」
龟头已经挤入嫩口,里面不谨有重门叠户的玄妙,而且有种漩涡般的吸力,
紧紧含住龟头。
程宗扬将整个龟头都挤进她的玉涡内,身下的少女满面潮红,她咬住唇瓣,
整个蜜穴都像是被惊动了一样,传来阵阵震颤。
「叽咛」一声,龟头从涡口拔出,接着再次贯入。赵合德身体反弓起来,玉
阜紧紧贴着他的下腹,穴口裹住肉棒根部,不住抽动。
程宗扬强忍着射精的冲动,在她玉涡内捅弄起来。赵合德捂住红唇,一边随
着他的抽送叫着,「天啊!天啊!」一边花枝乱颤,表情几乎快要哭出来。
程宗扬只干了数十下,少女涡口就喷出一股阴精。阴阳交汇之下,真气略一
运转,丹田内胀裂般的痛感居然奇迹般的平复了许多。
程宗扬大为振奋,阳具如同怒龙,在她鲜美的嫩穴内抽送不已,龟头在玉涡
内挤进挤出。身下的少女娇颤连连,蜜穴内犹如一汪春水,不停泄出阴精。
阴阳交汇,至纯的阴精从花心涌出,融入丹田,已经失衡的气轮仿佛得到一
剂大补之物,迅速稳定下来。程宗扬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强烈的快感袭来,立刻
便有种射精的冲动。他赶紧咬牙屏息,锁住精关,才免了当场出丑。
程宗扬放慢速度,轻抽缓送。那具香软动人的娇躯,在自己身下温柔地起伏
着,肌肤滑腻如脂,吹弹可破,肢体柔若无骨,此时压在她身上,只觉无处不柔
软,无处不温暖。更迷人的是她那只娇嫩湿滑的蜜穴,绵软而又紧密,从穴口到
玉涡,柔腻多汁的蜜肉紧紧含着肉棒,进出之间,每一丝触感都美妙无比。
程宗扬由衷叹道:「好一个温柔乡……」
「唔……」赵合德早已意乱情迷。
「这就是那个当时不能说的好处,」程宗扬拥住她香软的身子,肉棒深深插
进她美妙的蜜穴内,「让人流连忘返的温柔乡啊。」
赵合德害羞地侧过脸,接着又颤声低叫起来。她的阴精果然是旋生旋满,源
源不绝。换作孙寿等侍奴,这会儿都已经泄得浑身瘫软,一边哭着求饶,一边主
动献出后庭求他操弄。可少女的玉涡内仍然是阴精满溢。
最后程宗扬还是担心她元红新破,采伐过度,伤及本源,才恋恋不舍地停住
抽送,火热的阳具跳动着,将积蓄已久的阳精直接射在她的玉涡内。
赵合德弱不能支,此时几乎昏厥过去,阳具「啵」的一声拔出,一缕阴精带
着几缕殷红,淌在她臀下的白帕上。穴口随即收拢,回复成处子的模样,将自己
射出的阳精尽数收在体内,一滴都没溢出。
第五章、王者风范
夕阳西下,赵合德依在程宗扬怀中,听着彼此的心跳。
「累了吗?」
赵合德摇了摇头,然后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你也是。香喷喷的,我都想把你吞到肚子里。」程宗扬笑道:「你用的什
么香粉?」
「我没有。」赵合德道:「以前阿爹没有钱给我们买脂粉。后来姊姊送了钱
回来,我又不知道该买什么。」
程宗扬在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再好的脂粉也比不上你的体香。」
赵合德害羞地低下头,眉梢眼角满满的,都是笑意。
「啊……」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
「怎么了?」
「它不是已经软了吗?为什么又硬了起来?」
「不用管它。」
自己冒着睾丸坏死的风险硬了两天,才在赵合德温柔缱绻的玉涡美穴中释放
出多余的真元,充血的阳具终于恢复正常。多日痼疾,一朝缓解,程宗扬只觉浑
身轻松。至于这会儿又硬起来,原因很简单,有这么个国色天香的美少女依偎在
怀里,自己不硬还是个男人吗?
「还痛不痛?」
赵合德点了点头,小声道:「卓教御总在夸它,没想到它那么大,我那里都
像要裂开了……」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了什么,红着脸道:「如果你还想,我可以忍一下的。」
程宗扬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抬头望往谷外,「雉奴这个贱人,死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吕雉的身影就出现在谷口。
「你找的人呢?」
「我迷路了。」
程宗扬气了个倒仰,「你个废物!要你有什么用!」
赵合德好奇地看着她,两人虽然见过,但她刚刚知道这位太后已经被收为奴
婢。
「她生得很美呢。」
「让她给你当侍奴好不好?」
「不。她欺负过姊姊。」
「对哦,正好让她给你当奴婢,你来欺负她好了。」
「可我不想欺负别人。」
程宗扬禁不住有些担心,这么个善良的小姑娘,扔进自家那狼窝里面,实在
太危险了,很有必要让她见识一下生活残忍的一面。
「那我来欺负她好了!正好我还没用过她呢。」程宗扬道:「太后娘娘,老
爷这会儿有兴致,过来让老爷爽一下。」
赵合德在他耳边道:「你真的想要她吗?」
程宗扬小声道:「我吓唬她呢。」
「回老爷,」吕雉道:「奴婢月事来了。」
程宗扬白端了一回架子,恼道:「不中用的东西!要你有什么用!」
吕雉从容道:「老爷若不介意,奴婢用嘴好了。」
「滚!」
吕雉垂手退到一边,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天色将晚,总不能在山谷间过夜,程宗扬低头问道:「能不能走吗?要不要
我背你?」
赵合德道:「我可以走。只要慢一点。」
「小紫她们都在秘境,我们找到她们,就送你回去。」
赵合德站起身,跟在程宗扬身后。擦肩而过时,吕雉像个顺从的奴婢一样,
屈膝施了一礼。赵合德虽然不喜欢她,但也屈膝双手放在身侧,仔细还了一礼。
程宗扬回头看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不免有些感慨,自家那窝母老虎要
有合德一半的温柔知礼,这世界该有多美好?
…………………………………………………………………………………
山谷中,一群兽蛮人正在奋力挖掘。忽然一名兽蛮人嘶声吼道:「找到矣!
找到哉!」
周围的兽蛮人全都围了过去,七手八脚将黄土中一方石碑扒了出来。
一名披散着头发,眼睛极小,却长着一张血盆巨口的兽蛮老者被人簇拥着过
来,他用伸手在石碑上摸索片刻,然后吐出一个字,「羊!」
周围的兽蛮人齐声吼叫起来,兴奋地用拳头擂着胸口。
再往下摸,兽蛮老者又吐出一个字,「鱼!」
这回吹呼声小了许多,显然大伙对吃起来塞牙的鱼没什么兴趣。
兽蛮老者一挥木杖,「挖!」
那些被引诱来的兽蛮奴隶精神大振,卖力地挖掘起来。
兽蛮老者示意青面兽把石碑扛上,来到谷侧一处山坳。
戴着墨镜的蔡敬仲坐在一截削好的树干上,因为嫌硌得慌,身下还铺了一条
熊皮大氅。
兽蛮老者让青面兽把石碑放在地上,然后打发他离开。
等身边再无他人,兽蛮老者用木杖点了点石碑。
蔡敬仲推了推墨镜,「羊续悬鱼……很好,这么快你们已经找到了陪葬大臣
的坟墓。这是个很有名的大臣啊,不过你们运气不算太好——他是个清官。我们
干挖坟掘墓这种活儿,最怕遇见清官的坟,里面啥都没有。」
兽蛮老者低声咆哮道:「天丧予!吾……吾都编不下去了!」他发疯一样一
把一把揪着所剩无几的头发,「苍天哉!大地哉!武狼主的墓安在哉!」
「稍安勿燥,稍安勿燥。」蔡敬仲好整以暇地说道:「只要撑过这几天,等
我手头的资金周转开,就把利息先给你们结了。到时候吃点羊算什么?你吃一只
扔一只都花得起。」
兽蛮老者像是捞取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万万要快!真不行先把本金还给
吾。」
「你看你。要发财,先得舍财。我呢,懂点面相,一看你就是发财的命,鸿
运当头!要不你一来洛都,怎么那么巧就遇到我呢?」
兽蛮老者芝麻大的眼睛立刻红了,他用力捶着胸口,泣声道:「是吾鬼迷心
窍!把吕家给的钱全都投到你那里。古格尔来的时候,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蔡敬仲板起脸,不悦地说道:「说得好像我在骗
你一样——我这么大的生意,缺你那俩小钱儿?再说了,你投钱的时候又没说这
是吕氏给你们的办事经费,吃不上饭能怨我吗?你要再这么说,我这就走!」
蔡敬仲气冲冲站了起来,脚下哗哗直响。
兽蛮老者赶紧拦住他,「蔡公!蔡公!吾嘴笨不会说话,你万万走不得。」
蔡敬仲冷哼一声,端着架子坐了下来。
兽蛮老者赔着笑脸说了半天好话,蔡敬仲脸色才转暖,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也真是的——吕家给了几个小钱,你们两眼一抹黑的
就来了。这倒好,吕家变成灰,风一吹就没了。结果呢?活活把你们给坑了吧?
要不是遇见我,你们还在这鬼地方瞎转呢。「
「噫!古格尔带去的勇士在大草原死伤殆尽,部族只余老弱。去年冬天又赶
上白灾,牛羊死亡无算。」兽蛮老者悲声道:「眼看就要灭族,吕氏信使送来钱
物,蛊惑古格尔动了心,纠结了邻近部族的勇士,千里迢迢来到洛都。古格尔被
人杀了,人心也散了,他们都追着吾要钱,嚷着要回草原去。吾只能编个谎话,
让他们把武狼主挖出来吃了。说来,那天遇上,蔡公怎么都不认识吾了?要不是
吾族人鼻子灵,闻出你的气味,吾还真以为哪里又来个蔡公子。」
蔡敬仲摆摆手,「生意需要,你就别多问了。」
「好好好。吾不问,不问了。吕家使者说,武狼主的坟就在秘境里头。可挖
了许久,连个大臣墓都没挖开……」
蔡敬仲鼓励道:「再坚持两天!陪葬的大臣坟墓已经找到,武皇帝的陵墓也
就不远了。诶,今天新打的猎物呢?昨天吃的小鹿还挺嫩。」
「昨天一共打了两头鹿,你吃了一头,吾们兽蛮武士带兽蛮奴隶,二三百人
吃了一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鹿肉汤,还当是白水。」
「你们不是吃了不少人吗?」
「你以为吾族想吃人!?」兽蛮老者道:「人肉酸甚,又不甚肥。若非饿得
无奈何,谁愿意啃那玩意儿?」
蔡敬仲推心置腹地说道:「大家干的重体力活,猎物这么少,怎么能行呢?
让我们勇敢的武士们加把劲,一定要让大家吃饱!先给我打条猎物来。鹿肉
就算了,昨天吃得有点多。打条狍子吧。加点野山菌,浓浓的熬上一锅。「
兽蛮老者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的心思。」蔡敬仲拍了拍他的肩,「你得这么想,我是做大生意
的,我吃肉,你们能喝点汤。要是我都吃不饱,你们还不得全都喝西北风去?是
不是这个道理?」
兽蛮老者重重一跺脚,「吾看出来了,汝是吃屎,都要吃屎尖尖的!」他抹
了一把老泪,悲声道:「吾去!吾给你打狍子去!」
蔡敬仲叮嘱道:「要嫩嫩的啊!」
「啧啧啧啧……」朱老头笼着手蹲在草丛里,啧啧叹道:「人才啊这是。」
曹季兴也笼着手,跟朱老头蹲在一起,感慨道:「我当年要是有他一半不要
脸,早就当皇上了。」
蔡敬仲摘下墨镜,哈了口气,抽出一块丝帕,细细擦拭着,「早就跟你们说
过,我生意做得大,客户多,人头熟,你们还不信。哈……」
「真行啊,」曹季兴竖起大拇指,「被债主当场逮到,都锁沟里了,还这么
牛气!」
「我是不想走。在这儿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多舒服啊。」蔡敬仲起身走了两
步,脚上的铁链哗哗直响,「有道是欠钱的大爷,讨钱的孙子。就这破链子,能
困得住我?」
「你们说好的,一手还钱,一手放人,小蔡,你准备撑到啥时候?」
「吃完狍子吧。好久没吃过了。」
朱老头跟曹季兴都是一脸服气,「你吃着,我们去遛遛弯。」
「路上见着野葱,给我薅两根儿啊。加你利钱!」
曹季兴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头也不回地给他比了根中指。
朱老头笼着手,弓着腰,跟曹季兴一道鬼鬼崇崇地溜出山谷。两个狼狈为奸
的老东西凑到一起,小声嘀咕道:「几拨人了?」
曹季兴掰着指头道:「兽蛮人一拨,巫宗一拨,一堆逃亡的叛军、内侍、死
士啥的,还有几个光头,像是自己来的。另外就是那几个生意人了。」
「咋整?」
「还能咋整?都要刨你祖坟了,你还咋整呢?」
「我说我弄点耗子药吧,你非拦着我。」
「小主子爷啊,你就积点德吧。我都替你揪着心,生怕你将来生个孩子没屁
眼儿。」
「我就知道!所以我压根儿就不生!气死老天爷!」
「询哥儿,打住。咱犯不着跟老天爷较劲。」
「哎哟!」朱老头用手肘捅了捅他,「花姑娘!」
「拉倒吧,你以为你还是五陵大流氓刘询刘次卿呢?」
「这姑娘看著有点眼熟啊。」
「你生的?」
「呸!你生个姑娘是光头!」
曹季兴趴在草丛里往外看去,「俩光头不会是一路的吧?」
两人嘀咕着,林中突然蹿出一条黑影,猛兽般朝那尼姑扑去。
那名兽蛮武士狮鼻驼口,饿得眼都红了,看到一块鲜嫩的肉走过来,身在半
空,口水就淌了一地。
眼看那小尼姑就要葬身兽口,兽蛮武士忽然就地一滚,转眼间猛兽变成小猫
咪,涎着脸往那小尼姑身边凑。
朱老头跟曹季兴目瞪口呆,看着小尼姑的僧衣后面挑起一根豹尾,灵巧地摇
曳着。
「贫尼法号静善。路过……」
没等她说完,兽蛮武士就抢着说道:「吾叫山狮驼!今年二十五!家里六口
人!五只羊,三头牛……」
静善一手扶额,耳边那厮滔滔不绝,一口气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不住,破口
骂道:「去你妈的!」
山狮驼兴奋地打了个滚,尾巴竖得跟旗杆一样,绕着她一个劲儿打转。
静善忍不住叫道:「师傅!师傅!把它赶走!」
一名凶相毕露的老僧大步过来,恶狠狠道:「干哈呢?想交配啊!佛门弟子
你懂不懂啊!」
山狮驼愣了一会儿,然后跳起来,双臂一拧,显露出自己壮硕的肌肉,然后
双手交握,鼓起胸大肌。
「哎哟喂,你还上劲了?来来来,跟我比比!」
已死老僧捋起僧袍,伸出左臂,然后是右臂,然后从胸口又伸出一条左臂,
接着又伸一条右臂,然后从背后又伸出一条左臂,又伸出一条右臂……
山狮驼当时就看傻了。
八臂魔僧凶性大发,吼道:「来啊!比啊!不比就滚啊!」
山狮驼嘴一扁,泪奔而去。
已死老僧拉好僧衣,得意地说道:「乖徒儿,师傅厉不厉害?」
静善默默翻了个白眼。
草丛里传来一声奚落,「嘁,一只死蜘蛛……」
已死老僧侧步拧身,厉声道:「谁!滚出来!」
朱老头笼着手钻出来,对曹季兴道:「你说的光头就是他?」
「叵密的八臂魔僧?我还真不熟。」曹季兴捋起袖子,「扛揍不?」
已死老僧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茬地说道:「姓殇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少来招惹我!善儿,咱们走!」
「哟,这就走啊?」
「废话,你们人多。」
「别急啊。」朱老头道:「你们是跟龙宸来的吧?这浑水你们也敢趟?」
曹季兴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龙宸那个壁水貐是叵密出身?他们是来报仇
的?」
「屁!那个叛徒!背弃佛祖,迟早有报应!」已死老僧为人光棍,痛快地说
道:「得嘞,我知道这是你祖坟。你在这儿我就不说啥了。」
他拍了拍僧衣,「啥都没捞着。这就走,行吧?你要还不依不饶,没得说,
我豁出去这一百来斤,跟你玩命!弄不死你,我也溅你一脸血!」
朱老头冷哼道:「抽空子就来捡便宜,当了和尚还匪性不改。」
「废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都穷得当裤子了,还不捡点是点。」
「慈音呢?」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已死老僧啐道:「你小姨子满世界乱蹿当诈骗
犯,你都不管管?」
朱老头脸一黑,显然被他戳到痛处。
「好吧,也不让你白忙。」已死老僧道:「老衲送你一句:龙宸被你们巫宗
的人下了黑手,已经认栽了,人全撤了。这成了吧?」
朱老头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已死老僧扯起静善,一溜烟地跑了。
朱老头两手放在身前,满眼沧桑地望着着远方,下面「哗哗」响个不停。
曹季兴羡慕地说道:「你这泡尿够长啊。年纪一大把了,肾还这么好,怪不
得是练童子功的。」
「先把那帮军士、内侍弄出去。再说那几个生意人。」
「他们要是不听劝呢?」
「这地方别的不多。坟,可有的是。」朱老头道:「管够。」
曹季兴道:「就是怕扰了先帝爷的清静。」
「拉倒吧。都快断香火了,还清静。」朱老头抖了抖家伙,一边系着裤子,
一边感慨道:「我这些年困守南荒,好不容易才遇见个天命之人。可那小子一门
心思做生意,让他当皇帝他都不肯。眼下他挑的这娃还小,看不出好歹来。宫里
那位根基太浅,朝中重臣坐大,她恐怕是制不住的。我这回进帝陵,看到香火废
了这么多年,心里这个酸……」
朱老头用力捶了捶胸口,怆然道:「我死都……都合不上眼啊。」
「询哥儿,我给你守陵成吧?」
朱老头拉住他的手,用力拍了拍,「就等你这句话呢!」
曹季兴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地说道:「询哥儿,你不能只逮着我一个人往
死里坑啊……」
「我是信得过你。」
「认识你算我倒霉。」曹季兴道:「进来的时候不短了,咱们这就动手?」
第六章、铁血安答
程宗扬还是把赵合德抱在臂间,一路走一路卿卿我我,如胶似漆。
吕雉跟在后面,对两人腻腻歪歪的模样视若不见。
「你怎么知道方向呢?」
「要在外面的话,可以看青苔生长的情形,从背阳向阳找出南北,再找出东
西方向。更简单的是看影子。不过在这里就不好说了。说不定这太阳是在南回归
线,或者压根就不是太阳。」
赵合德满眼崇拜地说道:「你懂得好多。这会儿往哪里走呢?」
「跟着河水的流向走。」
「原来是这样啊。」
「你年纪小,不懂没关系。可有人一把年纪了,连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在宫
里都养废了。」程宗扬回头道:「喂,说你呢。」
吕雉淡淡道:「我跟着呢。」
赵合德道:「我帮你看着,不会让她走丢的。」
「我才不怕她迷路。丢了算了。」
吕雉置若罔闻。
赵合德贴在他耳边道:「它还硬着吗?」
「没有。」
程宗扬撒谎了。得了合德极品鼎炉的元红,岌岌可危的丹田终于稳住,一直
硬着的兄弟也恢复了正常。问题是皮肤的敏感性并没有减轻多少,本来就是血气
方刚的年纪,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硬给你看。
比如赵合德这会儿在自己耳边说话,一个绝色小美人儿在耳边呵气如兰,口
脂生香,再带点旖旎动人的风情,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它就主动来了兴致,昂头
挺脑,跃跃欲试。一直硬着当然不好,可一天到晚动不动就勃起,半个时辰能硬
上十好几回,这日子还能过吗?
程宗扬忽然停住脚步,一手按住腰间的刀柄。远处一名兽蛮人凶神恶煞般狂
奔过来,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滔天杀气。
林中的小兽被兽蛮人的杀气惊动,在山间四处乱蹿,有几只跑到河边,因为
跳不过去,转头顺着河岸狂奔。
那兽蛮人转瞬即近,能看出来是一名老者。它背着一根木杖,眼睛小得犹如
绿豆,嘴巴却宽大得如同鳄鱼,它手足并用,一路草叶纷飞,笔直朝自己冲来,
丝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气。
程宗扬放下赵合德,挡在身后,随即拔刀在手,不等兽蛮老者扑上来,便使
出一招夜战八方,将奔来的小兽驱赶开。
兽蛮老者猛地发出一声怪啸,「狍子!吾的狍子!」
程宗扬一怔,好像刚才真有只尾巴生着白尖的狍子跑过去。
兽蛮老者好不容易撞见一只狍子,却生生错过,顿时红了眼睛,接着又认出
程宗扬的面容,旧恨未了更添新仇,兽蛮老者胸中杀意沸腾,嚎叫道:「欺人太
甚哉!吾先宰了你!」
两人转眼就斗在一处,程宗扬刀势迅猛,那名兽蛮老者修为原本及不上程宗
扬,可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恨意冲天,整个人都疯狂了一样,
以命搏命,悍不畏死,竟然压着程宗扬打。
程宗扬这回深深知道什么叫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以前也没少玩命,可这会
儿身后还有个赵合德,实在是玩不起,不多时便左支右绌,局面越来越狼狈。
忽然大地微微一震,一道裂缝出现在兽蛮老者脚下,使它一个踉跄。
一个豺狼般的声音道:「阿合马!」
兽蛮老者转身跳开,然后叫了一声,「哈米蚩!」
说着两个老兽人就扑到一起,滚在地上,拳打脚踢。
好不容易等他们分开,两个老兽人都是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沾满泥土,不过
两人情绪倒是很高,刚才还打得热火朝天,转眼就勾肩搭背,呵呵傻笑。
程宗扬愣了半晌,「你们……认识?」
哈米蚩往兽蛮老者胸口擂了一拳,「阿合马!我安答!」
兽蛮老者也朝他胸口擂了一拳,「安答!」
「那你们刚才……」
「我们兽蛮人的礼节。」
阿合马龇着兽牙,张开血盆大口,一边「呜呜」的嚎叫,一边夸张地抖动着
宽大的嘴唇。
程宗扬一拍大腿,「干!这是示好?!老术朝一个小丫鬟这么干过,当时就
把人吓晕了。」
「等会儿,我们说几句话。」
两个老兽人搂着肩,脑袋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忽然哈米蚩勃然大怒,抓住阿合马的后颈,「篷」的一声,把他脑袋砸在河
滩里。
阿合马不甘示弱,爬起来一头把哈米蚩撞翻,骑在他身上一通痛打。
打完俩人又凑到一块儿,你咬我耳朵,我咬你耳朵,亲热地说着悄悄话。说
到高兴处,阿合马一个耳光抽过去,换来哈米蚩一记头锤,当时鼻子就飙血了。
程宗扬看得脑门都在疼,这哪儿是两个老头?简直是两个精力严重过剩的熊
孩子。
两人终于用兽蛮人结义兄弟之间最亲密的礼节完成了交谈,彼此搂抱着,一
瘸一拐地走来。
哈米蚩道:「我跟他们说,你很有钱。」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说吧。」
「他们要羊。」
「我给!」
「他们要回塞外。」
「路费我出!」
「他们的钱在一个蔡公公那里吃利息。」
程宗扬下巴「咔」的掉在地上。蔡爷的生意做得真大,兽蛮人的卖命钱也敢
黑。他突然觉得,自己替蔡爷背的锅是不是有点大了?天知道他挖的坑有多深,
里头填了多少人。
程宗扬咬了咬牙,「我帮他们讨回来。」
「不是。他们要利息。」
程宗扬很想学他们的礼节,先给阿合马一记耳光,再来一记头锤加旋风腿。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那几个利息?你们上当受骗,那叫活该!用金兀术的话
说,一个个都是张嘴能看到屁眼儿的直肠子,还学人家玩钱生钱的把戏?
「行!包在我身上。还有吗?」
「没了。」
程宗扬有些不放心,「那个古格尔呢?」
「他们不是一个部族的。古格尔族里没有成年的男丁,雇佣他们帮忙。」
哈米蚩解释完,程宗扬终于弄明白,为什么古格尔一死,那些凶悍兽蛮人没
有上来拼命,反而都跑了,原来是一群打临工的。
程宗扬心下一动,「那些兽蛮奴仆一起走吗?」
「不会。草原受了雪灾,没有足够的口粮。」
「那就好。」程宗扬欣然道:「我准备在首阳山下建个牧场,第一批先放养
一万只羊,眼下正缺人手。那些兽蛮奴仆都是养羊的行家,我想让他们来帮我养
羊。」
阿合马一直在旁边呵呵傻笑,听到这句话,口水「哗」的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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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阿合马过来,裹着熊皮大氅的蔡敬仲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狍子呢?」
阿合马此时有了底气,抬起巴掌就想给他个脆的。可手挥到一半,还是没敢
打下去,陪着笑脸给他掸了掸衣服。
程宗扬踱着步子过来,慢悠悠道:「蔡爷,你没事吧?」
蔡敬仲坦然道:「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走两步。」程宗扬摆摆手,「起来,走两步。」
蔡敬仲一手伸到袖中,程宗扬以为他要亮出什么底牌,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谁知他掏了半晌,掏出一柄大红折扇,「啪」的打开,在胸前悠哉悠哉地扇着。
「蔡爷,你这什么意思?」
「本公子凭本事借来的钱,谁想从我口袋里掏出一个子儿——没门!」
程宗扬一肚子的说辞全给憋了回去,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蔡爷,你是属貔
貅的吧?」
几方会合,简短地商量几句。果然和程宗扬猜测的一样,胶西邸井下入口开
启的同时,长秋宫的入口也同时开启,而永安宫湖底和增喜观两处入口却没有动
静。
负责监控长秋宫入口的是吴三桂、敖润和冯源,剧孟和哈米蚩也留在长秋宫
居中策应。他们商量之后,由吴三桂入内查探,因为青面兽传回消息,说秘境里
有许多兽蛮人,哈米蚩与高智商也一同进来。结果就前后脚的距离,三人还是失
散了。
哈米蚩靠着野兽的本能,同样选择了沿河而行,遇见程宗扬等人。
那些兽蛮武士都是家乡遭灾,在古格尔的鼓动下,前来洛都。真论起来,双
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因为哈米蚩跟阿合马是安答,还有一点交情。
说起阿合马,他就是个悲剧。古格尔带着满身伤痕,孤身一人从大草原逃回
部族。本来已经丧失了自己的势力。可吕氏的信使居然找到兽蛮人的聚居地,许
诺重金,请兽蛮人作为外援。
作为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被兽蛮人视为智者的阿合马首先来到洛都,结果
正赶上蔡敬仲钱生钱的把戏玩得如火如荼。阿合马在草原待了那么多年,哪儿见
过这种高科技?一想到自家的钱半年能翻一倍,一年能翻四倍,正发愁族人吃不
上饭的阿合马立马就嗨了,疯了一样把吕家给的佣金全拿出来,投到蔡敬仲的无
底洞里。
这下阿合马彻底上了蔡爷的贼船,古格尔来了,他发愁怎么应付古格尔。古
格尔死了,他要应付的从一个古格尔变成一百来个大脑充斥肌肉的兽蛮武士。再
加上吕氏送来二百多名兽蛮奴隶作为后备,阿合马更是愁得头发就快揪光了。二
三百张嘴等着吃饭,可他们的口粮全在蔡敬仲那里等着生利息。更别说那些兽蛮
武士还要返乡的路费。洛都这花花世界哪儿都怪好,就是没钱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把人哄住,送到秘境,借口把武皇帝挖出来吃掉,想着拖一天是一
天。谁知居然遇见自家的财神爷。那位蔡公公换了装束,贴了胡须,要不是自己
闻出他的气味,阿合马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阿合马发了狠,拿铁链把那位蔡公子锁住,不给钱就不放人。结果那位蔡公
子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就这么悠哉悠哉地住下了,还把欠债的是大爷这句话
发挥得淋漓尽致。照阿合马的脾气,早把这货给打死了。可看在钱的面子上,阿
合马只有一个字:忍!
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遇见了自己的安答,钱也有着落了,还听说有
一万只羊等着他们去吃——不,是放牧。阿合马几乎要喜极而泣,一万只羊啊,
一天吃一只,这辈子都吃不完。那位程公子口中的守羊山,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阿合马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自己死也要死在守羊山的羊群里。
大家目标一致,很快就商量出结果,秘境中的兽蛮人无论有没有参与过吕氏
的叛乱,只要往后不再与吕氏或者其他势力联系,一律既往不咎。愿意返回塞外
的,程宗扬每人给一万钱,十只羊,由向导带领,送回塞外。愿意留下来的,都
移往舞阳侯国的首阳山,保证每月不低于三头羊的口粮。
兽蛮人欢声雷动,随即丢下挖掘工具,兴奋地捉对厮打起来,眼前一片群兽
乱舞的景象。
蔡敬仲双手负在身后,评价道:「还是饿得太轻了。」
哈米蚩负责带领兽蛮人返回,蔡敬仲也想跟着走。程宗扬叫来青面兽,让他
拿铁镣把蔡敬仲锁在身上,「不管吃饭还是拉屎,你们都在一块儿,连睡觉都不
许松开!」
蔡敬仲用扇子顶住下巴,「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你做得都对。我是怕你以后走错路,锁起来放心。」
身后传来一声的轻笑。
蔡敬仲扭过头,指着吕雉道:「你笑什么!」
赵合德连忙道:「不是她笑的。对不起,我刚才没忍住。」
「我教训她,关你什么事?」
程宗扬在旁边看不过眼,「蔡爷,我记得你前两天还说,这辈子佩服的有三
个半人,太后娘娘排名第二。你就这么跟人家说话的?」
「我要不那么说,她会开口吗?你啊,揣摩人心都不懂。」蔡敬仲道:「娘
娘心高气傲,认栽事小,面子事大。打死不开口,神仙难下手。我为什么说三个
半人?一来先把她捧得高高的,二来再拿话钩着她,让她心里直发痒。只要她一
开口,后面的事就好说了。」
程宗扬瞠目结舌,良久才道:「蔡爷,你又给我上了一课。」
「好说。先把铁镣解开。」
「不行。我得把你锁着,好随时向你请教。」
蔡敬仲对吕雉道:「瞧见了吧,你之所以会输,智谋不济尚在其次,要紧的
是脸皮不够厚。你说你脸皮要是再厚一点,还会输得这么惨吗?」
吕雉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言,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叛变的死太监,
最后展颜一笑,「公子说的是。奴婢受教了。」
蔡敬仲还要再说,忽然整个人凭空消失。
「你做甚!」
青面兽瓮声瓮气地说道:「吾要撒尿!」
蔡敬仲绑在体型巨硕的青面兽身上,就跟青面兽揣了个红包一样,一阵风就
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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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青铜大门前,一条雪白的小狗摇着绒球一样的短尾巴,来回打着转。
小紫坐在阶前,笑吟吟逗着雪雪。
闻清语站在她身前十余步的位置,身后跟着一群巫宗门人。
「紫姑娘,大家约好平分,你这么拦着路,不太合适吧。」
「仇雍还说你们都出来了。是那个傻瓜自作聪明来骗我呢,还是你们连他也
一块儿骗了?」
「仇尊者是敝宗元老,地位尚在仙姬之上。谁敢骗他?他又何必去骗谁?想
必是紫姑娘误会了。」
阮香琳道:「好个伶牙利齿的婆娘,居然推到紫妈妈头上。」
闻清语轻笑道:「这不是临安李镖头的夫人吗?你身为人妻,私下却给人当
了妾侍。想必夫人女红不错,做的好一手绿帽子。」
忽然一道火光箭矢般射来,闻清语急忙闪身后退,那道火光落在地上,溅起
一片碎石。
卓云君抬起右手,白玉般的纤指间,一道凤羽般的火焰盘旋不定。
「诸位身负修为,何必逞口舌之利?不如动手好了。」
「果然是做了我们黑魔海的奴婢,连道门的清静无为都不讲了。昔时守身如
玉,如今任由采撷,不知此间滋味可好?」
「哟,说得好像你没被男人干过似的。」蛇夫人道:「难道你在床上,还得
让你男人供着你,把你顶在头顶上干啊?」
蛇奴荤素不忌,闻清语终于招架不住,「紫姑娘,你到底开不开门?」
「要等程头儿哦。」
「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暗处一个隐秘的角落里露出一眼睛,「怎么还不动手?」
「说和了?」
「这地方不能多待,咱们走。」
两人悄悄退开,钻进一个圆形的洞穴内。他们小心抬起铁制的井盖,盖住洞
口,然后沿着长长的水泥管道一路疾奔。
两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正是勾结成光,试图控制刘建的广源行执事,庞白
鹄。
「这回的差事算是办砸了。十六少不知道会怎么收拾我呢。」庞白鹄满脸青
肿,跑路还撇着腿,显然身上伤的不轻。
「这也怨不得你,都是刘建那竖子,狗肉上不了席面。」
「龙宸那帮家伙不靠谱,黑魔海那伙人更黑,说翻脸就翻脸。」
「这也是没想到。原以为吕家那窝草包好收拾,谁能料到区区一个吕巨君,
会那么棘手?左武军、兽蛮人、董卓的凉州军……要不是金蜜镝那老狗玩命,吕
家真不一定会输。说来刘骜结了多少仇家啊,个个都巴不得他死。」
「他得罪了多少人?不说别的,就说咱们吧。咱们是生意人,讲究的是公平
信誉。汉国朝廷天天这么折腾我们做生意的,谁他妈受得了?说课税就课税,说
关门就关门,当官不要商贾出身,轮到打仗却让我们做生意的上阵,还他妈跟一
帮贼配囚编成一军。我们就做个生意,犯什么天条了?就当犯人处置?」
「行了老庞,别发牢骚了。你比我强多了,好歹十六少没事。陶家的五少爷
这次也入宫了,到现在还没有音信。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活不了。」
「你运气也够背的,陶五爷眼下可正得宠呢。他老子不争气,原想着他们这
一支要败,谁知道陶老爷子隔了一辈,指名让他进钱庄打理生意。不过你也别太
担心,陶五爷是个有福气的,多半没事。」
「这次城里大乱,别人都往外跑,我在路上找了个人,冒用文书混到城里,
就想着万一陶五爷出事,我干脆死城里算了,也免得连累家人……」
两人想到前途,都忧心忡忡,没了说话的兴致,只闷着头赶路。
「我们不是要出去吗?」
拐角处远远传来一个声音,两人齐齐停住脚步,随即藏起身形。
「贼不走空!来都来了,好歹不捞点儿啊?我又不去挖姓殇的祖坟,就捡个
仨瓜俩枣的,他还能跟我来真的?我说善儿啊,咱们不是去长安的吗?你非要绕
到洛都干啥呢?」
「散心。」
「有心事啊?」
「没心事。」
「反正这会儿没旁人,咱俩唠会儿嗑。」
「没心情。」
已死老僧一脸的痛不欲生,「你小时候可喜欢跟我唠嗑了,喂个糖豆能唠一
宿,咋越大越不可爱了呢?」
静善恼道:「我都不是吃糖豆的小娃娃了。」
「那你想吃啥?我给你找去!吃肉也行啊,咱们背着佛祖偷偷吃,吃完再持
戒。」
静善喝道:「谁!」
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甬道中,她穿着一袭白色的武士服,长发挽起,扎着
英雄结,英气逼人。
「我姓云,你们是?」
「贫尼静善。」
云丹琉仔细看了她一眼,「我们是不是见过?」
「不可能!」已死老僧道:「我们跟你云大小姐从来没打过照面。」
云丹琉奇道:「你认得我?」
「这不刚认识吗?你说姓云。大小姐嘛。」
云丹琉道:「告辞了。」
「萍水相逢也是有缘,给点儿钱吧。」
云丹琉一手按住刀柄,「我要是不给呢?」
「哈哈哈哈!」已死老僧摸着光溜溜的头皮,匪气十足地大笑起来,「那我
就只好下手抢啦!」
笑声未落,他压低声音对静善道:「云家有钱的很。一会儿我制住她,你摸
摸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全弄走。出去我就给你买肉吃。」
静善道:「告辞了。」转身就走。
「乖徒儿,你别走啊!」已死老僧慌忙追上去,「偶尔劫个道散散心嘛,佛
祖都不会怪罪的。」
云丹琉松开紧握的刀柄,微微舒了口气。那个老和尚修为怪异,自己也看不
出深浅,但带给自己的压力极为恐怖。一旦交手,自己连脱身的把握都没有。
她刚要转身,却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把自己拦在中间。左边一个,是自己
交过手的庞白鹄。右边那个自己也认识。
「你是晴州会馆的管事,杜奕?」
那个瘦点的赔笑道:「大小姐好记性,连我这种小人物都能记住。」
「你们也想硬抢?」
「不敢不敢,」杜奕点头哈腰地说道:「小的只是想请大小姐赏个面子,一
起去拜会程少主。」
云丹琉轻蔑地笑了一声,「绑架吗?」
杜奕一脸尴尬,还没来得及开口,庞白鹄已经「扑嗵」一声跪下,声泪俱下
地说道:「我们哪儿敢啊。小的是大小姐的手下败将,真不敢与大小姐为敌啊。
只求大小姐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一条生路。」
「你们两头堵,是想上来动手的吧?」
「不是不是。」杜奕连连摆手,「我们差事办砸了,回去也得死。这会儿也
是逼急了,想巴结上大小姐,好跟程少主说和说和。」
「你们要说和,直接去找他啊。跟我说什么?」
杜奕说着也跪了下来,「哎哟,那位程少主还能不听大小姐的?大小姐别怪
我多嘴,程少主看你的眼神都跟看别人不一样。绝对是又敬又爱,那心思全都写
在脸上!要我说,只有程少主这种不世出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大小姐这样的绝世
佳人。程少主英雄了得,也只有大小姐这样了不得的人物才配得上。」
杜奕做的迎来送往的营生,全靠捧人吃饭,这会儿捞到一根救命稻草,玩命
地拍马,嘴里各种马屁滚滚而出,几乎能吐出花来。
云丹琉本来严阵以待,不一会儿被他说得脸都红了,顿足道:「别说了!」
杜奕赶紧闭嘴,像条丧家犬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云丹琉看着庞白鹄道:「你在宫里是怎么说的?」
庞白鹄「啪」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我混蛋!我
该死!」
庞白鹄一边说一边狂抽自己,他也真下得去手,只抽了三四个耳光,就吐出
一颗牙来,一张肥脸更是肿得不能看了。
杜奕倒听吩咐,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磕头。
「好吧,我可以替你们说,但他答不答应,我可管不着。」
两人都哭了起来,「大小姐,你就是我们的活菩萨啊……」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云大小姐,你不会那么傻吧?他们说几句软话,你就
信了?」
庞白鹄跳起来,「谁!」
齐羽仙从黑暗中走出,「真巧,在这里遇上大小姐。」
云丹琉道:「你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也来了?」
「在宫里气闷,出来散散心。」齐羽仙道:「两位执事,多日不见。」
杜奕道:「齐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的没得罪过你吧?」
「是吧?我都不太记得了呢。」齐羽仙一边说一边抽出弯刀。
庞白鹄脸上的肥肉抖了几下,慢慢向后退去。
齐羽仙举刀指着他,「你们在宫里突然翻脸,暗算仙姬,这就想走?」
杜奕道:「老庞,怎么回事?」
庞白鹄啐了口血沫,「齐仙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仙姬独占永安宫,开
启秘境的时候可没跟我们打招呼吧。要说翻脸,也是你们先翻的脸。」
「秘境归我们圣教,本来就是说好的。倒是你们背着仙姬,私下勾结圣教的
姬奴,敢问操的什么心思?」
「你们把印玺全都卷走了,宫里只留了个空壳,还说只图秘境?」
「那些印玺是开启秘境所用。」
「当初可没听你们说过。」
「事关机密,恕难奉告。」
「两位!两位!」杜奕见两人越说越僵,赶紧打圆场道:「我听着大伙是不
是有什么误会?」
「哪儿有什么误会?」云丹琉嘲讽道:「说到底两边都没操好心,一有机会
就互下黑手,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齐羽仙叹道:「鹬蚌相争,倒让程少主这渔翁得利。云大小姐,何必讥刺我
等呢?」
齐羽仙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三人站成一个三角形,将云丹琉围在中间。
齐羽仙终于站定,她微微一笑,刚要开口,云丹琉忽然动了,她飞身跃起,
整个身体几乎横过来,两条长腿一前一后,旋风般横扫过来,正中庞白鹄颈侧。
庞白鹄猝不及防,被云丹琉雷霆一击,一个筋斗栽倒在地。
齐羽仙弯刀犹如一道流光,直劈云丹琉后腰。另一边的杜奕却往后跳开,高
声叫道:「诸位!诸位!且莫动手啊!」
云丹琉扬声道:「今日暂别,后会有期。」
齐羽仙心下恼怒,催动真气,全力追击,谁知刚追出两步,眼前青光暴起,
却是云丹琉去而复返,回马一刀劈向齐羽仙头顶。那柄青龙偃月带着一股狂飙席
卷而来,齐羽仙仓促变招,双刀相交,只觉手腕剧震,弯刀几乎脱手,连退数步
才稳住身形。
云丹琉一刀劈退齐羽仙,这才施施然退走。
庞白鹄捂着脖子爬起来,与齐羽仙面面相觑。
杜奕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一边说道:「各位,我是给陶五爷干活
的,这可不关我的事。」
「万般天注定,半点不由人。」齐羽仙道:「杜执事,你已然卷入此事,还
想着能脱身吗?」
杜奕不是那么好哄的,当即道:「我怎么听不懂呢?要不咱们明白说话?」
「想听明白?好啊。」齐羽仙道:「帛十六出钱,怂恿吕冀弑君,暗中又资
助刘建,试图两头押宝。可他心思太大,明知道刘建是我们的禁脔,偏又想着甩
开我们,独占便宜。结果不出仙姬所料,果然是玩砸了。眼看着鸡飞蛋打,庞执
事坐不住了,拼了命也要把你们拖下水。」
杜奕寒声道:「陶五爷不在秘境?」
「你说呢?」
杜奕脸色铁青,「老庞,你这回可把我坑苦了。」
庞白鹄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咱们几方人心不齐,让
长秋宫得位也不冤。可我真没坑你的心思,我就想着借五爷的虎皮一用,找个机
会给程少主磕头认错,保自家一条狗命。」
齐羽仙冷笑道:「这会儿还舌灿莲花?」
庞白鹄恼道:「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齐仙子还要我怎么着?」
「刘建身死,我们巫宗这回可是亏大了。庞执事不准备给些补偿吗?」
庞白鹄脸上的肥肉抖了几下,咬牙道:「想要什么,划出道来!」
「广源行在汉国生意。」
庞白鹄气极而笑,「你知道广源行在汉国有多少生意吗?就不怕撑死?」
「我敢张这个口,就不怕你生意有多大。」
庞白鹄摇头道:「那我还是死吧。来,杀了我,把我的脑袋给十六少送去。
就说我姓庞的无能,罪该万死。」
「你的命可值不了几个钱。」齐羽仙道:「全拿不行的话,起码得一半。」
「一半也不成。」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广源行的产业连同谋逆的证据送上去,想必汉国官
府很乐意收缴这批逆产。」
「你!」庞白鹄刚要动怒,却泄了气,哭丧着脸道:「我做不了这个主。」
「你就把原话传给十六少好了。」齐羽仙淡淡道:「想跟仙姬翻脸,就该先
有舍财的觉悟。」
杜奕道:「这边没什么事,我先走一步。」
「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动手的可也有陶五爷。」
「我就一传话的,你别为难我。要什么,我转告给五爷。」
「钱庄。」
眼看杜奕变了脸色,齐羽仙挑起唇角,「陶五肯定不会给。」
「你知道就好。」
「那我们借笔头寸好了。具体数额,回头有人去跟五爷商量。」
杜奕还在思量,庞白鹄道:「若是我答应你,程少主那边再张口呢?」
「我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半吗?」
「齐仙子莫说笑。我们出了这笔钱,你们可得负责把事给平了。」
「你们只要不自作主张,我们自有法子。」
庞白鹄一咬牙,「成!」
「一言为定。」齐羽仙说着抬起手。
庞白鹄抬手与她击了一掌,随即一声惨叫,却是被她生生拧断一根手指。
齐羽仙笑道:「先收些利息。」说着飘然而去。
庞白鹄握着断指,一张肥脸满是冷汗。他喘息半晌,然后又抬手狠狠给了自
己一记耳光。
杜奕动了动嘴,最后也是一声长叹。
第七章、名花倾人
程宗扬不知道剑玉姬与晴州商会已经重新携手,他把秘境内的兽蛮人集合起
来,兽蛮武士由阿合马带领,外面由敖润与冯源接应,负责安置。其余的兽蛮奴
仆则由哈米蚩带领,暂时仍留在秘境。这些兽蛮奴仆都是上好的劳力,一旦岳鹏
举改造过的铜门无法开启,说不得还要用蛮力挖开。
可队伍集结起来之后,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青面兽的踪影。十个兽蛮人有十
一个都是实心眼,自己交待过不让解开,老兽就是打死也会拖着蔡爷不撒手,可
他这泡尿也撒得太久了吧?
蔡爷没了影子,阿合马比程宗扬还急,一顿木杖,「吾去找!」
阿合马带了几名精壮的兽蛮武士,分头寻找。程宗扬有心不去理会,可没来
由一阵心惊肉跳,好像有什么不妙的事情正在发生。
「我也去!」
合德不便行走,留下来由哈米蚩照看。程宗扬叫上吕雉随行,免得她趁自己
不在,搞出什么事来。
兽蛮人所在的区域是一片荒丘,翻过一个斜坡,前面是一片山林。程宗扬心
下嘀咕,以老兽的羞耻度,撒泡尿总不至于还要钻到林子里吧?
「老兽!」程宗扬双手拢到嘴边,放开喉咙喊了几声,结果半晌也没有听见
回音。
程宗扬一边叫一边四处张望,看到身后的吕雉,不禁一阵火大。自己嗓子都
快喊出血来了,她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你也叫!」
「嗓子坏了,叫不出来。」
「骗鬼啊。什么时候嗓子坏了?」
吕雉淡然道:「给主人品箫的时候,喉咙肿了。」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好笑,「哎呦娘娘,你也太娇贵了吧?用用你的嘴巴,就
把你的嗓子给干肿了?说得好像你没给人口过似的。」
「没有。」
「这么荣幸?娘娘的第一次居然给我了?」程宗扬嗤笑道:「你怎么不干脆
说你还是处女得了。把石头拿好!」
吕雉还拿着那块白色的条石。程宗扬开始只是不想把留着岳鸟人手迹的石头
平白扔了,后来发现让吕雉拿块石头效果出奇地好,一来增加负重,消耗她的体
力,二来拖慢她的速度,三来正好占住她两只手,差不多等于给她戴了副镣铐。
条石又不能拿来当武器,即使她想扔过来砸死自己,这么大一块石头,自己
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程宗扬耳朵忽然一动,听到山林中传来一声大喝。
那声音相距甚远,但听起来极为耳熟,居然是吴三桂。程宗扬立即噤声,拔
出那柄剧孟送给他的长刀,循声往林中掠去。
林内一片狼藉,吴三桂手持长矛,与一名八条手臂的老僧激斗正酣。
已死老僧八臂齐出,打得吴三桂步步后退。刚刚胖出两圈的高智商躲在一棵
大树后面,唯恐被两人交手的劲气带到,横尸当场。不过他也没闲着,虽然躲得
不敢露头,但嘴上功夫没丢下,可着劲儿的叫骂。各种污言秽语,都快翻出花来
了,让已死老僧满门妻女,上溯祖宗八代都倒了血霉。
吴三桂叫道:「老和尚!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一见面就要喊打喊
杀!」
已死老僧道:「你把后面那厮交出来!咱们了事!」
「这是我们商行的杂役,不知哪里得罪尊驾?」
「我呸!还杂役,临安的花花太岁,谁不认识?肥羊啊!」已死老僧腾出一
只手,摸着光溜溜的头皮,怪笑道:「快快把他交出来!老衲好去找太尉化些钱
铢,哈哈哈哈!」
「八臂老秃?」程宗扬叫道:「你怎么跑这儿了!」
「老衲铁鞋踏破山河!你管我在哪儿呢?哎哟,这不是程贤弟吗?」已死老
僧匪气十足地大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缘份啊!」
笑了两声,已死老僧忽然拧起眉头,「不对!不对!」他往后跳开,八条手
臂一起抱着光头一通乱摸,眼中露出浓浓的狐疑,半晌才恍然叫道:「哎妈!善
儿是来找你的?我的乖徒儿啊,你是不是看中他了!」
静善又羞又恼,「你胡说什么!」
「找我?」程宗扬莫名其妙,「什么事?」
静善厉声道:「谁找你了!我只是路过!」
程宗扬满脸不信,从哪儿走能路过秘境?
静善拿出一封信柬,往地上一掷,「智深师兄给你的。」转身就走。
程宗扬怔了一下,智深?鲁智深?他抄起信柬,急忙追上去,「等等!」
「师傅!把他赶开!」
已死老僧横身拦住,恶狠狠道:「干哈呢!我徒儿是你能追的吗?要追也是
我徒儿追你!知道不!」
静善气道:「你闭嘴!」
程宗扬道:「鲁大师不是在沐羽城吗?你们在哪里见的面?」
「你说那个黑秃啊。他被大孚灵鹫寺的贼秃追杀,老衲跟乖徒儿路过,帮他
把那些贼秃打跑了。」说着已死老僧摊开一只手。
「干什么?」
已死老僧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是问啥地方吗?给钱啊。」
这帮穷鬼!程宗扬拿出钱囊,直接丢了过去。
已死老僧八臂齐出,一只手接住钱囊,一只手解开带子,一只手伸进去抓住
钱铢,剩下五只手摊成一排,飞快地把钱铢分开,数了一遍。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六十五、六十六、六十七……哎呦,兄弟,
你还挺有钱啊,哈哈哈哈。」
「在哪儿遇到的?」
已死老僧乐呵呵道:「信上写着呢。」
程宗扬险些吐出一口血,赶紧拆开书信。看到信上说他们绕道沐羽城,避开
大孚灵鹫寺的追杀,已经到了江州,由小侯爷亲自出面安顿下来,程宗扬先放下
一半心。再往后看,却是林冲伤势未愈,留在江州休养,鲁智深独自赶往临安,
准备接嫂夫人前往江州与林冲相聚,结果途中又遇到大孚灵鹫寺的僧人。鲁智深
不愿对他们下重手,一路缠斗之下,又往北绕到丹阳,结果遇到被大孚灵鹫视为
异端的静善师徒,双方联手,击退追兵,才得以脱身。
丹阳有程氏商会的店铺,鲁智深打尖时听说程宗扬到了洛都,他南下临安,
无法见面,正好已死师徒北上,鲁智深便写了封书信,交给静善,目的只是报个
平安,也不指望他真能收到。
看到鲁智深信中说要去接林夫人,程宗扬尴尬之余还有些心慌。虽然阮香凝
是黑魔海布在林冲身边的棋子,与林冲并没有夫妻之实,但自己把她收入房中,
道义上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为了掩盖此事,他想方设法做了掩饰,可到底纸包不
住火,万一走漏风声,自己跟林冲脸上都不好看。
已死老僧手里有了钱,底气立刻足了许多,凑到静善身边道:「徒儿啊,信
也送到了,钱也拿到了,你看咱们是这就走呢,还是再玩一会儿?」
「走。」
已死老僧一边走一边嘀咕,「乖徒儿啊,这信是给小程兄弟的,你咋不跟我
说呢?」
「你自己不会看吗?」
「我不认字啊。」
「那你知道信上有地址?」
「猜都能猜出来。你以为我跟那小子那么傻呢?」
高智商从吴三桂背后钻出来,指着两人的背影,跳着脚小声道:「秃驴!算
你们跑得快!」
吴三桂朝他脑袋上拍了一记,「让你不下功夫!」
高智商叫屈道:「我都很努力了,这不是刚上手开练吗?哈大叔说了,像我
这样的武学奇才,估摸着再有半年吧,差不多就能神功大成,揍那老秃驴就跟玩
儿一样。」
「你就往死里吹吧。」
程宗扬收起书信,「你们进来多久了?」
「可有一会儿了。」
「看到青面兽和蔡爷了吗?」
「没有。」
「别的人呢?」
「那就多了。」
程宗扬一怔,「很多吗?」
吴三桂道:「有两边的叛军,有宫里的内侍,有趁火打劫的,有几个戴着面
具的,像是漏网的死士。」
「你们怎么遇到这么多?」
「不知道。他们都在林子里,我们也跟来了。」
高智商插口道:「还有个穿着大红袈裟的光头。」
穿袈裟的光头?不会是大孚灵鹫寺的人吧?这帮死和尚,真是阴魂不散!
程宗扬索性把吕雉叫过来,「大孚灵鹫寺是怎么回事?」
吕雉道:「沮渠大师一直想在汉国境内兴建佛寺,走了巨君的门路,这次特
意遣人来助。」
「他们来了多少人?」
「我只知道有一位红衣罗汉,九名金刚徒。暗地里是否还有,非我能知。」
红衣罗汉?干脆叫红衣主教得了。程宗扬对这个极端天主教化的佛门奇葩毫
无好感,还不如叵密那个佛教恐怖组织有人味呢。
这么多人都在林子里?程宗扬心里有些打鼓。这是要出什么事吧?
犹疑间,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钻出。
紧接着,一股浓雾从林中弥漫开来,灰色的雾气翻滚涌动,隐约能看到雾中
一些模糊的影子。
就在雾气扩散开的同时,数道死气突兀出现。程宗扬心知不妙,立刻叫道:
「快走!」
吴三桂一把拖住高智商,迈开大步往林外冲去。程宗扬掠出丈许,突然觉得
少了点什么,扭头看时,只见吕雉还拿着那块条石,行动略慢,忽然身体一倾,
像是不小心绊到什么,接着就被浓雾吞没。
「你个废物!」程宗扬大骂一声,转身闯入雾中。
雾气中弥漫着腐肉般恶臭的气味,中人欲呕。程宗扬找到吕雉,叫道:「手
伸过来!」
吕雉勉强伸出手,程宗扬一把拽住,却未能拖动。仔细看时,只见一条暗红
色的藤蔓卷住她的腰腿,正将她往雾中拖去。
程宗扬猛然抬起头,只见一株巨大的花朵出现在浓雾中,花盘高约丈许,直
径更是接近两丈,棕红色的花瓣上遍布着凸起的颗粒,中间一个酒坛状的入口,
深不见底。
程宗扬心跳几乎停了一拍,这么大的食人花,从哪儿钻出来的?
花朵下方,坚如铁质的花萼有灵性一样转动着,忽然间花朵猛地合拢。一头
生着獠牙的野猪被藤蔓卷起,送入巨花中央的入口,随即花朵内发出一阵腐蚀的
吱吱声,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吕雉脸色发白,她半身被藤蔓卷住,被拖得离开花朵越来越近。那朵巨花吞
下猎物,中间的入口再次张开,露出里面遍布着倒钩的花蕊。
程宗扬长刀挥出,重重斩在藤蔓上。棕色的汁液喷溅出来,带着强烈的腐蚀
性,沾在手背上,如同火烧。
那条藤蔓极为坚韧,程宗扬一刀竟然没有砍断,他正准备再次出手,一条细
藤悄无声息地贴地伸来,卷住他的脚踝。
程宗扬纵身跃起,与扑来的花朵擦肩而过,一股浓如雨雾的恶臭飘来,程宗
扬吸了一丝,头脑就有些发晕。他屏住呼吸,偶然一瞥,看到花朵中间有一只金
色的面具。被食人花吞噬的吕家死士已经尸骨无存,只有耐腐蚀的金面具遗留下
来。
程宗扬避开食人花的一扑,挥刀斩断细藤,接着连补两刀,将吕雉腰间的藤
蔓劈断。
那朵食人花示威般翕张着,慢慢向后退去,然后闪电般一收,将树上一条巨
蟒吞入口中。巨蟒的长尾在花朵外疯狂地扭动片刻,然后软垂下来。
吕雉镇定地站起身,手指却在发抖。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大骂,「干!」
程宗扬脸色难看得像踩了狗屎一样。浓雾笼罩的树林间,一朵接一朵食人花
从地下钻出,越来越高,在空中摇曳着绽开巨大的花朵。
从林中四处望去,数不尽的食人花遍地开放,每一个方向都是接连不断的食
人花海。无数藤蔓纵横交错,将林间变成一片死亡禁区。短短两个呼吸,程宗扬
就感觉到上百道死气散逸出来,显然那些食人花正在大肆吞食林间栖居的鸟兽。
单是一株食人花的藤蔓就让自己大费周章,这要一株一株杀过去,恐怕走不
到一半,自己就会变成食人花的肥料。可留在原地,吞食完巨蟒的食人花随时都
可能再攻过来。硬闯是找死,留在原地是等死,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吕雉忽然道:「抱住我!」说着吕雉背后蓦然伸出两支黑色的羽翼,微微一
振,身体便即悬空。
程宗扬一拍额头,差点儿忘了这娘儿们是羽族,「算你还有点良心。」
吕雉冷冷道:「没有你的刀,我们都得死!」
程宗扬一把搂住她的腰身,「能带动吗?别飞一半还要我来背你。」
吕雉振翅飞起,程宗扬看准一条横空的藤蔓,正要挥刀斩开。谁知吕雉忽然
往下一折,贴着地面掠过,然后再次飞起。
空中突然变向,程宗扬险些被甩下来,等看清她是将那块掉落的白石捡了起
来,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抬手在她臀上打了一记,「飞稳些!」
吕雉身体微微一僵,然后扶摇直上,笔直飞过林梢。
程宗扬低头看去,只见身下灰雾滚滚,整个山林都被食人花占据,最大的一
朵几乎与林梢平齐,花朵开合时,浓雾都被搅起漩涡,连空中的飞鸟躲闪不及,
都被食人花吸入口中。林中不时传来惨叫,显然停留在林中的侵入者正逐一被食
人花吞噬。
吕雉远远避开漩涡,一边升高,一边往山林边缘飞去。身在空中,程宗扬才
发现眼前的秘境极为诡异,周围的群山呈现出弧状的弯曲,整个大地就如同一个
巨大的漏斗,底部则是通往陵墓所在的巨型隧道。
程宗扬忽然叫道:「左边!」
林中生灵绝迹,但在林地另外一端的边缘,还有人类活动的踪迹。那人身材
干瘦,乌衣垂冠,正是老太监曹季兴。与他交手的,则是一个身着大红袈裟的魁
梧僧人。
那和尚手持禅杖,舞得虎虎生风,可怎么也闯不过曹季兴的一双肉掌。曹季
兴稳稳占着上风,却不急不燥,只在浓雾边缘来回游走,身影鬼魅般时隐时现,
把对手死死拖在雾中。
灰雾本身带有毒性,那名僧人左冲右突,无法脱身,被雾气不断侵蚀,一张
脸都几乎成了死灰色。
随着雾气的波动,能看到林间零乱掉落的兵刃和破碎的甲衣,还有两株被砍
倒的食人花,巨大的花盘已经开始腐烂,与几具残缺的肢体混杂在一起,多看一
眼都会让人做噩梦。
那僧人连攻数招,都被曹季兴挡下,终于支持不住,身体一晃,露出破绽。
曹季兴身形一闪,掠入雾中,手掌像虚影般穿过禅杖,在他胸前一按,随即
往后跃开。
红衣僧人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无力挪动。他两手扶着禅杖,慢慢坐下,长叹
道:「无知的人啊,愿佛祖赐福予你。」说着,抬手在胸口画了个「卐」字符,
脸上露出解脱般的欣然,然后脖颈软垂下来,再无声息。
一株食人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探过来,花朵张开,将僧人一口吞下。
曹季兴身形有一晃,避开食人花的吞食区域,一边抬起头,朝程宗扬打了个
招呼,一边叫道:「询哥儿,收了神通吧。」
朱老头的声音从一株古柏后面传来,「别吵吵!」
天知道死老头做了什么手脚,灰色的雾气飘到树旁,就像遇到一道无形的屏
障,被阻隔开来。
不等吕雉落地,程宗扬便飞身跃下,「老头儿,这都是你搞出来的?你也太
缺……」话未说完,他失声叫道:「云丫头!」
云丹琉席地而坐,那柄形影不离的青龙偃月插在地上,她双目紧闭,一手握
着刀柄,一手放在胸口,脸上满是泪水。
程宗扬还是头一次见到云丹琉流泪,简直比看到她受伤还要吃惊,「怎么回
事?」
朱老头一掌贴在云丹琉背后,正帮她推血过宫,「云丫头不小心被那帮和尚
打伤。伤势我帮她压下来了。先别啰嗦,等她吐出这口血就好了。」
片刻后,云丹琉吐出一口鲜血,睁开眼睛。
程宗扬一阵心痛,蹲下来道:「出了什么事?」
云丹琉摊开紧握的手掌,将一枚玉佩放在他手中,然后搂住他,伏在他胸口
痛哭失声。
云丹琉从未有这种软弱的时候,何况这会儿还当着旁人的面。程宗扬一边呵
哄,一边抬起手,那枚玉佩少了半片,似乎沾过血,形成一大片血沁,中间一个
残缺的「云」字依稀可见。
朱老头长长叹了口气,「这是传峰的随身玉佩。当年我跟传峰颇为相投,不
曾想他会葬身此处。」
云传峰?云苍峰的兄长,云丹琉的父亲?程宗扬脑中飞快地转过几个念头,
「他不是行商途中遇刺的吗?」
朱老头摇了摇头,「多半是外间的说法。」
这也很有可能,云家的当家大哥死在汉国帝王的秘境之中,莫说云家未必知
晓详情,就是知道也不敢往外说。
程宗扬仔细看了看玉佩,缺口整整齐齐,像是被利刃切开,但边缘有几道极
深的划痕。
他摸了摸划痕,「这是……锯齿?」
曹季兴道:「锯齿刀。」
孟老大特训的时候,曾经给自己恶补过各种武技常识,锯齿刀在兵器中属于
凶物,由于伤口的特殊性,一旦中刀,便是九死一生。但锯齿刀难学难练,对敌
时也不比平刃武器占优势,反而由于刀锋的锯齿,很容易被一些勾锁类的武器克
制,属于难练易破的鸡肋兵器,极少有人使用。
云传峰的随身玉佩出现在秘境中,其间的原委耐人寻味。程宗扬搂住云丹琉
的香肩,低声道:「可找到骸骨?」
云丹琉抽泣着摇了摇头。
秘境内除了食人花,还有各种食腐的兽类。即使没有人刻意破坏,尸体也很
难保存。看情形,云传峰如果死在此地,多半是尸骨难寻。云丫头幼年失怙,乍
然见到父亲的随身玉佩,难怪会这么伤心。
程宗扬搂着云丹琉呵哄半晌,心底的疑云却难以驱散。自己听云苍峰说过,
云传峰一直为恢复家业奔走,最后不知得罪了哪里的仇家,导致了云氏几被灭门
的惨剧。以云家的财力和遍及六朝的商铺,时隔多年,却连仇家是谁都打听不出
来。这仇家隐藏得也太深了。更蹊跷的是,那位仇家一次出手,未竟全功就销声
匿迹,似乎对云家余下的人再没有半点兴趣,又不像是专门为了杀人灭口。
如今突然发现云传峰的玉佩,程宗扬禁不住生出一种极端不妙的联想。如果
云传峰的死与某个仇家满地的鸟人有关,而那个人在云传峰死后不久便告失踪,
因此未能对云家其他人继续下手,也许就能解释得通了。可这样的话,云如瑶、
云丹琉还怎么与月霜、小紫相处?
不对!程宗扬忽然想到,如瑶的寒毒与被凶手打伤,而月霜的寒毒与如瑶十
分相似,也许行凶者是同一个人。若是如此,云家很可能是不小心卷入岳鸟人的
风波中,结果受了仇家遍天下的岳鸟人连累,才遭此惨祸。
往事扑朔迷离,想揭开谜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程宗扬对云丹琉
道:「既然找到玉佩,想必还有别的线索。这地方太危险,我们先跟大家会合,
再回来细查。」
云丹琉在他肩头擦干泪水,然后抬起头,脸上已经收起哀戚之色,流露出坚
毅的神情,一字一字说道:「我要找到这个人。」
「我们一起找。只要他还活着,总能找到他。」
云丹琉传送时与众人失散,本来准备前往帝陵与众人会合,但遇到齐羽仙和
庞白鹄等人挡路,无意中来到山林间,却意外发现父亲的随身玉佩。
心神激荡之下,云丹琉一时失去提防,被几名逃亡的死士偷袭得手。她成功
反杀一名死士,却不料逃到林中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残存的死士,还有刘建和吕
氏的叛军,宫里的内侍,最后又引出几名僧人。力战之下,伤势越来越重,若非
遇到朱老头和曹季兴,只怕就要饮恨。
听了云丹琉的经历,程宗扬却感觉有点不对。
「老头儿,这些食人花是你弄出来的?」
朱老头道:「赶巧了,这些花原本生在地下,好几年才开一次。谁知道今儿
个能碰上呢?」
「你没做手脚?」
朱老头干笑道:「我就用了点毒,好让它们早点开。这会儿也该收了。」
话音刚落,那些巨大的花朵蓦然收拢,逐一钻回地下,重新蛰伏起来。
林中雾气渐渐消散,所有的尸骨都已经被食人花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地被毒
雾侵蚀过,斑驳不堪的兵器。
程宗扬道:「这些人也是你引来的吧?」
曹季兴赔笑道:「询哥儿只是想省点事,真没想到大小姐也在。这不,我们
紧赶慢赶,把人给救下了。」
说着,曹季兴满面堆笑地向吕雉施了一礼,「娘娘,您吉祥。」
吕雉转过头,不去理他。
朱老头却皱起眉,「你们把陵墓给挖了?」
程宗扬愕然道:「没有吧?」
朱老头抬了抬下巴,「那不是陵门上的石头吗?」
程宗扬看着吕雉手中那块白色的条石,「这块?」
第八章、容颜易改
帝陵门外,随着齐羽仙到场,又有一些黑魔海属下分别赶来,数十号人聚在
陵墓大门前,越发人多势众。
小紫一方只有四人,还不及对方一成,怎么看怎么势单力孤。
闻清语和齐羽仙还能耐住性子等候,一些新出现的面孔已经开始骚动,不过
大多数人还是沉默如岩石一般,不言不语。
那名穿着黑衣的女忍出现在闻清语身后,对那几名吵闹的门人视而不见。
闻清语道:「手下人没规矩,让上忍见笑了。」
「他们是尊者的人?」
闻清语略显错愕。
女忍道:「我不懂你们的事。但我又不是傻瓜。」
齐羽仙轻笑道:「不知换作上忍,该如何处置?」
女忍指了指场中最不安分的一个,「把他的脑袋砍了。」
「杀人立威吗?好主意。」齐羽仙叹道:「可惜仙姬吩咐过,不好乱杀自家
人。」
「还要等多久?」
闻清语与齐羽仙对视一眼,各自无奈。
幸好没有等太久,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正主终于出面,闻清语如释重负,但接着她脸色就变了。这脚步声,未免太
多了些。
程宗扬不是一个人来的,也不是十个八个。他前面有吴三桂开路,左手云丹
琉,右手赵合德,曹季兴、吕雉、高智商在旁随侍,还有个朱老头拢着手跟在屁
股后面。再往后是哈米蚩带着的两百多号兽蛮人,个个如狼似虎,把巫宗人马的
气熄全压了下去。
刚才还在吵闹的几个人顿时噤声。闻清语和齐羽仙瞠目结舌,她们不惜放弃
汉国政权,就是为了集中人手,在秘境力压对方一头。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程
少主会带了这么多人——简直是一支军队……
两天之前,这位程少主还在宫里与兽蛮人打生打死,斗得你死我活。谁知一
眨眼,那些兽蛮人就成他的拥趸。这位程少主的交际手段也太邪性了吧?
程宗扬大摇大摆从人群中间穿过,把云丹琉和赵合德送到小紫身边,然后转
过身,不客气地说道:「小剑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见人影?再迟到可就没她
的份了。」
齐羽仙收起惊疑之色,沉声道:「秘境开启,仙姬自会现身。」
「哎?这不是我的奴婢吗?你怎么也跑来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我连天子都见不着,何苦再留在宫里?程少主,你说是吧?」
发现定陶王身边有黑魔海的御姬奴,程宗扬就立刻把齐羽仙隔离开,免得她
的魔爪再伸到天子身上。齐羽仙被扔在偏殿,形同高墙圈禁,眼看程宗扬心生戒
意,知道自己无可施为,等腿上伤势稍愈便即离开。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也
就占些口头便宜而已。
程宗扬指着她身后那些人,「这些都是你们巫宗的后起之秀?九御呢?来了
几个?估计都快死完了吧。」
闻清语道:「不劳阁下费心。」
程宗扬看了一圈,「西门狗贼呢?开启秘境需要血祭,我看他的臭血就挺合
适,先把他祭了吧。」
「西门公子受伤北返,不在此地。」
「噢,你们老巢在北边啊。」
此言一出,闻清语不由神情微变。
程宗扬哂道:「你摆这脸色给谁看呢?紫丫头入了门墙,你们老巢难道还是
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闻清语道:「程少主教训的是。」她果断不再纠缠,「眼下人已到齐,有劳
少主。」
剑玉姬和西门狗贼都不在,欺负这些人真没什么成就感。程宗扬懒得再找茬
挑衅,摆手道:「蛇奴。」
蛇夫人闻声上前,拿出一只五彩绶带的革囊,里面正是那枚「皇后之宝」。
闻清语面如止水,示意属下取出传国玉玺。
双方各执一玺,放入凹槽。片刻后,两旁的长明灯同时光焰大作,与前次开
启时一般无二,只是少了作为引子的鲜血,光焰有些飘忽不定。
程宗扬看了看朱老头,用口型道:「我真开了啊。」
「开吧,开吧。」朱老头倒没有太纠结,「我得瞧瞧岳贼把里面祸害成什么
样了。」
程宗扬卷起袖子,「雉奴。」
吕雉拿着那块白色的条石,走上前来。
小紫一手支着下巴,星眸闪闪发亮,看到此处不由笑了起来,「程头儿,你
真找到开启的法子了。」
程宗扬拍了拍那块条石,「赌一把。」
齐羽仙一眼瞥见石上的「不许小便」,不禁失笑,「程少主这块石头,不会
是从茅厕里拿来的吧?」
「让你说着了。再多嘴,一会儿就喂你吃下去。」
程宗扬托起条石,纵身而起,掠到铜门侧面那行「非刘氏子孙,擅入者死」
的字迹旁,「叮」的一声,将长刀刺进石隙,双脚踏在刀上,稳住身形。他
在墙上摩挲片刻,然后屈指叩了叩岳鹏举留下的那处画押。
众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举动。兽蛮人的倒戈使闻清语和齐
羽仙方寸大乱,这会儿既担心他打不开秘境,自己与魔尊失之交臂。又担心他成
功开启秘境,仗着人多将魔尊强行抢走。
万众瞩目之下,程宗扬抬起手掌,按住那块刻着岳帅画押的石头,然后往外
一引。整块石头轻易就被抽出,在墙上留下一个方形的空洞。
「接住!」程宗扬将抽出的条石抛了下来。
卓云君长袖一卷,稳稳接住。
程宗扬把那块白色的条石放入空洞,往里推去。白石的大小形状与空洞完全
一致,等推到尽头,整块石头与墙壁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原本的画押也被一张
笑脸代替。
闻清语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唯恐大门突然洞开,自己仓促间来不及反应,被
对方抢了先机。
可等了片刻,青铜大门毫无反应。
闻清语心头一动,视线停留在小紫身上,浅浅笑道:「好一个鸠占鹊巢。难
怪用刘氏血脉无法开启,原来早已被人用了掉包计。想必帝陵秘境,只有武穆王
的血脉才能开启了。」
朱老头脸色阴沉像能拧出水来一样。血脉事大,岳鸟人要是搞出这勾当,不
亚于刨了自家的祖坟。
「你错啦。」小紫道:「我身上可没有姓岳的血脉。」
闻清语一怔,齐羽仙却看着朱老头,「殇侯尚在,岂容岳贼肆虐?不如请殇
侯以血荐之。」
程宗扬纵身跃下,拍了拍手,「血祭那么原始的手段,就别拿出来献了。」
「敢问程少主,该如何开启昵?」
「问那么多有用吗?老实看着吧。」
程宗扬走到青铜大门前,望着门上的龙凤金纹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取出一根
黑色的棒子,试探着用棒尖点住龙睛。
几点细微的火花闪过,深黑色的龙睛瞬间亮起,紧接着黄金制成的龙凤同时
放出金光,龙吟凤啸之声再次传来。随后门旁的字迹- 个接一个开始闪亮,速度
比当初血祭时快了数倍。到那个被人胡乱刻划过「刘亅字时,直接跳过,亮起的
却是那个笑脸。
青铜大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朝两边开启。两侧的长明灯光焰暴涨,只
是这一回并没有幻化成龙凤,而是交织成一张坏笑的面孔,随着光焰的跳动时隐
时现。
程宗扬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这人谁啊?瞧这一脸贱笑,怎么就
这么贱呢?亅朱老头按捺不住,捋起袖子就想动手。
曹季兴慌忙抱住他,连声劝道:「询哥儿,千万息怒,再看看!再看看!亅
除了岳鸟人,这世上恐怕再没有谁能单靠一张脸,就让朱老头气急败坏的。
可岳鸟人就长这模样?
程宗扬回过头,只见小紫一双美目宛如寒星,正专注地看着那张面孔,神情
间看不出是喜是悲。
「咣」的一声,已经完全开启的青铜门停住转动,光焰也随之消失。程宗扬
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岳鸟人这回没再玩什么幺蛾子,起码门是开了。
开启的大门内一片漆黑,仿佛里面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渊。程宗扬看了片
刻,居然有种失重的感觉,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进门内。
「好一个偷天换日。」剑玉姬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喟然叹道:「不料武穆
王有此手段,神不知鬼不觉,便将帝陵据为己有。」
程宗扬恼道:「你个贱人!少来挑拨!」
「还用挑拨吗?」剑玉姬望着朱老头,微微一笑,「殇侯身为前辈,还请先
行一步。」
朱老头冷哼一声,当先踏入大门。
曹季兴紧跟着要进,却被仇雍侧身挡住,「说好的平分,你们想独占?」
小紫道:「这回可是我们开启的,你们的五成已经没有啦。」
剑玉姬道:「各分五成,你们先挑。」
「轮流进的话,我们太吃亏了,说不定会被你们打呢。」
齐羽仙忍不住道:「你们人多好不好?」
小紫笑吟吟道:「还不够多。」
齐羽仙还要理论,剑玉姬按住她,无奈地说道:「殇侯已经进去了,姑娘何
必再拖延呢?」
小紫笑道:「当然是拖得越久越好,让他把好东西全都打包拿走。」
「两边一起进,限十人以内。」剑玉姬道:「想来殇侯也不愿意有太多外人
唐突祖陵吧?」
小紫笑吟吟道:「程头儿,人家听你的。」
程宗扬道:「就十个人。」
剑玉姬抬手示意,「仇尊者,你先请。」
仇雍也明白过来,当下不再多话,飞身掠入门内。
接下来剑玉姬与小紫一人一边,同时入内,然后是齐羽仙与程宗扬。
蔡敬仲到底没有找到,程宗扬担心外面没有强力人物坐镇,将曹季兴放在最
后。剑玉姬显然也是一般心思,将闻清语留在了后面。
跨进大门,浓重的黑暗如有实质,像潮水一样将自己吞没。忽然一股阴冷的
寒意透体而过,仿佛穿过一道无形的冰墙,程宗扬激零零打了个冷战,接着眼前
出现一片亮光。
程宗扬抬起头,只见头顶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无数星辰汇聚成一条璀璨的星
河,在夜空中缓缓旋转。
星光下方是一条笔直的御道,两旁各列着一队军阵。那些军士身材高大,衣
甲鲜明,手中握着锋利的长戈,整齐如林,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正蓄势待发,又
似乎在往前迈步。
程宗扬心里暗骂,干!陪葬的俑人,要不要搞得这么逼真?
御道尽头是一条台阶,台阶用深黑色的玄武岩砌成,四周围着纯白的栏杆,
这两种颜色本来互相冲突,可在此处却极为和谐,深邃而又幽远。台阶上方矗立
着一尊金灿灿的雕像。朱老头、仇雍、剑玉姬等人此时都立在阶前,仰首眺望。
这就是剑玉姬等人念念不忘的魔尊?这么大的家伙,岳鸟人怎么把它抢走搬
来的?程宗扬往上看去,只见雕像头上戴着一顶帝王的冕旈,却是一位帝王。
一同进来的齐羽仙面露鄙夷,「丈二金身,金光刺眼。堂堂武皇帝,品味居
然如此俗不可耐。」
「得了吧,有本事你也给自己铸个金身。铸不起就说人家俗,合著你吃不到
的葡萄全是酸的?」程宗扬道:「人家铸像是为了实用性,因为黄金的性质最稳
定,你以为是炫耀呢?俗!」
齐羽仙哼了一声。
程宗扬道:「你们可想好了,要选魔尊的话,这金像就没你们的份了。」
「只要殇侯答应,你尽管把他祖宗搬走好了。」
这一路自家顺风旗扯得太足,被齐羽仙反唇一讥,硬是没接着。
朱老头腰背一挺,整个人似乎平空拔高尺许,平常总喜欢斜溜的双肩变得宽
阔端正,花白的头发也迅速抽长,一根根乌黑发亮。程宗扬忽然发现,这老东西
身材居然这么高大,天知道他干嘛非要把骨架收成一个小老头的模样。
化身为殇侯的朱老头结好长发,然后掸了掸衣服,向那尊雕像屈膝跪下,郑
重其事地拜了几拜。
眼前的金像再值钱也不是魔尊。仇雍与剑玉姬难掩失望,但都各自避开。
程宗扬走到小紫身边,心里暗自揣测,这雕像八成就是武皇帝了,老头儿嫡
亲的祖爷爷。他有点好奇,这位武功赫赫的传奇帝王,会不会也是穿越者呢?
朱老头拜完起身,小紫道:「程头儿,你也要拜一拜呢。」
「我?」程宗扬有点不明白,「要拜也应该是吕雉来拜的吧?」
殇振羽哼了一声。
小紫道:「她如今进了程家的门,哪里有脸来拜呢?」
殇振羽道:「磕吧。」
程宗扬有些心虚,「不用吧?」
「大笨瓜。」小紫扯着他,一起跪倒,向那尊武帝雕像拜了几拜。
程宗扬不是不明白朱老头的心思,他一生无子无女,早已把自己和小紫视同
骨肉,可自己体内没有半点刘氏的血脉,跟这位传说中的武皇帝有个鬼关系。这
会儿磕头,只当是向穿越前辈致意了。
磕完最后一个头,程宗扬心神忽然间微微一震,冥冥之中仿佛传来一丝异样
的情绪,像是乍然相见的欣然欢喜,又像是充满善意的鼓励。
程宗扬被这种古怪的感觉弄得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才发现不光殇振羽和小
紫,连仇雍、剑玉姬、齐羽仙等人都齐齐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
程宗扬抬起头,头顶的星光不知何时汇聚成一条光柱,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无数细微的星尘在他发间、手上、衣上飘浮闪动,旋明旋灭。片刻后汇成一
条莹白的游龙,鳞角分明,绕着自己的身体盘旋游动。
须爪飞扬的游龙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灵,震撼了所有的人。
阮香琳惊喜交加,自己攀上这根高枝,原想着是个富家翁便已经心满意足,
没想到居然是个龙种!自己身为侍妾,一步登天,成为货真价实的皇妃,突如其
来的惊喜,让阮香琳手都在发颤。
望着那条栩栩如生的飞龙,卓云君脑中有种眩晕感,这就是真龙降世吗?她
知道主人很了不起,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目睹到真龙降世的盛景。
云丹琉美目异彩连现,眼前这一幕,带给她的惊奇远大于敬畏。他居然真的
有帝王血脉?云丹琉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他真是帝王,即便娶了自己和
姑姑,也没人会说什么吧?
赵合德红唇微微张开,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世间真的有龙?还这么的威武
和华美。还有他,居然是真龙天子,怪不得……合德脸忽然红了起来。
蛇夫人望向主人的眼神充满敬畏和崇慕,还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这就是老
娘的主人,真龙傍身的帝王之姿!她暗暗在想,如果回去把这一幕告诉罂奴和惊
理,非让两个小妮子嫉妒到死不可。
吕雉眼睛望着那条游龙,身体像僵住一样,一动不动。
游龙飞舞片刻,然后崩解成无数星光,消逝不见。
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程宗扬看了一圈,按照约定,双方各进十人,巫宗除了仇雍、剑玉姬,还有
几名面生的门人。而自己一方除了朱老头和曹季兴,剩下的全是自己的屋里人。
比起自己一方的惊喜,巫宗诸人的脸色就精彩多了,有瞠目结舌的,有神情
恍惚的,有嫉妒的、有敬畏的,还有脸上带笑心里骂娘的……
剑玉姬第一个打破沉默,从容笑道:「恭喜殇侯,喜得龙子。」
仇雍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什么时候生的?瞒得好紧。」
程宗扬刚要辩解,殇振羽哈哈大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满脸得意地说道:
「老夫这娃生得不错吧!」
「等等,别乱说啊!我跟你没半点血缘关系,你们搞错了吧?」
曹季兴谄笑着说道:「哎呦,我的小主子爷哟,这可是先帝爷爷在天之灵钦
定的,怎么会有错呢?」
他转过头,埋怨道:「询哥儿,你这事闹的。要不是老祖宗在天有灵,帝室
血脉,遗之山野,可是天大的罪过。」
程宗扬还要再说,小紫笑道:「程头儿,真龙降世,你再怎么否认都没有用
啦。」
程宗扬发现,这事儿还真说不明白。除非自己能跟他们解释清楚什么叫激光
全息技术,还得说明白武皇帝的陵墓里面为什么会有激光全息投影设备——自己
要能把这些都说清楚,还上什么西语系!
程宗扬满心腻歪,如果是天子登基,在秘境祭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这
么一出真龙加身的戏码,效果绝对震撼。可自己作为主角,莫名其妙被人玩了一
出激光真人秀,有个毛用。瞧瞧周围这帮观众,自己屋里这帮不用说了,就是没
有真龙现身的戏码,自己也说什么是什么。另外一帮呢?个个包藏祸心,这些花
架子做出来,纯粹是俏媚眼做给淫贼看了,不但无利可图,反而招祸,不知道有
多少人想弄死自己。
程宗扬只好捏着鼻子道:「行了,今天这事别往外说。」
「真龙天子放心。」齐羽仙道:「这种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我们
才不会往外说呢。」
「你的威风被灭了?刚才那条龙,是不是给你打击很大啊?」
齐羽仙哼了一声。
程宗扬心里正窝火,一句话把她呛回去,然后没好气地说道:「都杵着干嘛
呢?还不去找魔尊?」
蛇夫人往周围看了看,不禁有些傻眼,「这里面的雕像也太多了吧?」
程宗扬道:「小剑,魔尊什么样?」
剑玉姬淡然道:「殇侯在此,妾身怎敢置喙?」
「你也没见过吧?」
仇雍道:「等人大小,其色纯黑。」
程宗扬一听觉得很开心,「这可是个力气活。」
陵墓内单是自己看到的陪葬俑人就有好几千具,周围几条墓道恐怕还有。一
个一个找下来,这活绝不轻松。
金像后是后方是两列雕像,左文右武,一共是十二具。曹季兴道:「这些是
武皇帝麾下十二位功臣。都是在云台留过绘像的。」
「不对啊,那不是还有一尊吗?」
程宗扬往前指去,台阶尽头,与武帝相对的位置,还摆着一尊雕像,只不过
它色泽纯黑,所摆的位置又是星光未及之处,与底部黑色的玄武岩融为一体,靠
肉眼几乎无法发觉。若不是它散发出一丝异样的气息,自己根本发现不了。
仇雍眯起眼睛,随即失态地叫道:「魔尊!」
「小心!」剑玉姬话音未落,仇雍已经飞掠过去。
曹季兴抬爪朝仇雍背后抓去,「留下来吧!」
曹季兴爪风未至,仇雍的头发突然竖了起来,像是被天空中无形之力吸引。
程宗扬挺肩将曹季兴撞开,「别碰!小心他挨雷劈的时候连累你。」
天空一道电光闪过,正落在仇雍身上。强光闪过的刹那,程宗扬觉得自己似
乎看到他的骨骼和内臓。
惊雷乍响,在墓中滚滚回荡。再看仇雍,那老家伙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四肢
不时抽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毛发烧糊的气味。
剑玉姬身后一名汉子挥出一条长索,往仇雍卷去。
程宗扬冷笑道:「这位道友,你也急着渡劫呢?」
长索刚挥到一半,又一道雷霆落下,电光沿着缠金的长索瞬间即至,将那汉
子劈得倒飞出去。
众人不敢再动。这一下他们都看出来了,以魔尊为中心,周围大概两丈的范
围都属于雷区。一旦进入,就有天雷等着伺候。这种无差别的雷击,以剑玉姬之
能也深感棘手。要想把魔尊取走,除非能比闪电更快。
迟疑间,只见程宗扬步履从容地走过去,踏进雷区的刹那,惊雷如期而至。
他一手举起电击棒,一道弧状的屏障从顶端张开,就像把透明的雨伞一样挡
住惊雷。闪电落下,仿佛被吸引一样,顺着伞面蹿进充作伞柄的电击棒内。
程宗扬一边扛着雷击,一边蹲下身,拨开仇雍的眼皮瞧了瞧,然后把他踢了
出去。
巫宗众人接住仇雍,见他还有一口气,连忙七手八脚地救治。
雷霆不断落下,程宗扬手中的电击棒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吞噬着无穷无尽
的电光。他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魔尊像。
魔尊摆放在一个半人高的台陛上,散发著沧桑荒古的气息。它本身材质是一
种极深的黑色,黑得让人有种错觉,似乎它并非实质,而是一个连光线都不存在
的虚无空间。程宗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才确定它是真实存在的。他一点一点往
上看去,触目所及,全是浓重的黑色。忽然他视线停下,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程宗扬转过身,先干咳一声清清嗓子,然后道:「你们确定这就是魔尊?」
剑玉姬看了殇侯一眼,「确定。」
「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
「你们是不是准备把它请回去拜祭?」
「正是。」
「真要拜?」
剑玉姬道:「程少主想说什么?」
「我是说……」程宗扬打开手电筒,将亮度调到最大,朝魔尊的面部照去,
「这样的魔尊,你们也要拜吗?」
魔尊的材质似乎能吸收光线,亮到刺眼的光柱照上去,只剩下一抹淡淡的亮
痕。相比于石像本身,魔尊面部一点都不沧桑,更没有一点荒古之意,倒是颇为
眼熟——与陵墓外出现过的那张坏笑的面孔一模一样。
以剑玉姬的从容不迫,都禁不住身形一晃。殇振羽一张脸更是黑如锅底,他
闪身掠进雷区,一把抢过手电筒,将魔尊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程宗扬在后面眼看
着他的头发一根一根竖了起来,这不是雷击的征兆,而是给气的。
魔尊本身是如假包换的真货,外观一如被岳鹏举抢走时的原状。唯独面部被
重新刻过,改成了岳鹏举的脸。
惊雷连绵不绝地滚落,程宗扬举着电击棒,将落下的惊雷尽数隔开,肚子里
地在疯狂大笑,几乎要笑破肚皮。岳鸟人太会玩了。把黑魔海的魔尊抢走不算,
还有闲心把脸给改成自己的。问题是岳鸟人能改,黑魔海可没办法把魔尊的面部
再恢复原状。如果把魔尊面部再改一遍,且不说刻完还能剩点什么,魔尊对于黑
魔海意义重大,一分一毫都珍贵无比,岳鸟人可以肆无忌惮地下刀,黑魔海可没
这个底气,万一刻坏了呢?
不改的话,更糟心。黑魔海无论弟子正式入门,还是平常祭典,都要拜祭魔
尊。而岳贼鹏举,则是黑魔海不共戴天的仇敌。如果不改,等于是在祭拜仇敌。
这等奇耻大辱,能把黑魔海历代教尊都气活过来。
岳鸟人这一手实在太恶心了,如果没有自己横生枝节,等剑玉姬费尽力气,
终于打开秘境,找到魔尊。她们会深刻发现,什么叫找着还不如找不着——起码
找不着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
现在好了。魔尊找到了,黑魔海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就剩下糟心了。
唯一一个不糟心的,就是小紫了。不管她承不承认,岳鸟人都是她生父。岳
鸟人把魔尊的脸改成自己的,黑魔海从上到下,只有小紫拜祭的时候用不著有什
么顾忌。
殇振羽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他黑着脸站起身,看了小紫半晌,最后无奈地叹
了口气,「拜吧。」
「可以吗?」
「灵性未失。就是模样变了点……」殇振羽捶了捶胸口,勉强咽下这口气,
颓然道:「拜吧。」
小紫走上前去,就在她踏入雷区的刹那,连绵不绝的雷击突然停止,空气中
充满了雷击过后的清新气息。
众人又一次目瞪口呆,别人只要踏进雷区一步,逮谁劈谁,就连真龙降世的
程少主都要举个引雷的玩意儿,可小紫进去,雷居然停了?难道雷击也认主吗?
小紫屈膝跪下,双手放在身前。
程宗扬挨着她跪下,「我陪你。」
齐羽仙忍不住道:「程侯自重!」
「你管我拜谁呢?」
巫宗诸人都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圣教的魔尊,岂是谁都能拜的?可是他非
要说拜的是自家岳父,谁还能拦着不成?
两人肩并着肩,拜过那尊顶着岳鸟人面孔的魔尊,然后站起身,彼此相视一
笑,两手握在一起。
【第三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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