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新花旧蕊难相问
　　又是一季浩浩热浪中夹杂夏末微凉，早已告别了少男的季节。风如摇旌般吹
散开的头发掩盖着生涩的明眸。
　　深夜的篮球场上，早已剩下我一个人，仍然在篮球拍击着地面时荡开的宽旷
回响中，仍然在仅剩寥寥数盏的昏黄的室内灯光下，挥洒着汗水。
　　大学时代，就在这悄无声息，而又恍如隔世的变幻中来临。
　　第二天晚上，似乎传说中要成为未来四年的同学基本都到达了这所学校。当
然，总是在刻意远离人群的我甚至一个都不认识。而有的，似早已称兄道弟，如
胶似漆了。
　　" 下面，请同学们做一下自我介绍。" 年轻和笑容令辅导员的神貌充满这一
种别样的朝气，童稚的一张脸似乎宣告着没有人能猜出她的实际年龄。
　　当然，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仅仅是沿着大教室后排从后门静悄悄的走出去，
然后避开这种近乎蠢猪式的年段会，开学会。
　　走出大教室，清新的江风掠着山崖吹进楼道，我倚着栏杆，拿出手机。
　　电话簿上仅仅只有两个人的电话：乐弦薇姐
　　上下两个键不断地被我摁着，选定框在两个名字之间跳跃着。
　　最终最终定格在了" 薇姐" 上。我按下了绿色的拨号键，把手机贴到了耳边。
　　" 喂，你怎么了？在开年段会啊，你跑哪里去了。" 薇姐疑惑而焦急的问着。
我拿着手机，脑袋里面懵懵的似乎没睡醒。" 喂，怎么了？你在哪里啊。该不会
是迷路了吧。" 薇姐急切的问着。我心里一种难受的感觉微微涌起。说不清是焦
急，是难过，还是疑惑。
　　" 是的，我……我迷路了，你出来一下。" 我挂掉了手机。
　　当我一抬头，薇姐已经跑出了教室，她傻傻的看着我，我牵起她的手，往外
跑。
　　" 喂，怎么了，有没有搞错啊，现在在开会呐。不要乱来啊。"
"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开那种会。"
" ……" 薇姐愣愣的看着我，然后愣愣的" 嗯" 了一声，
" 那……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薇姐还是一副傻傻的问着。
　　" 不知道，陪我出去走走。"
" 可是……可是现在……现在在开会啊……"
我不容分说的牵着她往外走。她毫不挣扎的随着我的步伐奔跑着，裙摆，刘海，
飘动着如垂柳般的轻柔。白色的衬衣，黑色的中裙，和我那白衬衣，黑色长裤，
在校园的绿荫翠丛间奔跑着，璧人如玉，引得周围阵阵羡色。而我，有意无意的
享受着这种感觉，手中紧握着的薇姐纤纤如荑。
　　我们一阵飞奔，来到了一处绿色柳荫中，我双手扶住膝盖，轻轻的喘着，而
她也扶着一棵树干，满怀嗔怼的看着我。我走到她面前，她拭去了我额头的汗液，
然后拿出了一个崭新的头带，丢给了我，然后转过身去。我心里一阵莫名的感动。
　　" 我……我昨天……看你打篮球……汗流到眼睛上了……" 她解释着。
　　而我却从背后伸出手去，搂住她的腰，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轻轻的扭动
着，挣扎着。
　　" 不要啦，这里人很多。" " 我……从未在意过他人。" 我的双唇偷偷的贴
在了她的耳朵上，当我闭上双眼，浑身却感到一阵冷冷的寒意袭来，我一个战栗，
挣开了双手……
　　" 我……我。" 薇姐转过头来，浅浅的笑着，双唇如一弯新月笼雾，恬淡的
面庞下是含馨带露的莹莹双眸。
　　我冷冷的看着她，口中居然不自觉的脱出一句……
　　" ……"
" 我……很像你……很像你以前的……以前的那个吗？" 她惊讶的一抬头。
流出了疑惑的神色。
　　" 是吗？" 她依然怔怔的看着我，一脸的哀伤却袭满面庞，眼角如泉将涌。
　　" 假如……假如……我真的很像他……" 我咬了咬牙。
　　而她依然发着呆。
　　" 假如很像他……就……让我代替他……" 薇姐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而我的心犹如丢进了一堆木屑里，扎得痛不可挡……
　　我抱住了她，我一把搂住了她。把双唇靠在她耳朵上：" 为什么，为什么一
提到她你就哭，为什么他总是让你哭……" 薇姐摇着头，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
" 不要说他了，他……他……他已经……死了。" 薇姐抽搐着，眼泪抖在我的衬
衫上。
　　" 他……真的死了吗？还是让你伤心了……" 他……死了吗？
　　我抱着薇姐，而在柳荫外往来稀落的人群中，却感觉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
里……我一个不好的预感闪过大脑，急忙冲了出去。一个轻盈的身体却急忙躲开。
我追了上去，在那个身影即将转入大路上的人流中时，一把拉住了那只手。
　　" 闪开行不行。"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
　　乐弦穿着一件浅色的雪纺衫，昏黄的灯光下如沐阳的蝶。
　　" 弦……" " 你……离我远点行不行。" 她故作冷漠的说着决绝的话语，却
掩盖不住落寞的眼神和心情。
　　漫长的等待，我放开她的双手，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
……我真的……其实……你……" 乐弦也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最了解你了，你
……" " 你这个该死的花心人！！！！你……你给我滚开！！！！" 她大声的吼
着，眼泪在眼眶间盈盈打转。
　　我忍心故作沉默，站在她面前，乐弦泣涕飘零，满脸梨花带雨，星眸泛红。
　　她双手死死的抓着我的衣袖。
　　"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从小跟你长大，你当我不懂你吗？！" 乐弦零零戚
戚，字字如绞。" 你……你……" 她词断语乱，一言难全。我依然一脸默然。
　　" 我……你……你就是一个，整天装成大尾巴狼，其实受不起一丝委屈的负
心汉！！！" "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以为谁会对你那么好，你以为你一直高高
在上吗，你以为你就是一个出了床头柜里的那堆书什么都能不闻不问？" 乐弦嘶
声竭力的喊着，惨惨凄凄。
　　" 你以为你是一个贵家公子，你以为谁对你好都是应该的，你以为……你以
为……你一直就以为没人会对你真心，你从小就把自己保护起来，你从小就对所
有人不理不睬不闻不问，你从小就自以为懦弱非得把自己隔绝起来封闭起来，你
从小失去母亲，你从小父亲就整天在国外，你从小就过着没有真情，没有无私的
感情！！！" " 你以为谁对你好都是假的，你……你连自己都不了解你自己！！！！
" " 沈茗！！！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自己
以为你自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冷面鬼，你错了，你根本就是一个经不起别人对你
一点好的废物，你根本经不起！！！" " 八岁那年，我牵起你的手，你就没再离
开过你身边！！！前天，李薇学姐稍微迁就你一下，你就不能自已关心人家爱上
人家的是不是！！！！" " 我告诉你，李薇学姐，根本就没把你放心上！！！！
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 我再告诉你，我不是一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人！！！！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一辈子也都会记住！！！！" 乐弦再也忍不住，
甩开我的手，而我紧紧的拉着她……
　　一拉一扯间，黑色头带掉在了地上……
　　她望着地上的黑色头带，眼泪渐渐掉了下来……
　　我拉住她孱弱的灯光下犹如两尊暗黄色雕塑，在校园的夜灯下矗立着。
　　人群稀稀落落，谁也不会注意这上演着庸俗剧情的角落。
　　" 为什么？"
" 什……什么为什么……" 乐弦问道。
　　" 为什么……都那么……爱哭……" 她没回答，而薇姐，已从柳荫间小路中，
默默地离去。
　　" 她……她……她真的……不是……爱你的……她不爱你的……" 乐弦带着
哭腔，一口一句" 她不是爱你的" ，而手里，却死死攥着那个黑色头带，捏的紧
紧地，仿佛要把它揉碎，然后丢在地上踩烂。
　　珍惜眼前的人吧……珍惜真正爱你的人……
　　我松开了乐弦的双手，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地上的柳荫间的四对脚印……并列着延伸向黑暗之渊……
　　当我回到宿舍，却发现宿舍灯亮着，我走进了自己的独间宿舍，却发现一个
女孩飘着一扎简单而随意的马尾辫轻轻甩开，转过头来。我双目半闭，盯着她一
会儿。
　　" 我叫沈非，沈括的沈，是非的非，不出意外，未来四年我会是你的辅导员。
"
" 很不幸，跟您同姓，我叫沈茗，沈非的沈，香茗的茗，根据我国《刑法》第
二百四十五条非法搜查他人身体、住宅，或者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处三年以下
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 呵，课还没开始上，你倒是学得很快嘛。有意见么？你可以起诉我。" 沈非似
笑非笑的说着。
　　" 在我发现有什么物品丢失之前，我可以原谅你的过错，但是希望你以后在
踏入门口的时候请事先得到我的允许。另外，如果有事情的话请尽快说完，如果
只是来进行自我介绍的话，我觉得也没必要了，我可以在你的一言一行中了解你
的一切，你厚厚的凹透镜片告诉我你是一个勤奋的人，但是智商却差点，你的行
为告诉我你是一个不思进取的人，家庭拥有不错的条件，在毕业后却愿意呆在这
破学校里当破辅导员，你勤奋而不上进，也就是说你是一个功利的人，当你觉得
继续努力无法继续为你创造价值，你也就停止了努力，假如要说你这人还有什么
优点的话，也许在因为某种原因你还学了点民乐，你食指和中指指腹上的茧告诉
我你练了不少时间的二胡。" 我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说着。
　　" 好呀，眼光挺不错的，不过我只是想来问你，今天开班会的时候为什么没
有到场？"
" 根据我国《宪法》第三十七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
犯。"
" 我想，只要不是跑到不该跑的地方……就像你跑进我的宿舍一样，那么没
人能管得着吧？"
" ……" 沈非一阵沉默。" 我只想知道你干什么去了？"
" 我想在这个国家里我依然拥有隐私权吧。"
" ……好吧，我找就看过你高中老师对你的评价了，学习成绩好，但是行为
怪癖，不合群，不顾集体利益，不敬师长，不……"
" 假如你觉得一个因为学识不如我、生活不如我，整天就为了月底那点工资碌碌
茫茫的中学教师因妒心难耐且在学生面前被我弄得脸面不存的人还能对我些什么
好话的话……你就相信他吧。"
" 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
" ……"
" 那个教师虽然没用……但是对我的评价……倒也是真的……"
" 看来你眼中真的对你的老师没有一点尊敬。"
" 我为什么要尊敬他？你觉得我有必要去尊敬一个整天为生活奔忙的人吗？"
" 那集体呢？"
" 集体无非是某些领导某些酒囊饭袋为了便于管理把学生串成一串烤肉方便
烹饪的借口罢了。"
" 哼，据说你在高中三年，连一次学校的公共卫生都没做过。"
" 也许我说的在你的小脑袋中十年内根本无法理解，不过请你记着，学校就是
一中介机构，把学生和老师招到一起然后他从中牟利的中介机构罢了，你说你上个
婚介所还用为婚介所打扫卫生？"
" 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也请你记着我一句话，在大学里，你无法独立生存
！！！只要你无法理解什么叫做TeamWork，无法融入集体，无法融入校园，那么你
以后将无法融入社会！！！！哪怕你家里再有钱，哪怕你老爸是什么什么大老板，
什么什么大董事，你都将是一个废物！！！！"
" 哦，那你想怎么治我？"
" 我才懒得治你，给你一星期的时间，请你搬到集体宿舍去，和大家一起生活。
"
" 你要是能在十年内让我居住的房间里长期的多出哪怕是一个我不允许进入的
人，那么你要我干嘛，我就干嘛。"
" 哼。"
"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沈非完全没听到，或者说根本是在给我找拌，大大的敞开了宿舍大门。我摇
摇头，推开门，来到门后面的，爬上了门后面大柜子旁边的书桌，把冬季的衣服
丢到了大柜子的最顶层。
　　这是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个人站在门口" 有人吗？有人吗？可以进来吗？
" 人似乎没看到门后面的我。
　　我跳了下来。一句话不说。
　　" 啊……同学你好，在门后面我们看不见……" " 呐……我们是校篮球社的，
如果你有喜欢篮球，你喜欢TEAMWORK……" " 不去，你可以走了。" 我直接打断
他的话" 恩，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们，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
" 对不起，没兴趣。" 彭的一声，我关上了大门。
　　我看着门后的小空间，浑身一战……
　　"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传来。
　　" 对不起我没兴趣！！" " 哟呵，即使你真的没兴趣，也没必要对我的小部
员们这么凶吧。" 一阵嘻嘻呵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种带着永不停息的讽刺和
奚落的笑声，除了那个叶琼，想必没人创造的出来。
　　我打开了宿舍门，" 那好，请我们的篮球社社长，叶琼小姐，以后招人，就
不用理会这个角落了。" 叶琼绕过我，闯进我的宿舍。" 诶诶诶，听说你住的是
单人宿舍啊，该不会跟姐玩金屋藏娇吧？停！别跟我说刑法，我刚刚可是在这门
口听了我们的沈大少爷的敦敦教诲。" " 《校园宿舍管理规定》第十八条规定，
不得带异性进入宿舍。" " 好吧，不跟你扯这些了，看来没姐亲自前来你是不肯
加入篮球社咯？" " 不是。" 我顿了顿，" 是你来了我也不会加入。" 叶琼的脸
色顿时变了。
　　她走出宿舍，" 我想你会加入的。" 然后飘然离去。
　　我静静的望着门后的小角落，似乎刚才的一切事情都没发生过，依旧在想着
自己的事情。
　　突然，我心中一阵慌乱，急忙拿起了手机，拨了薇姐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