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不停旋转
0-1
那天的事,至今我仍然记忆犹新。
那天……是我国三的春天。
我伫立在学校的操场上。
穿著睽违一年的田径队制服运动短裤,心情真好。
伸展操、暖身运动也比平时更用心做。并且缓慢步行,以确定左膝盖的情况。
「正树!你还不跑吗?」
冰川菜织从我身后问道。
她已经等不及似地一再按着码表。
「快点!要测一百公尺的时间耶!」
「我知道。」
「从刚才你就只会回答知道。是真的想跑吗?」
「你真罗嗦耶!」
菜织刚才就一直催促我跑。我也想跑。为了能跑,这一年来,我经历无数的
复健和举重训练。但是,看见左膝盖手术后的伤疤,心中便忐忑不安。
韧带会不会又断了?
就在我犹豫的当儿,菜织猛然用力推我的屁股。
「在踌躇什么?你是男子汉吧!」
「知道啦!我这就跑,你到终点等我。」
这个人真了解我的心情。
的确。她的嘴巴坏是天下第一。她当寺庙住持的爸爸,若是听到她平常的用
字谴词,准会昏厥过去。她若静静地不说话,倒是挺可爱的。
菜织这次温柔地拍我的背。
「没问题的。你努力了一年。」
说着,便跑向终点线。
她的善解人意,是我们十五年来,一直是青梅竹马的缘故吧!
不能对父母、男性朋友说的事,却能对她说。
这一年来,她在复健方面,帮了我许多忙。虽然撕裂我的嘴,我也说不出口,
但是我非常感谢她。
到达终点的菜织,用力地挥动手说道:「你随时都可以跑了。」
我举起右手代替回答。
现在别东想西想的。集中精神跑一百公尺吧!
我跑向出发点,手按着起跑线。
大大地吸一口气后凝神屏息。
「预——备!」
菜织的声音在操场上响起。
我提腰,让全副精神,集中在耳朵和脚上。
「跑!」
我咬紧牙根,起跑冲刺。
右、左、右、左……。
每一步都使力踩在地面上。
……加油!
接下来,我记不得是如何跑完一百公尺的。
在跑一百公尺的期间,我想起小学五年级时的自己。
0-2
小学的时候,我们有座「秘密基地」。
经过建在某个山腰的十德神社,再往上爬,山顶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山顶形成一个高台,樱美町尽收眼底,还能远眺太平洋。
我发楞地坐在这个世界我最喜欢的地方。
平常应该有人的旁边,一个人也没有。
这个基地,总是有三个人在一起。现在,其中一个人一定是在列车上吧!
一句再见也没说地,她就走了。到遥远、未曾听过的外国。
夏日的日晒,汗水濡湿了T恤,很不舒服。
由月台驶出的电车,忽然浮上心头。
再一点…再一点点就可以追上的。
不过还是来不及。
我停在那些微差距之处,而列车持续加速,将月台抛在后头。
「你在这里呀!」
菜织用开朗的声调叫我。她总是如此。越是难受的时候,越是开朗,强打精
神。
还孩子气的我,无法接受这种体贴。
「真罗嗦!不行在这里吗?」
「不是不行……」
菜织神情有点悲伤。我心想,糟了!但是只能采取冷淡的态度。
「有什么事吗?」
「嗯……」
说着,便坐在我身旁。
「嗯……你见到了吗?」
「你问见到了吗?究竟是见谁?」
「那还用说!」
菜织正视着我。我难忍她的视线,扭过脸去。
「……」
想说,却无法成话。
对突然搬家的愤怒。
离别的伤感。
以及追不上电车的无力感。
许多感触混杂、扩大,卡在喉间。
菜织悄悄地将手放在我的肩上。
「正树,我们三人是朋友,不论怎么分离,仍会永远是朋友。」
我在追电车的时候,拼命地叫喊。
我们是朋友吧!
但是,声音隐没在电车行驶的噪音中。
现在自己的脚,无法追上电车,连传达自己的心情也办不到。
「不要紧的……她一定……会回来。」
听着菜织的话,我的心,有什么溶化了。
我第一次让女孩子,不,不只女孩子,是第一次让人看见我掉泪。
菜织轻抚我的背。
「不要紧的。会再见面的。」
听到这话,我的心情更悲伤。
越是想忍住,眼泪越是不争气地满溢。
你不断思念,对方也会思念你。
从此之后,对我而言,不断跑和不断思念成了同义语。
我要不断地跑,直到追不上的「那一天」。
0-3
回神过来时,我已经跑完了一百公尺。
一回头,终点线站着的不是国小五年级,而是国三的菜织。
我反射性动作地抚摸自己的左膝。平安无事。
太棒了!我能跑一百公尺了。
随着安心的情绪扩散,我想起一件事。
时间呢?我急忙地跑到菜织的身边。
「菜织。时间怎么样?」
但是菜织直盯着天空,没有回应。
我再以大声叫她。
「菜织!」
「啊!正树。」
「你怎么了?整个人在发呆。」
「嗯……没什么。我有种奇妙的感觉。」
「咦?」
奇妙的感觉?她这么一说,我刚才在跑时,也仿佛在做梦般。看走马灯似地,
过去的自己苏醒了的感觉。
菜织犹如在说梦话般地说道。
「我觉得你不像在跑,像是飘浮起来一般。」
「哦?你说话好奇怪。」
「是呀!不过我就是有那种感觉。」
菜织有点难为情地低着头,用鞋尖划终点线。
我想起原本的目的,便问道。
「对了!时间如何?」
「时间?啊!」
说着捂住嘴巴。菜织提心吊胆似地看码表。结果露出「唉呀!」的表情。
我不觉地担心起来。
「时间那么差吗?」
「不!不是的!」
说箸把码表给我看。码表还滴答地继续在跑。
「对不起!我忘了按码表。」
菜织双手合掌,拜托地向我道歉。
我看她那难得一见的态度,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嘛!人家都道歉了,你还笑。」
「对不起!对不起!总觉得很好笑。」
受到我笑的影响,菜织也笑容满面。
「太好了!好久没见到你高兴的表情。」
说起来,我这一年只有满怀着不安的心情在做复健。
担心若是不能跑,要怎么办才好?
对我而言,「跑」就是「思念」。
从今天起,我又能跑了。
仿佛穿过漫长的隧道,整个身体沐浴在明亮的太阳光下的心情。
「太好了。恭喜你。」
菜织伸出手来。我坦率地回应,用力回握她的手。
「嗯。谢谢。」
她眉心微蹙。
「好痛哟!正树。我知道你很高兴,但是也不必那么用力。」
我们相视齐笑。
「来!这个是你的。」
她将码表递给我。
码表上的指针仍在跑。我不想按停它。
因为今天起跑的剎那,我再度开始跑步。
为了追上那一天。
第一章 心心相印的三人
1-1
周围天色仍微暗。
我呼吸着五月清晨的空气,跑上石阶。
这六年的期间,这种早晨的训练,我不曾缺席过。
除了某一年以外。
三年前,国二的夏天,我受了重伤,右膝的脚腱断了。裹上石膏,拿下后,
右脚的肌肉,连我自己都很讶异地剥落。之后,为了使肌肉复原,我每天重复不
断地做复健和举重训练。
从受伤后,我初次跑一百公尺的那天起,我再度展开训练。
往十德神社,有三百个以上的台阶,受伤痊愈后,光是要爬上去都很艰难,
但是我现在已经能很轻松地跑上去了。森林的木香、朝露的气味、小鸟的鸟啭声。
这里的一切,都令人心旷神怡。
跳上最后一个石阶,我到达神社院内。
口好渴。用杓子掬起洗手处的水喝。虽然做了会遭报应的事,但是运动后,
一杯水的甘甜,无任何东西可比拟。
放下杓子,环顾四周。
院内铺着白石,我捡起其中一颗石头。
喀吱喀吱地弄出声响,用力踩着石头走路。这脚底的感觉和石头的声音,令
我有来到神社的真实感。
我将拾起的石头,放在香油钱箱旁时,发现那里有一封信。
打开那清净的天蓝色信封,里头放着同是天蓝色的信纸。
「菜织这家伙……」
我不由得笑容洋溢。
「给正树——你记得今天五月十五日,是什么日子吗?
你不会忘记吧!那是你受伤痊愈后,第一次跑步的日子。
也是开始爬这十德神社石阶的日子。
那天之后,已过了两年。受伤时,担心会不会再也不能跑?如今已是争取学
年第一、第二的短跑选手。像是在做梦一般。
这也是拜我所赐,是吧!最重要的是你每天练习,努力累积的成果。
偶尔夸奖你一下。别太得意忘形哟(笑)。
待会儿学校见。
菜织上P。S。再不久就是全国大赛了。加油!「是吗?已经两年了吗?总
觉得是弹指之间。的确,我是一路不断跑来。
清瘦的左脚,现在也比右脚更有气力。
我将刚才拾起的石头,放在香油钱箱旁。
这是我跑完三百多个石阶,到达十德神社的暗号。
只有我和菜织知道的暗号。或许因为有订这种规则的她在,我才能每天跑到
这里。
望着天蓝色的信。因为送来这样的信,连我都觉得要感谢你,不是吗?
我不由得苦笑。
想将信塞入口袋,怕会弄皱而作罢。
「谢谢你。」
在没有人的院内,我向放着的石头低语。
转身下望时,眼底是沐浴在朝日中,樱美町蔓延而散的街道。
樱美町商店街,St。艾尔西学园、樱美竞技场等等。
还有樱美町车站。我忘不了的,六年前,和青梅竹马的那女孩分别的日子。
她给了我跑的动机。
想做许久荒废的训练的念头,突然闪过。
现在的我,能追得上吗?我还没有这个自信。或许再怎么努力跑也追不上。
不过,我只能继续跑。除了如此做,没有其它能追得上那个回忆的方法。
我遥望海更远的另一方。
现在真奈美在做什么呢?过得好吗?
风吹过身旁,扬起我手中的信。
别在这里陷入沉思,练习吧!
菜织的信,仿佛在催促我,好奇怪。
该回去了!妹妹乃绘美应该替我做了早餐。
我小心翼翼地拿着信,跑下石阶。
1-2
伴随着钟声,我溜进教室。级任导师还没来。
早晨自由练习后,再悠闲地洗个澡,就迟到了。
我读的St。艾尔西学园,注重自由和礼节。
迟到不是归入自由,而是归入礼节的部分。迟到三次就算缺席一次。
比起迟到,我更讨厌一大早惹老师生气,心情忧郁。
我把书包放在桌上,坐在自己的位子。
呼——总之是赶上了。
「真难得。你会在最后一刻来。」
我后面座位的女孩说道。
她叫田中?子,是手球社的主将。
不知是不是因为体育部的缘故,和我很是性情相投。
子态度粗鲁地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想慢慢来,结果就太慢来了。」
「什么嘛!」
子夸张地搂紧我的肩膀。
「我在想是不是某个低年级的女生,向你告白。」
「不可能的事吧!」
「说的也是!」
「喂!你真了解。」
我们相视而笑。
我的朋友,坦白说,男人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总而言之,男孩子气的人
较多。也不知何时,聚集了起来。
打开书包,取出课本。某个东西,进入我的视线。
天蓝色的信,是今天早上,菜织给我的。
我不自觉地带到了学校。
虽然我很高兴,但是总觉得难为情。
此时,菜织走进教室。她似乎相当匆忙,肩头不住地喘动。
「老师还没来吗?太好了。」
然后,缓缓地坐在我隔壁的座位。
是的!不知是什么因果关系,我和菜织的坐位相邻。松了一口气的她,额头
渗着些许汗水。
「早!正树。」
「早安!」
菜织像往常一般,将书包放入抽屉。
是的!像往常一般。
今天早上,给我信的,真的是这个人吗?信上确实有「菜织上」的署名。
我一边想着一边望着菜织的侧脸。
菜织注意到我的视线。
「怎么了?我的脸上沾了东西吗?」
「不!没有。」
我不由地转移视线。
因为信而过度意识,觉得不好意思,不知道要采取哪一种的态度好。
只要像往常的行动就可以了。
不过越是如此想,越是手足无措。
菜织像是要化解我的窘态似地,碰一下我。
「讨厌!这和平常的你不同耶。」
「抱歉。」
「不过,偶尔也不错。」
「什么偶尔?」
「还问什么?就是做那种事呀!是不?」
我耸耸肩,眨眨眼。
「是呀!」
说着,我把课本拿到桌上。
「加油喔!再不久就是大赛了。」
「嗯。」
教室的门哗地开了。导师到了。
菜织坐正,望向老师。
加油喔!是吗?
不过,我还是迟一步说。
谢谢你写信给我。
1-3
放学后,我到田径社的社办公室。
墙壁上贴着用毛笔写的「以全国大赛冠军为目标!」的海报,呀,好大的气
魄。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如此。
我打开自己的置物箱,准备社团活动。
我是一百公尺的短跑选手,所以必须配备钉鞋。
我仔细地检查钉鞋钉子的状况。钉鞋没沾上土之类的东西,钉子很尖锐。
好。
钉鞋对田径选手来说是生命,这是无庸置疑的。就像棒球选手珍视球套、球
棒一样,我们也很珍视钉鞋。一点也不马虎。
好了。该换衣服了。
我正要从带来的运动背包拿出运动服时,看见一样东西。
天蓝,天蓝色的信。
是菜织给我的信。
我望着自己的左膝盖。那里还留有大手术的伤痕。
见到那伤痕,就觉得现在能跑,很不可思议。我不知道是否有神的存在,但
是看见自己的脚伤,不由地想向神明致谢。
我目不转睛,盯着信,心中暗忖。
……还是向菜织道谢的好。
怦!
门突然打开。
我急忙将信塞入运动背包。
「噢,正树。好早呀!」
是桥本学长。
他比我大一届,是三年级的,但是一点也不摆架子。因此受到大家的仰慕及
尊敬。当然!我也是其中一人。
学长也打开自己的置物箱,开始换衣服。
「你最近很卖力!」
「学长你才是。」
「哈哈!那当然。因为今年是最后一年,不能再漫不经心的。」
学长换完衣服,拿起鞋袋往外走。
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在门口站住,回头对我说道。
「对了!今天菜织来吗?」
「咦?」
我有点不知所措,平常我会若无其事地回答,今天却特别在意。
我掩饰心情地说道。
「为什么问我这个?」
「没什么!你平常都和菜织在一起呀!」
「哦?是吗?」
「是呀!怎么样?」
「没什么!我们并没有事先说好,什么我今天来,她今天去之类的话。」
「是吗?那我先走了。」
说着,学长走出社办公室。
我有点难为情地搔搔头。
周遭的人都觉得我和菜织常在一起吧!
我边想着这些边急忙做练习的准备。在打开运动背袋时,我不由地「啊!」
的叫一声。
菜织给我的信在背袋里折皱了。
我急忙取出来,郑重地摊开。
听到开门声的瞬间,可以不用藏的,我却反射性地藏起来。
收到不常收的信,会令人乱了阵脚。
换好衣服,要把置物箱关上时,突然脑中浮现一个想法。
对了!她是住持的女儿,也算是个小巫女。总有点好处。
我将菜织给我的信,藏在置物箱门上附的镜后。当做护身符。
拍拍大腿,吆喝一声。
「好!」
我关上置物箱,拎着钉鞋,跑向操场。
田径社的社员在操场上,各自做练习,暖身操。
我也在操场旁的草坪,做放松肌肉的练习。
田径队没有教练。只有说明联络事项,替我们办参加大赛手续的顾问老师。
说这是尊重学生的自主性,但是只因艾尔西学园没有田径老师的缘故。不过
我喜欢这种自由的气氛。
并不是说没有教练,就表示我们弱。
尤其是短跑,我们是传统性地强。
譬如说,桥本学长去年在全国大赛就得到第三名的荣耀。至于我呢……别说
是神奈川的县预赛,就连学校的代表也还没当上。
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的左膝盖还未完全痊愈。
不过,即使左膝盖痊愈,我还是输桥本学长吧!原本学长就跑得快,现在更
快。
我也每天练习,做肌肉训练,但是不曾赢过桥本学长。
神奈川预赛即将开始。我何时才能赢桥本学长呢?
不,我比桥本学长更早冲越终点线的日子,会来临吗?
「哇!」
突然有人从背后大叫一声,我不由地缩肩跳了一跳。
「你在吓什么?」
回头一看,菜织正在窃笑。
「你吓我,我当然吓一跳呀!真是!」
「你在这里偷懒什么?」
「正要开始练习。」
菜织将手放在帽檐,望着跑道起跑点的方向。
「啊!桥本学长已经在练习了。他是你的敌手吧!」
一看,学长正在做起跑冲刺的练习。
「他是去年全国大赛第三名。瞧他那么努力,你超越不过他的,是不?」
「哼!他不是完全复活的我的敌人。」
「你说谁不是敌人?」
桥本学长从远处叫喊道。
「在这里,可以听得到你的声音。」
我不禁楞住。没想到在那里可以听见。
学长很愉快似地和我招手。浮现含蓄的微笑,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好!接下来跑三十公尺五十次!」
「是!学长……」
「干嘛有气无力地回答?」
菜织使劲地拍了一下我的屁股。
「学长,这家伙有劳你照顾了。」
学长挥挥手回应她。
「看我的!菜织。」
我恨恨地望着菜织。
「不用你多嘴!」
「你是在说什么?我是在替你着想。你说那些话,会被在外国的真奈美笑的。」
「你又提真奈美。」
「没什么不好吧!如果没有真奈美,就没有现在的你。好了!快上去给桥本
学长训斥一番吧!」
没有真奈美,就没有现在的我吗?
六年前的那天,我的心被悲伤占满。并且了解到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力量
渺小。
我想追上那一天。
因此我一意不停地跑。六年的期间,并非什么事都没有地平静渡过。有痛苦、
有快乐,经历过许多事。
而现在,我心里的一隅,仍有一种感觉存在。
恐惧。
我是发狂似地一路跑到这地步。但是有时也会从梦中清醒。
要是和真奈美面对面相见,会怎么样呢?
追不上电车在哭泣的十一岁,已经变成十七岁了。
对真奈美来说,那时间也确实在流逝。
遇见十七岁的真奈美时,我的心中可能发生巨大的撞击,然后受那强烈的炽
热所苦。
我害怕重逢。我想见,但是还不能相见。
我还没追上「那一天」。追上的时候,我是否能抓住什么呢?
「喂!你在磨蹭什么?快跑!」
桥本学长向在想心事的我喊叫。
「对不起。」
我急忙跑到学长所在的一百公尺起跑线。
「好!那么赶快开始。」
「是。」
说着,我们预备好起跑的姿势。
我是左脚在前,右脚在后的蹲下起跑姿势。学长是两脚并立的火箭起跑姿势。
「预备!」
菜织从远处喊道。配合那信号,我们提腰,准备冲刺。
让两脚紧绷、竖耳细听。
「瞧!你和菜织还是在一起,不是吗?」
桥本学长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
「什么?」
我全身的力气,像汽球消气似地没了。
往旁一瞧,学长恶作剧地笑着。
「跑!」
一听菜织的叫声,学长在绝佳的时机起跑。
我摇晃地无法起跑。
1-4
「我回来了。」
我打开「洛姆雷特」咖啡店的门。
「回来啦!哥哥。」
妹妹乃绘美甩箸头发,跑过来。似乎是为了和黑色的女服务生服和白色的荷
叶边围裙相衬,她长发系的缎带是柠檬色的。
我家在经营咖啡店。必要的时候,会全家出动帮忙。乃绘美可以说是这家
「洛姆雷特」的招牌小姐。附近商店街的叔叔伯伯中,有人是为了和妹妹聊天来
的。
但是今天似乎情况不同,店里空荡荡的。
「今天没有客人呀!」
「嗯。」
「咦?连老爸也不在。」
乃绘美摆出伤脑筋的神情。
「他说没有客人,就跑去夜钓了。」
「真是的!那个悠闲的老爸。」
我把书包放在地板,坐在柜台上。
「啊……好累。」
「哥哥。要喝点什么吗?」
「也好。除了碳酸饮料外,什么都好。」
「那我打果汁给你喝。」
说着,乃绘美到柜台的另一边,开始弄饮料。我发呆似地盯着她的身影。
「乃绘美。」
「什么事?哥哥。」
「你的手艺好很多。」
「啊!」
咚!
是太讶异了吗?乃绘美用菜刀使力地切柳橙。
「喂!要不要紧?」
「唔……没事。」
仔细一看,乃绘美的脸颊,染上薄薄地一片晕红。
「怎么了?」
「被哥哥夸奖,我好高兴喔!」
说着,脸越来越红。
像是要掩饰似地,急忙打开果汁机的盖子,将水果放入。
「再一会儿就好了。」
看着乃绘美的那模样,不觉得高兴起来。
她纯真又温柔。
有时我会怀疑,她真的是我妹妹吗?像我,粗鲁又血气方刚,而妹妹却很纤
细,仿佛碰一下就会马上碎掉似地。
如果人家说傻父母,我就像傻哥哥般只想守护着她。
「来。柳橙汁。」
乃绘美用她那白皙纤细的手指,递果汁给我。杯口还插着柳橙切片。
我会为这样的小事感动。真的是傻哥哥。
我用末端可弯曲的吸管喝果汁。本来我想拿掉吸管,直接就玻璃杯咕噜咕噜
地喝,但是是妹妹特地替我做的。我便斯文地喝。
乃绘美什么话也没说,笑容可掬地看着我。
「有什么好事吗?」
「嗯。」
「咦?什么事?」
「嘻嘻!秘密。」
「什么嘛!真教人挂心。」
「你马上就会知道。」
乃绘美真的很愉快的样子。
是有男朋友了吗?
我摇摇头。
乃绘美也高中一年级,十六岁了。即使有喜欢的人也不足为奇。
有男朋友也……
我不会承认的!
「哥哥?」
「嗯?」
我不由地用高声调回应她。
乃绘美有点战战兢兢地说说。
「你再怎么用吸管吸,也不会有果汁。」
咦?
往玻璃杯一看,已经空了。
我在想事情的期间,把果汁喝尽了。
「要再一杯吗?」
「不用了!我现在要去跑步。」
「是吗?」
我离开座位,拿着书包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乃绘美的神情有点难过。
虽然是无意的,但是我对她大声说话,她很在意吧!
我轻轻地用手臂抱住妹妹的头,说道。
「谢谢你的果汁。」
「哪里,我可以再做给你喝吧!」
乃绘美的表情,霎时变得开朗起来。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放下书包。这里只有有关田径的书和介绍樱美町的杂志
「樱美行走」之类的书,不太有东西。
不知是我不太执着于东西,还是没有兴趣,这个房间没有情调的理由有很多。
最重要的是,对我来说,房间就等于睡觉的床。再来就是能换衣服就好。
我脱下制服,换上运动服。从脚伤痊愈,能跑的国三的那一天开始,傍晚回
家后,跑步到十德神社是我每天例行的功课。
拜每天跑三百多个石阶所赐,我的大腿确实变粗了。
我又想起菜织给我的信。
果然,被人夸赞是件快乐的事。
如果我也像乃绘美一样,坦率地说声谢谢就好了。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
去跑步吧!
我走出房间。
我到洛姆雷特,想告诉乃绘美我去跑步,却看见一片漆黑。
「咦?乃绘美呢?」
在黑暗中,我用手摸索着走路,灯忽然开了。
光线令眼睛发花,一瞬间眼前一片白。
随着时间过去,眼睛渐渐适应。于是我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一个小蛋糕。
咦?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恭喜你。」
乃绘美愉快地微笑着。
我依然无法掌握情况。
「恭喜什么?今天不是我生日呀!」
「嘿嘿!仔细看一下蛋糕。」
于是我重新仔细看着蛋糕。
「恭喜你出院两周年。」白色巧克力制的字写着。
「乃绘美,你还记得?」
「嗯。我刚才说的秘密,就是指这件事。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唔……
我差一点就流下泪来。
我有一个好妹妹。
乃绘美在蛋糕上面插上两根蜡烛,点火。
「哥哥你吹蛋糕吧!」
我一口气,呼地吹灭火。
「恭喜!大赛很重要,但也要小心别受伤。」
别再说这种会令人哭泣的话了。
乃绘美切一块蛋糕,放在盘子上,递给我。奶油下层棉状的部份也成可可亚
色。
我用叉子切开,一口吃下。
巧克力和可可亚的香味在口中散开。
「好吃!」
我不由地喊出。
「真的?」
乃绘美将手在自己的胸前,紧紧合起。
「嗯。真的很好吃喔。」
「太好了!哥哥。你喜欢巧克力蛋糕的话,我会努力做。」
「这是你做的吗?」
乃绘美有点害羞地低头不语。
啊!妹妹对我太好了!
我沉浸在感动的情绪时,门上的铃叮叮作响。
「咦!今天公休吗?」
菜织环伺四周说道。她好象还没回到家,穿著制服带着书包。
「啊!菜织。抱歉。店没休息。」
乃绘美匆匆忙忙地把窗户的窗帘扯开,像是要把使店里变得漆黑的窗帘扯下。
夕阳从窗口洒进来。
「咦?这是什么?」
菜织发现到巧克力蛋糕。
「嗯……上面写着恭喜你出院两周年。」
「是乃绘美做给我的。」
我骄傲地回答。
「咦?真的吗?乃绘美。」
「嗯。」
乃绘美愉快地答道。然后蹦蹦跳跳地,小跑步跑向柜台另一边的料理处。
「菜织。你喝什么?」
「这个嘛……给我苹果汁。」
「好。」
说着,便开始准备。
菜织坐上吧台的椅子,对我说。
「好能干呀!连蛋糕都会做。乃绘美真是好孩子。配你太浪费了。」
「不用你管。」
的确,那是事实。但是经菜织一说,我却奇怪地生气起来。
「你的脚,好象完全痊愈了。」
「托你的福。」
「那大赛方面呢?能出场吗?」
「那个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没办法呀!就是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是否能出场。
每年夏天都会举办全国大赛,神奈川的预赛不久就要展开,但是St。艾尔
西学园百公尺竞赛的名额只有两位。我认为我在学校,一百公尺的速度在前两名
以内。
但是我没有自信。
因为成绩完全没出来。
去年的现在,我觉得我总算能跑了。当然,不可能跑得快。
在含长跑在内的田径社中,一百公尺短跑,我是倒数第一。
承蒙桥本学长的教导以及自由练习,我才能到这里,但是还无法出赛正式的
大赛。我是高中二年级,但是在高中的田径队,是个无名小卒。
我没有经验,也没有实战成绩。
还有,老实说,我对受伤的恐惧依然存在。
我可能在练习中趺倒,再次受重伤。
「绝对能参加大赛。」我没有下断言的自信和勇气。
「真是丢脸。」
菜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你这么胆怯?连乃绘美也这样支持你。就是谎言也好,难道你不能
说」我一定能参加大赛!「吗?」
「我不能轻易出口。」
「常言道说到做到、谎言也会成真。」
「我宁愿相信默默行事、祸从口出。」
菜织耸耸肩,向乃绘美使眼色。
菜织大大地叹口气,耸肩说道。
「这样子,我不知该如何向真奈美解释才好。」
「干嘛向真奈美解释?」
「因为你这种丢人的模样,真奈美看见了一定会伤心。」
菜织说道。
我不禁怒从中来。
我是为了六年前,追不上真奈美的「那一天」而跑的。
期间我想了许多事,吸收了许多事走过来的。那条路决不平坦。
我有种努力被否定的感觉。其它的事就算了,唯独这件事我无法充耳不闻。
「菜织你当我是傻瓜吗?」
「我没当你是傻瓜呀!但是我不认为没决心的人,能当上艾尔西学园的代表
选手。」
「没有决心,我直到今天仍每天不间断地跑步。」
「这个我知道。但是你无论如何都要成为代表的气魄,无法传递给我。」
我的耳际一下子热起来,是愤怒,还是兴奋?大概两者皆有。我半找架吵地
对菜织信口说。
我自己也明白自己渐渐情绪高涨。
「我会的。我会当上艾尔西学园的短跑代表。」
但是菜织缓缓地摇头。她每摇一次头,我就气血逆冲。
「很难的。对你来说很难的。」
「我绝对行。」
「那就来打赌。」
「嗯!好!」
「如果你当不成代表,这里的蛋糕,就随我吃一个月,吃到高兴为止。」
「好!咦?」
我用手捂住嘴巴。
若是当不成代表,随她吃一个月的蛋糕?如果成真的话,依菜织的胃,她一
定会说,我有另一个胃装甜点,而胡乱吃一通。
「等一下!刚才说的不算。」
「不行不行!男子汉不说二话。乃绘美是证人。」
是不?菜织寻求乃绘美的支持。
乃绘美微笑地回应她。
祸从口出。刚才我才说而言,马上就有事。
啊!不过……
「菜织。若是我当上代表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嘛……」
「我希望菜织能在这里打工。」
「什么?」
我和菜织不约而同叫道。
乃绘美继续说。
「哥哥若是确定出场,会因练习而忙碌,店里没人帮忙,会忙不过来。是吧?」
「好主意?乃绘美。好!菜织,若是我赢了,你要在这里打工到我大赛那天。」
「太突然了。」
菜织很明显地不知所措。
我如连珠炮似地说。
「就这么决定了!我要去做练习了。」
我打开门,正要出去时,菜织叫住我。
「你要去哪里练习?」
「十德神社呀!你家。」
「那这个拿去。」
菜织将东西丢进我怀中。是菜织的书包。
「把这个拿到我家。」
「为什么我必须做这种事。」
「你想让我待在这里打工吧!所以要训练、训练。」
菜织无计可施地轻轻吐气。
「那个条件我答应。真是的!练习请加油。」
「不用你说,我也会加油。」
我将菜织的书包系在肩上。跑出店里。
不过,为什么我得带着这个书包跑呢?
该怎么说呢?我或许上了她的当。
我一面想着一面开始慢慢跑起来。
1-5
翌日,我比往常更早起。在学校的操场,开始晨间练习。
每日的例行功课,爬神社的阶梯当然做了。托这例行功课之助,我一百公尺
后半段五十公尺的速度不输给任何人。
只是前半段的五十公尺,尤其是起跑的冲跑,我很迟钝。每次和擅长起跑冲
跑的桥本学长比赛,我总是在起跑,慢他三步。虽然我后半段再怎么快,一百公
尺的短跑,三步就是致命的关键。
为了克服这一点,我现在都把练习的重心放在起跑。
我将脚放在起跑板作确定,大姆指和食指齐按往起跑线。
在脑海中假想起跑发令员的声音。
就位。
预备——冲刺!
我全速急冲,然后在十公尺左右,开始放慢速度,在起跑点绕回。
如此反复地练习。
这一年来,我努力地跑得比任何人快。
一年前,我左脚的肌肉还未长回,跑的时候,平衡极差。
别说是计时,就连跑的姿势都摇晃不正确。
由于在那种状态,去年一百公尺的选手公布时,「伊藤正树」的名字没被叫
到。
虽然自己明白不可能成为代表的,但是没被选上出场选手时,我还是很不甘
心。
之前,只要能跑就很高兴,但是我已经不再只满足于此。
不当上代表,不成为第一,我就无法说服自己。
以现在的情况,我认为我可以被选上学园的代表。虽然似乎胜不了去年在全
国大赛赢得第三的桥本学长,但是艾尔西学园一百公尺的代表名额有两个。
从去年冬天,我就不曾输过桥本学长以外的人。我的脚顺利地在成长。
只是太顺利了,我反而害怕受伤。不管跑得多快,隔天突然连跑都无法跑的
事,也是有的。
菜织明白这一点吗?
她一定明白才是。从我开始跑的缘由,三年前的受伤,还有现在,她一直看
着。
所以昨天她在洛姆雷特才用那种激将法。
虽然一触及真奈美,我就不能自己,但是对于自己中了菜织的计谋,我还是
觉得很丢脸。
啊!光是想就令人气愤。我一定要让菜织在洛姆雷特打工。
我正要再将脚放在起跑板时,桥本学长走过来。他也穿著运动服。
「这么早就来练习,真是卯足了劲。」
「啊!哪里。」
我想跑得快。这个想法从六年前就未变。
但是今天早上,似乎是因为菜织的怂恿,为了赌注而跑,动机不纯正。
就如往常一般,我想稍后于认真在跑的桥本学长。
学长不在意地做着暖身操。
集中精神!集中!
我是为了什么而跑的?
是六年来,无法追上的那一天。
我是为了追上那一天而跑的。
上午的课结束的铃声响起。午休时间到了。
从刚才,我的肚子就在唱空城计。因为晨间练习的缘故,我体内残留的能量
已经归零。
隔壁座位的菜织,从书包取出便当。她的便当装在很有女孩子味道的粉红色
袋子中。
「正树,要不要一起吃中饭?」
我泠淡地回答一声「嗯」
「什么嘛!人家特地邀你耶!」
真罗嗦。我只想早一刻赶快打开便当,吃饭要紧。
我打开书包,想取出便当。
「啊!」
「怎么了?」
菜织莫名其妙似地问道。
「书包里没有便当。」
听到这样,菜织往我的书包一探。里面空空的,一无长物。
「哈哈哈!怎么搞的?忘了放在家里吗?」
平常的我一定会反唇相讥,但是我已经没有回嘴的力气。
啊!头晕目眩。这晕眩是因为没有便当的打击?还是饿肚子呢?
肚子好饿呀!感觉全身变成胃袋了。
菜织的便当整个进入我的视线。那是一个不像女孩子用的大便当盒。
菜织突然察觉我的视线,慌慌张张地用身体盖住便当盒隐藏。
「不给你吃。」
「我又没有说要……」
说着的当儿,咕噜噜噜……
我的肚子叫声大作。
「刚才是什么声音?」
菜织戏谑地笑问。
我觉得好象我的本性,人类最根本的部份被暴露一般地为情。
「正树?刚才的声音是什么呢?」
「没……没什么呀!」
「喔!没什么。」
说着她打开便当盒。
肉排、煎蛋、苹果、纯白的米饭……所有的食物,看起来都闪闪发光。
好想吃!
「想吃吗?」
她像是看穿我的心思似地用话逗我。
「怎样?想吃是吧?」
「不想……吃!」
不行!这样下去,我要向菜织弃械投降了。
我摸一下口袋,里面有三百圆。我本来是打算社团活动后,买个面包吃的,
但是如果等到放学,我会饿死。
我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
「去餐厅卖面包的地方。」
「现在的时间,没有炒面面包。」
「只要能填肚子,什么都好。」
我实在太饿了,饿得肚子连叫都不叫了。
我正要由走廊走向餐厅时,背后有人叫道。
「哥哥!」
回头一看,乃绘美在微笑着。
「太好了!」
「怎么了?乃绘美。」
乃绘美将她带来的包包递给我。
那是我有印象的包巾,是我的便当。
「这是哥哥的。哥哥忘了放在家里。」
我紧紧地抱住乃绘美。
「啊!这样子我就不会饿死了。」
「喂!那位傻哥哥。」
不知何时,菜织己站在我身后。
乃绘美急忙挣脱开。
「真是的!干什么呀!不用特地在这里,让我看见你们兄妹情深。」
「有什么关系。总比让你看见吵架好,是不?」
我对着妹妹说,她却不好意思地低头不语。
「瞧!乃绘美也在害臊。」
「嗯。」
是吗?但是我并不在意。
「对了!你肚子不饿吗?」
「啊!」
被她这么一指点,我又重新感到肚子饿。
「对对!快吃饭。」
「嗯……哥哥。」
乃绘美不知怎么地扭扭捏捏的。
「什么事?」
「嗯……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一起到外面吃饭?」
我从窗户望向中庭。天空晴朗蔚蓝,阳光普照。在草坪上吃便当,然后睡午
觉也不错。
「是呀!好!走吧!」
「嗯!菜织也一起去。」
「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是不是?哥哥。」
「嗯。一起到外面吃吧!」
「不过……」
「你在客气什么?这样不像你?」
说着,我握住菜织的手,拉她走。此时菜织回拉着我说。
「等一下!」
「怎么了嘛!」
「我的便当放在桌上。」
「啊!是吗?抱歉抱歉。」
我放开菜织的手。
「那我去拿。」
说着她回头走进教室里面。
握着她的手的剎那,手心突然热起来,是心理作用吗?
太阳西下,整个球场被夕阳染红。
「那么今天到此为止,请各自确实做好整理运动。」
桥本学长宣布今天的社团活动结束。
啊……今天的社团活动总算结束了。
艾尔西学园注重学生的自主性。尤其是田径社没有教练,学生必须安排自己
的课题去练习。
一般是如此的,但是我却受到桥本学长的严格训练。
你的起跑冲刺不好,你没来练习,你让妹妹担心之类的,受到许多教训。
和学长一样选择一百公尺,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不过拜他的严格训练所赐,入学时,我是倒数第一,现在在学校则是坐二望
一。
我在草坪上慢跑,让大腿做整理运动。
因为我的膝盖曾受重伤的缘故,整理运动我比别人多一倍用心做。其它的运
动社团是在睛雨两用的操场或地上跑,但是我决定在操场旁,柔软的草坪上跑!
「啊!好认真。」
子走近我身旁。她身穿运动服配上短裤,右手拿着运动饮料。
我停止慢跑,做膝部的伸屈运动。慢慢地搓揉因百公尺的练习而紧绷的肌肉。
「正树!你的状况似乎很好。」
「因为大赛不久就要来临。」
「咦?你能出场吗?」
「你问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事实上还未确定。」
「是吗?」
子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子,你的状况似乎也很好。」
「还好啦!已经确定能出场。接下来只要努力做好队上的第一把交椅,能抽
球的时候,决不错过。」
说着,做出手球抽球的模样让我看。
「正树,你也一定要出赛大赛。」
「嗯。当然。没有人不想参加梦寐以求的比赛。」
「说得也是!」
我们相视而笑。
子盯着我的全身看。
「你渴不渴?在流汗耶!」
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汗如雨下。
「运动后不流汗,身体会变得怪怪的。来!」
说着,她将运动饮料丢给我。那是在塑胶容器中,加入粉末,溶于水中的饮
料。
「你不喝吗?」
「我喝过了。你看,并不是整瓶好好的。」
我轻轻地摇晃瓶子。大概剩下一半。
「剩下的全部给你喝。」
「那么就谢谢!」
我将瓶上盖着跑出来的粗吸管的盖子打开。
正想喝的时候,听到一个女孩大叫。
「啊——!」
一个剪着娃娃头,穿著制服的女孩,指着我大叫。
「等一下!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咦?」
我被这个突然出现,未曾谋面的女孩,搞得一头雾水。
这个女孩在生气什么?
她的身高大约在我的胸部,所以她是抬头在瞪我。?子轻呼糟糕地用手搓着
头。
「美由佳,饶了我吧!」
「但是,学姐!你知道这个代表什么吗?」
「这个是什么?」
「就是这个呀!」
叫美由佳的女孩,从我手中夺走瓶子。
「你让别人喝,是间接接吻。」
说着她指着吸管。
「原来如此。」
「学姐你太漫不经心了!你珍贵的唇,要被这种男人吻。」
她狠狠地瞪我。我做错了什么事吗?要招人怨恨。
「啊!那是……」
美由佳大喊。这次又是什么事?
她突然神色慌张起来。
「糟了!要是在这里被看见的话……总之这个先交给我保管。」
女孩拿着夺走的瓶子,就这么快步离去。?子双手合十向我道歉。
「抱歉!她老是这个样子。」
「哪里!不过你也很辛苦。」
「嗯。」
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似乎的确凡事如此。
「啊!找到了!喂!正树。」
桥本学长从我身后叫我。
「咦?学长。怎么了?还要练习吗?」
「不是的!我有些话跟你说。你可不可以到社办来?」
1-6
我许久没站在「洛姆雷特」的厨房了。
虽然也是因为爸爸如往常般又去钓鱼,今天我特别地想到店里帮忙。
唔!究竟要怎么样让她吓一跳呢?
随着门上的铃声响起,菜织走进来。她像平常一样,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还
穿著制服。然后坐上位置固定的吧台。
「欢迎光临洛姆雷特。」
我宛如在接待公主一般,彬彬有礼地向菜织行礼,放上水。
「决定好喝什么,请叫我。」
「干嘛啦!好肉麻。你是吃错药了吗?」
「怎么会?」
我学外国人耸耸肩。
菜织眉头越皱越深。
「……那么,给我摩卡咖啡。」
「摩卡咖啡是吧!好的。」
说着我走进厨房,开始煮咖啡。
店里只有我和菜织两人。菜织可能是很挂心我的态度,所以离开吧台,到厨
房盯着我。
「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你还是别问的好,会后悔的。」
「你这么说,我越是想知道。告诉我嘛!」
「怎么办才好呢?」
我将温好的咖啡杯,由热水中取出,倒入咖啡和牛奶。伴随着咖啡机的噗噗
声,咖啡起泡了。
「老实说,确定了。」
「什么确定了?」
「我被选上学校一百公尺的代表。」
「真的吗?恭喜。」
菜织高兴地笑着。
「你当上代表,我为什么要后悔?」
「昨天的事,你真的忘了吗?」
「什么事?」
她歪着头纳闷着。她似乎不知道我之前说的提示。
「我们打赌,若是我当上代表,你要在这里打工,直到大赛那一天。」
「啊!」
总算是想起来了。菜织睁圆着眼。
我将咖啡放在菜织面前。
「来!摩卡咖啡。今天免费招待。」
菜织失神地盯着咖啡的泡泡,动也不动。是打赌输了,给她相当大的震憾吗?
「怎么了?」
「我没有和你订那么约定。」
「什么?现在你才想翻脸不认帐?」
「因为我不记得嘛!」
她一面吹着沾在杯口周围的泡泡一面说道。
平常的话,我一定会修理这个死不认帐的顽劣家伙,但是这次不同。因为我
手中握有王牌。
「你真的不记得?」
「一点印象也没。」
「哦!」
我故意装做很悠闲的样子让她看。
菜织似乎也察觉到我的态度。
「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再怎么赖掉,也必须在这里打工。」
「我不!」
「那么,我要请证人上场了。」
「咦?」
我啪啪地拍手打暗号。
连接洛姆雷特和家里的门打开,穿著咖啡店制服的乃绘美走进来。
她的手上漂亮地捧着围裙。是和乃绘美穿的一样,同款的制服。
菜织望着乃绘美,睁圆着眼。
「乃绘美!」
我小心不露出成功了的心情,向不知所措的菜织说明。
「菜织。是你自己说过的。这场赌注的证人是乃绘美。」
乃绘美神情愉快地将手中的制服交给菜织。
「请多多指教。菜织。」
菜织死心似地接过制服。
「唉!没办法。」
「说什么没办法。这是男人和女人的约定。拜托你了。」
「说这些话的你才是真的笨蛋!不明事理。」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讨厌的家伙。我那么支持你,你却……」
这时乃绘美噗嗤地笑了。
「咦?怎么了?乃绘美。」
「因为哥哥……不!没什么。」
「什么耶!真教人挂心。」
我催促乃绘美说。
乃绘美向上翻了翻眼珠,向菜织瞟了一眼。然后视线转到我身上。
「我可以说吗?」
「可以。快说。」
「哥哥你真不坦率。你确定当上代表时,不是说过?」
「说什么?」
「什么什么?乃绘美。他说什么?」
菜织好象也很在意,发亮着眼问乃绘美。
「哥哥他刚才说」我能当上代表,或许是托菜织的福。「。」
「咦?」
我和菜织同时叫出声。菜织怔在那里,想说些什么,但是只能像池里的鲤鱼,
嘴巴大张大合,说不出一句话。
我为了辩解,大声解释道。
「乃绘美。我是在说因为打赌的缘故,让我有一点目标,就这个意思而已。」
我想再说些什么,舌头却打结。
「原来如此。你是在感谢我。」
菜织总算出声。
「我可没说我感谢你。」
「什么嘛!像个小孩似地辩解。乃绘美的表现成熟得多。」
「少罗嗦!」
「你只要一慌张就大声说话,从以前一直没变。」
「罗嗦!」
「瞧!又来了!」
我气血攻心,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哥哥。对不起。都是我说了奇怪的话。来!喝水。」
我把乃绘美递给我的一杯水,一口气喝尽。水的冰凉让胃为之一缩。
真是的!好不容易确定当上代表,为什么得这副狼狈样。
是的!我当上艾尔西学园的代表了。进高中时,出赛神奈川大赛,是我的一
个大目标。
一年级的时候,我甚至无法全力疾跑一百公尺,但是现在已经能当上代表。
是向「那一天」迈进了一步吗?
看见现在的我,真奈美会怎么想呢?
我正在想这些事的时候,附在门上的风铃响起。
「欢迎光临。」
说着,乃绘美的动作停了。
菜织和我也停住了。
进来的客人……是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女孩,长发系着白色的发带,带着无
框的眼镜。
那个女孩笑容可掬地微笑着,然后这么说。
「我回来了。各位。」
第二章 失去平衡
2-1
放学后,我在操场跑着。让身体缓缓地热身,预备一百公尺的练习。
但是我的心中想的不是练习的事。
而是昨天发生的事,走进洛姆雷特,带着眼镜的女孩的事。
六年不见的重逢,乍然来到。她长高了,虽然戴着眼镜,但是笑容依然没变。
我一眼就看出她是我青梅竹马的好友真奈美。
我的心有两种心情混杂。
怀念、重逢的喜悦。
另一个是没有自信,空白了六年的重逢的恐惧。
经过一天的现在,我才能保持平静的心情,但是和真奈美见面时,我的心一
片震憾,身体僵硬。
许多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激起火光。
那时,我忆起的全是六年前的事。
「那一天」的我。还是个国小五年级的学生。
对我而言,所谓的青梅竹马,指的是冰川菜织和昨天那位戴眼镜的女孩。
不!那个时候,鸣濑真奈美还没戴眼镜。
我们三个人可以说是每天在一起玩。玩到夕阳西下,被父母骂是家常便饭。
足球也好玩,但是和菜织、真奈美玩也很有趣。
我们在一德神社的院内,玩扮鬼、捉迷藏、踢罐子等游戏。
我们是交心的伙伴,无可取代的朋友。
那一切被一通电话破坏了。
「那一天」是星期天。真奈美打电话来。时间还很早,我被妈妈硬拉起来,
睡眼惺忪地接了那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真奈美有气无力的声音。
「对不起……我要搬家了。」
「什么?」
我无法理解是什么事情。真奈美继续说。
「我不能再和你们玩了……对不起。再见。」
后面几乎是哽咽声,听不见。
电话挂断了。
不能再一起玩的话语,沉沉笼罩着我。
直到昨天,我们一直都一起玩的,突然不行了。
我得见她。我必须见她,和她谈一谈。
我想起听筒隐约可以听到广播声。
在广播「樱美町车站」。
我立刻跑出家中。
我要去的地方是铁路。穿过住宅的巷路,我跑到铁路旁。
那里有开往横滨的电车驶过。
「真奈美!」
我一面用力大喊一面追电车。
不过,我没能追上。
用自己的脚去追电车,边叫着「停!」边跑,实在是很幼稚的行为。
不过那时,我忍不住如此做。
那时追不上电车的我,回神过来时,已经站在旧的十德神社。
那个地方能一览樱美町无遗。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往横滨绵延的铁路。
「正树……」
我后面传来女孩声。
回头一看,菜织伫立在那里。那时她用橡皮筋把头发绑在头的右方。
「菜织吗?」
「嗯……」
沉默流过我们之间。
太阳也下山了。我的脑中被真奈美占满,菜织大概也是如此。
菜织开口说。
「真奈美……走了吧!」
「你知道?」
「今天早上她打电话来说再见。」
我沉默着,再也无法言语。
我避开菜织的视线,眺望沉浸在夕阳中的樱美町。
眼泪渗着周遭一片鲜红。
那时的我,该不会是在哭泣吧,菜织轻轻地将手放在我的肩上说道。
「不要紧的,会再见面的。」
替我打气。
不过我的心情依然无法开朗。
我拼命地追电车。喘着气叫着真奈美的名字,喉咙干枯仍然倾全力继续跑。
不过那么努力,仍然见不到真奈美。
结果那通电话成了我和她最后的对话。我终究没能直接见到她本人,道声再
见。
我想超越那一天的自己。
希望成为不是追不上,而是追得上的自己。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跑步。
「正树!喂!正树!」
女孩的大叫声,将我拉回现实。我不由地停住,望着叫喊的方向。
穿着球衣的?子,呆着脸站在那里。
「怎么了?」
「我从刚才就叫你好几次,你都没发现地,一直绕操场跑。」
「我完全没听见你叫我。」
她好象是在我回想从前的事时,大声叫着我。
「集中精神做练习是很好。」
说着,?子将手中的手球旋转,像陀螺似地,托在食指上。
「不过,你什么时候改跑长距离的?」
「咦?我没有啊!」
「那么你为什么绕着操场,跑十圈、二十圈的。」
我往周围一看,长跑的选手都望着这边。大家都气喘如牛。
「我跑了那么久?」
「嗯。大家都很讶异你的快速度。」
「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身体好疲累。」
在被?子指责的时候,我突然急遽地疲倦起来。我这迟钝的身体,经别人提
醒,才察觉到疲倦。就好象被朋友告知受伤了,才觉得疼痛的小学生。
我就近坐在身旁的长椅。这里的长椅放在靠近游泳地、体育馆、操场附近,
相当方便。?子坐到我身旁,将手球放在膝上。
「正树。恭喜你当上一百公尺的代表。」
「咦?你怎么知道?」
「菜织告诉我的。」
「那个家伙……」
我的脑海中浮现菜织到处告诉别人我当上代表,仿佛是自己当上的模样。
「神奈川的县大赛,我们要彼此加油。」?子将手肘搁在球上,然后托着腮
帮子。
「怎么说得本本正经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也不可能一直都是自信满满的,所以才要练习呀!」
说着突然视线往下落。我看见有点软弱的她,不禁大吃一惊。从进高中开始,
她就是手球队的队长,也曾参加过全国大赛,却依然有不安的一面。
我悄悄地轻抚自己的膝盖。虽说是痊愈,但我还无法排除不安的情绪。感觉
像是埋着一颗限时炸弹,有一天爆炸了也不奇怪。
「啊——!」
整个学校都能听见的声音,从我们背后传来。
我和?子回头一看,看见一个娃娃头的少女站着。在眉毛处齐剪的前发,随
风摇曳。是那个因运动饮料的瓶子责骂我的女孩。好象是叫美由佳来着的。
她那稚嫩的脸庞,浮现愤怒的神情。不过也不是那么地可怕!
感觉像是在说「哼!我在生气喔!」。
不过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唉!真是的!」
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田中学姐。你为什么的这里?」
美由佳紧张地伸直手臂。仿佛在生气的企鹅。
「美由佳。我休息一下,可以吧?」
「休息也不用特地跑来这里,不是吗?而且为什么要避开我?我是如此地喜
欢学姐。」
「喜欢?美由佳……」
「太过份了!」
是情绪高涨的缘故吗?美由佳有点含着泪水。
看见她这样,?子很惊慌。
我看着被小女生死缠着的?子,觉得有点好笑。
「伊藤学长!你在笑什么?」
美由佳严厉地瞪着我。
咦?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不记得向她自我介绍过。
直到刚才还泪眼汪汪的女孩,突然变脸,连珠炮似地向我抗议。
「都是伊藤学长不好。老是一副吊儿锒铛,无法信赖的样子。你真的是高中
二年级的学生吗?」
「等一下!为什么我必须被不熟识的你,如此教训?」
「哼!没办法!因为你在这里。」
「那么我该怎么做才对?小美由佳。」
我特地在「小」的部份,提高声调。
「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对待。」
美由佳的脸因愤怒渐渐转红。我是不是说得过份点?
「啊!小美由佳。对不……」
「我叫你不要用」小「的字眼。」
「抱歉抱歉。小美由佳……」
我急忙用手捂住嘴巴,但是太迟了。美由佳的眼睛变红,泪水在眼眶打转。
「真是的!伊藤学长你是个不文雅、不要脸、迟钝的笨蛋。」
她的骂声响遍整个校舍。
说我不文雅、迟钝也就算了。但是我可不是笨蛋。我只要惹这个女孩生气,
她似乎会加倍奉还。
「啊!」
美由佳发出由头顶喊出似的尖叫声。
「我要走了!田中学姐请你好好回到社办。」
说着逃也似地,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真是个宛如飓风般的女孩。
「对不起。」
子双手合十向我道歉。
「不要紧。已经是第二次了。我习惯了。」
「她是个本性善良的孩子。但是老是追着我跑,我好象被她监视着。」
「简直是警车。」
我笑着说。
「这不是好笑的事。」
子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正树!你在偷懒没练习呀!」
我的肩膀从背后被拍了一下。
我一看是桥本学长。
「不!我不是在偷懒,是休息……」
「被骂笨蛋也是休息的一部份?」
「你听到了?」
「听得很清楚。」
我的心情不由地忧郁起来。我回操场后,田径社的所有人似乎都会叫我「笨
蛋正树」。
「那我去练习了。」
说着我驼着背。
用沉重的步伐走向操场。
桥本学长转身对?子说。
「对不起。你也很辛苦,不过要加油喔!」
「嗯。是!」
子被学长说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不曾见过他们两人谈话。但是学长好象认识?子。
「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走吧!」
说着学长往操场跑起来。
留下疑问,我也跑向操场。
2-2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的练习比往常更加严格。
「虽然你确定当上代表,但并不表示你棘手的起跑变快了。」
于是我和学长一起练习数不清数字的起跑冲跑。
我的脚已经变得像棍子一般,不听使唤。好想赶快回家躺下休息。
我像平常一样打开「洛姆雷特」的门,走进去。
「欢迎光临。」
我反射性地看出声的方向。
出来迎接的不是乃绘美。而是由今天起开始打工的菜织。
当然她以为我是客人才出来迎接。
「咦?不是正树吗?今天好晚才回来。」
「社团活动呀!学长训练我,越来越严格。」
「对了!怎么样?合适吗?」
菜织在我的面前,模仿模特儿似地转一圈。白色的围裙轻飘在我眼前。
「嗯。很合适呀!」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她,然后走向店里面的门。那门通往我家的住宅。
我正要推开门时,菜织不满地说道。
「你好象一点也不关心。」
「我现在很累。让我休息一下。」
「爬神社石阶的功课,不能不做喔!」
「是!是!我知道。」
我推开门,走进住处。
啊——好累……。连脱鞋子都嫌麻烦。
我终究还是脱下鞋,走进起居间。就在那时,沙发进入我的视线。睡在那里
一定很舒服……我心想。当我禁不起诱惑时,后方传来门开的声音。
「正树,要我替你按摩吗?」
是菜织的声音。很困的我连抬头看她都觉得麻烦。
「怎样?我替你按摩。」
「现在不用!」
我粗野地回答她。
「是……」
说着,没有菜织的声音了。还是我进入了睡眠状态呢?
我的假寐再度被菜织破坏。
「到了跑步的时间,要我叫你起来吗?」
「吵死人了!」
我将头埋在沙发里,逃避菜织的声音。
这一次一定要睡。
喀喳。
是门开的声音。我又从梦中回到现实世界。我不禁怒火沸腾。
「吵死人了!我很困。」
我一起身就斥责站在门旁的菜织。
但是……站在那里的不是菜织。
「对……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在门旁,惶恐地低着头的是真奈美。我看见她,瞌睡虫一跑而光。
真奈美慌张地要出去。
「我回去了。……对不起。」
「等一下!」
我跳起来要去留住真奈美。
周围传来碰撞声,我的右脚一阵疼痛。是脚的胫骨着实地撞到桌子。
「好痛呀!」
「要……要不要紧?」
真奈美担心地走近我身旁。
「不……不要紧。」
事实上是非常痛,疼痛在飞窜!我拼命地揉撞到的地方。不要淤青了才好。
我将裤子卷起来,想确定一下。
此时,我注意到真奈美的视线。
我的左膝还留着三年前大手术的疤痕。我不想让真奈美看见。
我将卷上一半的裤子拉下,站起来。真奈美仍旧很担心的样子。
「不痛吗?」
「没事没事!我笨手笨脚的,常这样。」
「不过,撞的声音好大。」
「我说过不要紧。」
不过撞到的地方还阵阵地疼痛,只是趺伤,应该很快就好了吧!
我坐在沙发上。回神一想,我现在和真奈美两人单独在一起,不禁坐立不安
起来。
「嗯……真奈美。」
「什么事?」
「今天你有什么事吗?」
「我凑巧经过店前,想见一下你。」
「嗯……」
沉默在我们之间流动。
「带给你困扰了?」
真奈美微低着头说道。
我急忙否认。
「没那回事。只是太突然了,我有点吃惊。」
「我冒然来访,很抱歉。」
「啊!我并没有责怪真奈美的意思。」
「不过……」
我们彼此想打断对方的话,争相解释道歉。在那样的一问一答中,我和真奈
美目光相触,无言苦笑。
觉得她从牙买加回国,我们总算能「对话」。当然「早安」、「拜拜」之类
的招呼语是说过了,但是我不认为那个重要。
该说是心灵相通吗?我感到六年前的两人和现在的两人连系着。
真奈美也这么认为?
好奇妙的心情。六年来不断追逐的女孩,就在眼前。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现在却伸手可及。再靠近一点,就能看见映在真奈美的眼镜上自己的身影。
在这么想的当儿,我的心脏开始怦怦跳。
这是只有两人的空间。除了我和真奈美以外,没有任何人在这里。
我一意识到这件事,从头到脚就牢牢黏住,再也离不开。
我想自然地行动,但是要意识到「自然」,行动就已经不自然。
我全身的肌肉,就像开关掉下来了,动也动不了。
再仔细想。现在我和真奈美两人单独相处。这是我表达六年来种种感受、想
法的绝佳机会。
不过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我要说我六年来的努力吗?
还是说我克服了重伤?
不是的!我不需要说自己的辛苦,这种很逊的话。
我是为了追上「那一天」而跑的。但是不打算将那八年施加在真奈美身上。
我是为了让自己理解而跑的。
和真奈美重逢,并不表示「跑」就此结束了。
那么,我是为什么而跑的呢?在「那一天」的究竟是谁?
「怎么了吗?」
真奈美盯着僵硬的我。
「没什么,想一些事……」
此时,我的视线整个移向真奈美的唇。
她的唇擦着薄薄的一层唇膏。
我的心一紧,痛了起来。我在她的身上,发现了女性。
六年前,她搬家远赴异国那一天,我所流的眼泪,意味着我对真奈美的初恋
没有结果。
那时我的心也在痛,但是和现在的痛不同。那时因为泪眼朦胧,什么也看不
见。而现在我只能看见真奈美的眼眸。她察觉到我若有所思的视线。我们像是中
了符咒般,凝视着彼此,我想移开视线,却忍不住盯着她的眼眸。
喀喳。
房间的门突然开了。我们像是要从那声音逃开似的,移开视线,急忙分开。
「你们在干什么?」
菜织从门外探头。
「打扰你们了?」
「你胡说什么?打工呢?」
「我在做呀!只是我在想,你是不是该去跑步了?」
我看着墙上挂的时钟。已经怏七点了。
「是呀!要去跑步了。」
我站起身来。
「什么跑步?」
真奈美好象不懂我们谈话的意思。菜织「啊!对了!」说着回答她的疑问。
「再不久就要举行神奈川县的县大赛了。是田径方面的。正树被选为一百公
尺的选手,他正在练习以便参加大赛。」
「并不是只为了那个而跑。」
我替菜织的说明加以补充。
「咦?」
为什么菜织对我说的话有反应。她立刻恢复到平常的表情,但是我总觉得她
心神不安。
「我只是想跑得快,所以才练习。」
我想追上「那一天」。不过「那一天」就像流逝的水,我怎么跑,它都流走。
我想跑快,快得能抓住那流逝的水。
「不过刚才你的脚。」
真奈美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脚?啊!已经完全没事了。」
「你的脚怎么了?」
菜织不安地询问。啊!对了!她是想到我的旧伤。我急忙挥手表示不是的。
「只是脚撞到桌子而已,不怎么痛。」
「那就好。」
「啊!嗯……」
真奈美吞吞吐吐地想说什么。
「怎么了?」
「嗯……正树。大赛,要加油。」
「谢谢。那…我必须换衣服了。」
我拿起一直放在下面的书包。
2-3
朝阳由窗帘的隙缝间,照射进我的房间。
我取下挂往墙壁的制服,穿上裤子。
正想穿上衬衫时,闹钟响了。
已经七点三十分了,我急急忙忙正想要按掉闹钟的开关时,咚!
随着一声沉重的碰撞声,剧痛在足间游走。
「好痛!」
我不禁大叫,搓揉撞到桌角的脚。
但是闹钟是不会察觉这些地,铃声持续响着!
「混帐!我起来了!」
我拖着脚,总算按掉铃声。
真是的!从昨天起,我老是撞到脚。难道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我一边咒骂一边将穿到一半的衬衫套好袖子的部份,扣上钮扣。
刚才响的钟是如假包换的闹钟,但是我不曾用来当做「叫醒人」的用途。我
定「七点三十分」这个时间是表示早晨的准备若未完了会迟到。
老实说,我还有另一个,附有二个直径十分公特大的铃的闹钟。
我将这闹钟响的时间定在六点。我用这个闹钟起床,开始早晨的练习。
这个闹钟的铃声之大可不是盖的,我初次使用时,简直发狂地把电池拿掉,
以阻止它的响声。
「你老是睡过头,不用这种闹钟叫不醒你。」
是菜织两年前送我的礼物。的确,托这个闹钟的福,我每天早上都能准时起
来。
然后换上运动服,爬十德神社的石阶,在香油钱箱旁,放上作为暗号的石头。
这些成了我每天早上的功课。
总觉得这两年来,我完全在菜织的掌控之下。
叩叩地传来敲门声。
「哥哥,你起床了吗?」
是乃绘美的声音,她在担心我是不是还在睡觉。
「嗯!起床了。」
「太好了!早饭做好了,你准备好后,下楼来。」
说着发出脚步声地下楼梯。我一听到她那啪哒啪哒的拖鞋声,就觉得安心。
这可以说是早晨的声音吧!
我听到早饭做好,肚子就突然饿起来。于是走出房间下楼去!
「好热呀!真是的!」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学校的鞋柜旁,脱鞋子。肩膀挂着运动背袋的带子部
份,热得汗涔涔的。
教室中、校园里,到处传来「早安」的招呼声。我知道自己是因为太热在乱
发脾气,但是那声音实在令人烦闷。
比起冷,我是肯定比较喜欢热,但是突然变得这么热,身体实在吃不消。
感觉今天似乎会成为酷热的日子。想到这,我更加地烦躁。
「早!」
「嗯?」
我粗鲁地向出声的方向回头。
然后那一刹那,我的「嗯」音调降低了。
「是真奈美呀!」
真奈美弯腰低着头说道。
「对……对不起。」
「不……你不用道歉。我才要道歉。」
这种事,昨天在我家已经发生过了。
我真是没有学习力。轻易地将感情表露。今天是真奈美转学进艾尔西学园的
日子。认识她的我,应该各方面多加照料,却任由情绪乱发泄。我不禁讨厌起自
己,我真是没修养。
「怎么了吗?」
真奈美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
「不过你好象在生气!」
「生气?对!我是气天气突然变热。」
真奈美听着,噗哧地笑出来。
「原来如此!啊!对不起,我说了奇怪的话,我真是……」
「不……不!真的没什么。我的确被这热搞得心浮气燥!哈哈!」
「是吗?今天一点也不热呀!天气很凉爽、舒服。」
「那是因为你以前待在牙买加……」
说到这,我急忙住口。我并不是要沉默。只是一感到这六年的空白,就像碰
到烧热的壶,反射性地要逃开。
「怎么了?」
真奈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我无法忍受地移开视线。
「啊!不!没什么!」
说着,像是要掩饰什么地,我把鞋子放入鞋柜,穿上室内鞋。
「正树你果然一点也没变,不会撒谎。」
「咦?」
这次换我盯着真奈美。她不像我避开视线,也盯着我看。
「你的老实正是你的优点喔!」
说着,真奈美缓和一下神情。
被如此直接地夸赞「优点」,我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只能难为情地低头不语。
「噢,正树。真巧,你正好在……」
从鞋柜旁的走廊,传来桥本学长的叫声。
「早安!学长。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刚才顾问老师找我。」
「咦?真稀奇。老师就是连比赛也不来的。」
「他叫我午休到社办公室来。」
学长歪着头说道。
「而且叫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要去?」
「正树。你有做什么坏事吗?」
「没有呀!」
「真的?隐瞒不好喔!」
「我真的没有。我不会撒这种谎。」
回头一看,真奈美温柔地微笑着守候我们的一问一答。
午休,从顾问老师听到这件事时,我以为是骗人的。
但是老师和桥本学长的态度,令我真实感受到不是谎言,也不是开玩笑时,
似乎恶心欲呕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我无法理解这种事……」
我不禁用力拍桌子。那巨大的声响令顾问老师往后仰。
「正树。」
学长学长抓住我的肩,劝我冷静。我总算因此冷静下来,察觉到自己的无礼。
「老师。对不起。」
「不!不要紧。」
说着将掺杂着白发的头发往上拨,推直松落的眼镜。
「不过!」
老师又被我的高声调吓一跳。
冷静……冷静……。
我劝着自己,然后慢慢呼吸。
「不过老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昨天才刚决定学校代表,却马上又变
卦。」
「不不!是我因为要做县预赛的选手登记,和大赛总部联络,才被告知从今
年起,一百公尺的学校代表名额,由两人改为一人。」
是因为门关着的社办闷热的缘故吗?老师从口袋掏出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
「但是,我无法理解。」
桥本学长站在我身旁,像是要说服我似的说道。
「正树。代表名额变成一个人是决定好的事。没有办法的。」
我咬紧牙根。
好不容易被选为代表的,却……
这六年来,我不断地跑,克服两年前受的重伤,那努力总算有代价时,却像
气体般消失了。
「对了!一星期后,必须再选一次代表选手。」
老师交互看着学长和我在比较。
「哪一个会上场呢?」
「咦?」
我望着学长。学长也看着我。
「老师说哪一个会上场……」
话再也接不下去。名额变成一个人意味着我和学长,其中有一个人不能上场。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对我来说,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想参加这次大赛。桥本学长也一样。不!他可能比我更想。学长今年就高
中毕业,这是他的最后一次大赛。
不过,我也想参加。
桥本学长伸直背脊,对老师说道。
「老师的意思是下星期一,我和伊藤比赛,赢的人参加大赛,是吗?」
「是的。伊藤你也觉得这样好吗?」
「我还是……无法理解。」
老师和桥本学长用吃惊的表情看着我。
「抱歉。失陪了。」
我用压抑感情的声音,低声道。
「等一下!正树。」
我不理会学长的叫喊声,走出社办。我不知道若是继续留在那里,怒气何时
会爆发。
「正树。」
真奈美伫立在门旁,微蹙着眉说道。
「等一下!正树。」
「刚才从社办传来你大声说话的声音。」
「没什么!」
现在我的心没有余裕对真奈美温柔解释。
2-4
我在睡梦中,听见叩叩敲门声。
「哥哥。你起床了吗?」
乃绘美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
嗯?现在是几点?
我从被窝中伸出手,拿放在枕边的闹钟。
咦?糟了!
一看见时间,我就从床上跳起来。
已经七点四十分了。我还穿着睡衣。这样就无法做我持续两年的早晨爬石阶
练习。为什么我会没起床?平常我都有用闹钟的。
我看着菜织给我的闹钟,想起昨天的事。
对了!我没有定闹钟的时间。
从顾问老师那里听到上场名额改成一人后,我怒火冲天到极点。
于是就那样早退了,也没去做放学后的练习,直接回家。
平常睡觉前,我会按下闹钟的开关,但是昨天我故意不按下。
怎么样都好的心情将我包围,现在也是如此。
我是为了追上那一天而不断跑步的。聚精会神地一意拼命不断跑。
终于赢得了神奈川预选大赛的票。那票却突然成了废票。
要使那张票再生效,必须和学长比赛、获胜。
触及这个事实时,我注意到自己不想和学长比赛的心情。
追不上真奈美的那一天的失败感,为了让它复原,我认为无论做什么样的牺
牲都可以。因为这个缘故,我才能六年来,不间断地跑。
但是,万一要和桥本学长争夺代表的位置的话,我选择不战而败。
进入艾尔西学园田径社的时候,不舍弃根本都不会跑步的我,谆谆教导的人
是桥本学长。
要是赢了比赛会对不起桥本学长。
我没想这些。我不认为我能赢在之前的练习中,不曾赢过他的学长。
不!问题不在胜负,而是在「胜负」本身。
为什么我必须和我所尊敬的桥本学长一决胜负。
想到这,跑的力气一点也涌不上来。即使定闹钟,闹钟响了,我也不会去跑
步吧!
为了追上「那一天」,不论输赢,我都不能逃避和学长的比赛。不论发生什
么事都要不断地跑,是我相信并且在做的事。
但是现在我一步也不想跑。自从见到真奈美之后,有各种心思在脑中纠缠。
再次传来敲门声。
「哥哥。你还在睡吗?」
「起床了。」
我自己也讶异自己冷淡地回答。
「是吗?早饭好了,我在楼下等你。」
然后像往常一般,啪哒啪哒的拖鞋声,渐渐远去了。
乃绘美应该知道我今天没去做早上的练习。并且也知道我现在很烦燥以及昨
天早退的事。
她对我刚才冷淡的回答,仍然好脾气地回应。
我真是不配当哥哥。
我将窗帘整个拉开,让身体整个沐浴在朝阳下。
那柔和的光线,反而使我的心情忧郁。
午休时间,我在中庭的草坪,摆开大字状睡觉。吃过便当,躺下来很舒服。
凉风吹来,轻摇着枝上的树叶。
从今天早上,我的脑中满是田径的事。
为什么我要跑?
为什么我必须和学长一战?
神奈川县大赛有那个价值吗?
有许多的疑问,但是一个也无法回答。
我讨厌起想着田径的自己。
不如退社好了!
「找到了!原来你在这里。」
不知何时,菜织已站在我身旁。因为逆光的关系,我看不见她的神情,但是
很明显,她的声音很是焦急。
「告诉我!为什么?」
菜织跪坐着,用不松口的气势对我说。我闭上眼睛,装做无视她的存在。我
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菜织像是要撬开我那不想相理的心情,用强硬的口吻说道。
「喂!你在听吗?」
「干嘛啦!真罗嗦。我听得见啦!」
「那你回答呀!为什么!」
我受不了她固执地质问。睁开眼睛,瞪着她。
「什么为什么?」
「那还用说,你今天为什么没爬石阶?」
菜织的声调更加提高。
「你真罗嗦耶!」
我转身背向菜织,继续睡。
「你就是这样,又要逃开。」
菜织更加靠近,像是要扑在我身上。
「今天早上,我想和你说话,你一直避开。是没有去跑步在心虚吧!」
「你胡说什么?没那回事。」
「你别说谎,你不该这样的。」
菜织用力地吸气,下了什么决心似地说道。
「你必须要跑,是吧?因为你有跑的目标。」
「跑的目标?」
我反复咀嚼这句话。跑的目标。是的。因为有跑的目标,我才跑的。因为我
想跑得快,才接受严格的复健、做练习。
一瞬间,我的脑中浮现自己不断追着列车的身影。
二年前发生事故的那一天,以及六年前,真奈美搬家远去异国的那一天,所
抱持的「跑的目标」。
那是想超越追不上的自己。
我要多增加一点力量,变得更快。还有,最重要的是不想让某个人寂寞的心
情。
不过……
在我心中所萌生的前进的想法,在必须和学长决一胜负的现实面前,刹那间,
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还能跑……学长是最后一次机会……。
由于这个想法……
「我没有什么跑的目标!」
我断然地说道。
「没这回事!你自己应该也明白的。你为什么跑的?」
「你好罗嗦!我说没有就没有。」
「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你跑到现在是……」
说到这,菜织把话打住。
「你想说什么?」
我瞪着菜织。
「你说我跑是因为什么?」
我不自主地自然地把声调提高。追问她的感觉。
但是菜织只是静静地望箸我,什么也没说。
「哼!」
我背向菜织说道。
「总之别管我,我不想跑。」
一阵寂静。平常我说一句抱怨的话,她都会回嘴。现在菜织一句话也没说。
我察觉有异,转身回头。
咦?
菜织背向我这边,正要起身。
「原来如此……」
最后只留下这句话,便缓缓走开。
我无法去追她。
是我看错了吗?那是眼眶含着泪水吗?
2-5
我不可能不受影响的。
我没有那种看见人家哭泣,毫无感觉的泠漠的心。
但是老实说,我不懂菜织为什么哭?
——总之别管我,我不想跑。
这句话的确伤害了菜织。但是通常她应该会回嘴说「哼!随便你。」,但是
她却没有这么说。
取而代之的是用「泪」做更强烈的反击。
回想起来,我好象第一次看见她掉泪。之前,我只看见菜织的「喜、怒、乐」,
并且我擅自认为她就是这种人。但是她也有「喜怒哀乐」,是个普通的人,普通
的女孩。
我窥见到以前不曾见过,菜织的「哀」。
我四处徘徊寻找菜织。但是她不在教室、不在社办、也不在保健室、运动场。
到处都找不到她的人。
我的心焦急起来,我必须找她说。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但是我就是想见
她。
我走到中庭,真奈美从水泥路的另一端,迎面走来。
「啊……」
在和我视线相触的刹那,把嘴按住。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真奈美。」
我在中庭的中央停住,叫她。但是真奈美只是静静地笑,什么话也没说,我
于是继续说道。
「真奈美!你有没有看见菜织?」
真奈美使了使眼色,像是要看穿我的心似的,直盯着我看,然后慢慢地回答。
「不!我没看见。」
「是吗?」
可恶!真的是一点线索也没。找了她那么久,她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我嘴巴若无其事地说,内心却是很烦躁。
究竟在烦什么呢?是对菜织?还是对自己?
两者都有吧!我无法忍受现在这种状况。像吵架之类的事,是常有的。不过
马上又会和好。因为吵架而更加了解对方,这种例子有很多。
但是那要在重修旧好之后。现在没见到菜织,连她往哪里都不晓得,想和好
也不能。
「正树,你的表情好可怕。」
真奈美蹙着眉头,望着我。
我掩饰地笑了笑。
「对不起!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想事情?」
「啊!不……」
我不禁语塞。
撕裂我的嘴,我也说不出想和菜织和好的话。虽然我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
是实在无法对真奈美说。
不过,这种事像是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似的,真奈美一下子抓住问题的核心。
「和菜织吵架了吗?」
「什么?」
我不由地盯着真奈美的眼睛。但是,总觉得难为情,又立刻转移视线。
她是察觉到我的动作和心情吗?仍然继续说道。
「果然是……有什么原因吗?」
「我不知道。只是……」
只是我说的那句话「别管我」,伤害了菜织。
是多管闲事吗?究竟什么是多管闲事?
别人担心自己,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想帮助正在伤脑筋的自己也不是件坏事。
但是菜织碰触了不能碰触的东西。
菜织伸出手碰我的伤口。我立刻逃开。
那是还未痊愈的伤口。
……树……正树……。
不知何时真奈美已走近我的身旁,叫着我。但是那声音宛如从远处传来。
我的伤口……我跑步的目标……。
是的。
我是为了追上现在在我眼前的真奈美而跑的。
「好痛!正树。」
真奈美在我的怀中,表情痛苦。
……在我的怀中?
「哇啊啊!」
我急忙跳开,往后退。不知何时,我抱紧了真奈美。
「对……对不起。我无意这么做……」
「不!不要紧。」
真奈美低着头,摇头表示没关系。是我的错觉吗?她的脸颊有点红晕。
好不可思议的感觉。我追逐的真奈美现在在我的眼前。
从六年前的「那一天」起,我不停地跑步。不仅是跑的速度,也给我带来许
多成长。譬如说,克服三年前的重伤,让我能不点一滴地人性化地成长。
田径的一百公尺是平坦的,但是到那起跑线之前的练习课程决不平坦。
有许多山,也有许多谷。桥本学长对我而言,是座高山。越过那座山,我将
能更加地成长。
我的手中还残留着真奈美的触感。这不是梦幻,真奈美在我身旁。
但是,我还没追上那一天。菜织碰触了我「那一天」的伤口,所以我才采取
那种态度。总之,我还没有追上「那一天」。
我还会再成长。因此我必须继续跑,和桥本学长比赛,胜利时,或许就能追
上「那一天」。
我必须继续跑。
「啊……」
对呀!只有那个地方不是吗?我在做什么呀!菜织一定是在那里。
「你好象知道了!」
真奈美微笑着说道。
「嗯!我知道菜织在哪里了。」
「真是太好了!」
「那我……」
我正要离去时,真奈美叫注我。
「正树!」
「嗯?」
「……唔……不……没什么……对不起……」
真奈美浮现松了一口气,又有一点寂寞的微笑。
我双手抱拳代替道谢,然后再一次跑起来。
我气喘吁吁地跑过街道。好久没有感受撞到空气墙的感觉。
说是件舒服的事。很类似二年前我出院,第一次能跑的喜悦。
多么简单的事呀!如果我有余裕审视一下自己,就能立刻找到答案。
这六年来,我不停地跑。
不是「跑」,而是由于「不停地跑」,遇到许多困难,继而克服。然后我在
肉体上、精神上得以成长。
我想继续跑……
我想和学长比赛,让菜织和真奈美看六年来的我。
我用比平常更快的速度,爬完十德神社的石阶。
喉咙已经干竭。光是慢慢地吞口水,胸部都会痛起来。不过我并不在意地由
院内的砾石中,捡起一颗大小适中的石头。
我不禁苦笑。
那是我和菜织的暗号,要放在香油钱箱旁的石头。
但是现在我不放在那里。
「瞧!」
「真是的!下次若是你再不练习,就让你一个人打扫院内。」
菜织边说边握紧我交给她的石头。
3-1
平常的风景、平常的行动。
我像平常一样一大早起来,爬十德神社的石阶,吃早饭然后上学。
接着做平常的早练。像平常一样打开袋子,取出鞋。
是的。进高中后的两年来,这个「平常」一直持续着。
我向着追不上真奈美的「那一天」跑起来。
六年前,我追不上真奈美所搭的电车。
三年前受重伤,我由那时努力到此时。
我想让人家看我克服了许多事的跑步。
我想和学长认真地比赛。
并且想要获胜。
我换上运动服,打开置物柜。
正想将制服挂在衣架时,和映在镜中的自己,目光相遇。
附在置物柜门上的镜子,里面藏有菜织给我的天蓝色的信。
「P。S。再不久就是全国大赛了。加油!」我想起信中的一行字。
我将手放在左膝,然后再将那手贴在镜上。
保佑我。使出百分之百的力量念着咒语。
我把那手再放在唇上,闭上眼睛,深深地祈愿。
「好!」
我替自己打气,然后跑向运动场。
「好慢呀!」
桥本学长有点喘着气说道。他是三年级,却比任何人早到运动场做早练。
学长一面用毛巾擦汗,一面微笑地说道。
「我以为你就此逃走了。」
「咦?」
「昨天你没来运动场是吧!我以为你不跑了。」
是的!昨天,上场的名额变成一人,我的脑中被许多事占满,于是没有到运
动场来。
菜织的表情掠过我心头。
哭泣的菜织和微笑的菜织。
昨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感觉却像是很久以前的事。
「我有点担心。」
桥本学长轻轻地拍我的肩头。
「对不起。」
我深深地鞠躬致歉。我带给人的困扰,不是只有菜织一人。也让真奈美、乃
绘美以及比赛争一百公尺代表权的桥本学长担心。
学长半欺负人半开玩笑地说道。
「虽然一天没练习,但是不会处于劣势吧!」
「当然!」
我斩钉截铁地认真说道。
「因为我不想输。」
听到这话,学长也严厉地回看我。
「当然。只有你,我不想输。」
刹那间,气氛紧张起来。桥本学长和我是「学长」「学弟」的关系。在那关
系中没有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而现在,彼此宣战,战争的序幕揭开内。
我的内心激动不已。刚进高中时,我跑的并不好,当代表选手除了梦,还是
梦。
现在,学长承认我是可战的对手。
学长像是要消除彼此间的紧张,啪地拍拍胸膛。
「要练习,要先来做暖身操。」
「是!」
说着我在跑道上,缓缓地开始柔软体操。
跑了一会儿后,做膝部的伸屈。慢慢地慢慢地,仿佛捧着玻璃般,伸展膝部,
使之暖和。
「正树!」
背后传来叫声。
我回头看见菜织跑着过来。
「加油喔!」
「说加油还太早,现在才要开始。」
「不过……我能放心了。」
她从裙子的口袋取出一样东西给我看。
那是今天早上,我在神社交给她的黑色石头。
「今天我拿到这个的时候,有点感动,觉得你又会开始跑了。」
菜织将那石头用手紧握在胸前。
「这个,可以给我吗?」
「什么?」
给她,那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呀!
菜织微蹙着眉问道。
「不行?」
「不!可以呀!」
「谢谢。」
她脸颊微红地说道。我有点讶异她的表情。
「那么,我走了。」
说着菜织往教室的方向跑去。是我的错觉吗?她的背景看起来兴高采烈的。
菜织跑着又转身回头道。
「加油喔!」
然后又比刚才更快的速度跑开。
我好象做了什么好事。
昨天突然哭,今天又突然兴高采烈,我真是不了解女孩子的情绪。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
「好痛!」
我的屁股一阵疼痛。
「你在干什么?」
桥本学长手插着腰站着说道。似乎被学长知道了。
「忘了我在这里,可就伤脑筋了。」
「我没有……」
「好了!我似乎明白了你为什么能来到这里。」
说着桥本学长笑了。
他为什么笑?我不懂学长说的话。
学长对我的反应若无其事地,大大地做个伸展。
「我也好想要胜利女神。」
「胜利女神?」
「就是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女神啊!」
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女……咦?他该不会是指……
「学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急忙辩解。六年前,追不上电车;三年前受重伤时,的确是她守护着我。
但是……
那是以一个最好的朋友所做的。朋友就只是朋友,不是以上也不是以下的感
情。
我想说明这些,却不知从何说起。
学长伤脑筋地笑着。
「别摆出那么为难的表情。我开玩笑的。抱歉。」
总觉得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感觉像是晴空万里的心,起了乌云。
那时,「你们两个都是笨蛋!」
一个咄咄逼人的女孩声,响遍四周。
我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小个子的女孩逃去。
「美由佳……」
桥本学长嘴里嘟哝着。
「学长你认识那个女孩吗?」
学长看了我一眼,耸耸肩说道。
「不是什么认识,美由佳是我妹妹。」
3-2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踏上回家的路。
离和学长比赛的日子只剩三天。为了使身体状况处于万全准备的状态,我尽
量控制练习的量,却还是累积着疲累。我之前都是和学长练习的。我心想即使要
直接对决,也不要太在意,但是周围的人却不允许。
他们并不是期待我和学长对决。不清楚我们的人也就算了,田径社的所有人
都知道学长是多么地努力。我感到他们小心翼翼地不要太刺激我们。
不过那反而造成精神上的痛苦,比起跑步,我不得不更在意学长。
我渐渐地和学长的话变少了,也不再视线相遇。
我有点困了。
我手推开「洛姆雷特」的门,往里面一望,有许多客人。乃绘美和菜织忙碌
地在工作。老是去钓鱼的爸爸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就可以知道有多忙。
我不好意思打扰。绕过店由玄关进入家中。
叩叩地远处传来声音。是敲门声。
一睁开眼睛,我躺在床上。我似乎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再一次传来敲门声。
「可以进来。」
门开了,露出菜织的脸。
「怎么,是菜织呀!」
「是我,不好吧!」
她边嘀咕着边走进房间。是打工完了吗?她换上棕色的衬衫,配上黑色的紧
身裙。
「你以为是谁?真奈美吗?」
「胡说!我以为是乃绘美!」
我慵懒地起身。是睡到中途的关系吗?头昏沉沉的。
「啊!真是的。你没换衣服就睡了?制服会皱的。」
「是呀!」
「你这样睡,身体的疲累也不会消除。」
「你好罗嗦那!我很困没办法!」
说着我又躺在床上。的确,像是身体的中心积藏着疲累的感觉。
「没有办法了!」
说着菜织走床旁边,坐在床上。
「干……干嘛?」
我知道我是自我意识过剩,但是女孩子突然坐到我床上,我还是有点惊讶。
「好了。你可以趴着,我替你按摩。」
「是按摩吗?」
「怎么?你还期待什么别的吗?」
「胡说!」
说着我就照菜织的话趴着。
「你真幸福,有这样的人替按摩。」
她一面说一面坐到我身上,开始按摩我的背。这样特别地舒服。她按摩我疲
倦的地和和肌肉紧绷的地方。虽然痛但是又很舒服。
「唔——好舒服呀!」
「是吧!」
「不过有一点难处。」
「什么?」
「你好重喔!」
……菜织的手停住。接下来的瞬间。
唔咿咿咿……
「好痛喔!」
我不由地叫出声。菜织用力地按我的背。
「正树!你说了对女孩子最不该说的话。」
「抱歉!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哼!」
菜织总算松了力气。
但是我也是个男人。没道理白白被她欺负。
「菜织!」
「哇!」
我翻身跳起来,把菜织推落。于是变成她躺在床上。
「这是刚才的回礼!」
说着我握住菜织的手腕,像连续剧中,警察抓犯人一样,把手腕顶着背。
「好痛,好痛!」
菜织慌张地大叫!我立刻放开菜织的手。
「真是的!很痛耶!你也手下留情点!」
说着揉搓她的手腕。
「对……对不起。」
我慌张地背向她。
「啊!不!说痛也不是那么地痛。」
菜织突然道歉似地说道。
我看着自己的手。菜织的手臂是如此地纤细吗?我不怎么用力就能轻易扭住
她的手臂。
是我比较有力气。
已经高二了。男人的我比较有腕力是当然的,但是我现在才真实地感受到。
「正树……」
菜织盯着我看,我也盯着她看。
好强胜过男人的菜织,该不会实际上是柔弱的?之前这样的字眼并不适合她。
今后也应该如此才对。
我抓住菜织的肩。吃惊地明白了身体僵硬的原因。
「怎……怎么了?」
那肩膀是瘦弱的。是女孩的肩膀。是的!菜织也是普通的女孩。什么坚强啦、
活泼啦,只不过是我自认为的。因为太近了,所以我没有察觉。
我心跳的拍数突然加快,有点难受。这个感觉是什么?是我为菜织心狂跳不
已吗?
此时,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真奈美。
「啊……对……对不起……」
真奈美仅仅如此说,便出去了。
「等一下!真奈美。不是的。」
说着菜织也离开了房间。
不是的?究竟在说什么?
我和菜织不过是单纯地在床上而已。
那个是不是用「单纯」无法了结的事?
为了向真奈美解释,我冲出房间。
不过,菜织那家伙也不用如此地否认。
3-3
我一个人做一百公尺的练习。我不是个小孩了。练习之类的事,我能自己照
顾自己。离比赛的日子,只剩二天。只有早练的话还好,桥本学长连放学后的练
习都没来,我不禁有点担心。
不过要担心敌手,不如先担心自己。学长可能在其它地方练习。我在一百公
尺的起跑点,放上起跑板。
暖身运动比平时更用心做。钉鞋上的钉子也检查完毕。
我将脚放在起跑板,手按着起跑线。闭目提高集中力。
起跑。顺利地起脚出发。然后挺立随着速度加快前倾的身体。身体不使劲地,
放松地跑着。
挺胸冲跑完毕!
好。好棒的感觉。连伤脑筋的起跑也开始顺利起来。再一次吧!
啪啪啪啪!
「啊!真奈美。」
真奈美在终点旁,拍着手。
「正树你好厉害!我吓了一跳呢!」
说着紧盯着我身体看。总觉得害羞地,我背过身去,但是真奈美很感动的样
子。
「对不起……实在太帅了,我忍不住……」
「帅……帅吗?」
我不由地回头。一瞬间我的脸发热,我自己也知道。因为我对别人夸赞没有
免疫力,因此一被人夸赞,脸就红起来。
「还有……昨天很抱歉。我弄错了!」
「咦?啊!我才抱歉。不过真的没什么。」
「嗯……」
昨天偶然在我的房间,和菜织在床上时,又偶然被真奈美撞见。真奈美会错
意以为打扰了我们两个人的好事,而从我家冲出去。
我们急忙追出去解释,但是她能理解吗?
真奈美微笑着。
「我昨天想了一下。六年不见重逢时,我觉得你没变,但是还是有点改变。」
「是……是吗?」
从六年前,我追不上真奈美的那一天起,我开始为了追上她而跑。这一点至
今仍没有改变。
她轻轻地摇头,浮现笑容。
「我并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我是在想这六年来你变得好棒!」
「要说这个,你也是。」
「是吗?我不过变得会说牙买加语。」
然后便流畅地说起我听不习惯的语言。
真奈美这次对着恍惚的我慢慢说道。
「却滋汀巴第。是谢谢的意思。我第一次向牙买加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觉
得自己有很大的成长。虽然是件很微小的事,但是累积了许多这种小事,才有现
在的我。」
说着,从我的身上移开视线,望着运动场的方向。
「正树你一定也从这一百公尺学了许多,不是吗?」
许多事吗?那只不过每天胡乱地不停跑步的日子。然后不知不觉地跑一百公
尺变成快乐得不得了的事情。我因跑步计时时间变长而烦恼、萎靡不振时,乃绘
美替我担忧,桥本学长给我建言。
膝盖的伤确实我学到许多事而成长。但是我并不是只有因为受伤,才有如此
的成绩的。是持续跑步的自己、支持我跑步的大家、六年来许多的经验带给我现
在的自己。
我细心领会成长这句话。
此时我闻到洗发精的香味。
不知何时,真奈美已伫立在很靠近我的面前。
她像是要量身高地,把手放在自己头顶的位置,那手正好在我的胸部。
「身高也差这么多。」
我想说些什么,但是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喉咙一瞬间干竭,只能发出不
成声的呼吸声。
「要说我的外表改变……」
她往后退,用手指指着无框的眼镜。
「大概只有这个。」
有点落寞地微笑。我的感受并不在她的眼镜……
「那么我该走了。会妨碍你练习。」
「不!别说什么妨碍。要是……」
我在此把话吞了下去。
真奈美停住离开的脚步,询问道。
「要是什么?」
「不!没什么!」
要是……后天和学长的比赛我赢了,能参加大赛的话,你会来替我加油吗?
我想这么说,但是说不出口。好象是我为了希望真奈美来加油而战的,总觉
得有点不安。
「要是呢……」
她犹豫不决地将手放在身后,身体前后摇头说道。
「你曾想过要是能回到那一天的话吗?」
「那一天是指六年前的那一天?」
「嗯。」
从六年前,我追不上真奈美的那一天起,我开始跑步。不过那不是为了回到
那一天而跑的。是为了获得自己所欠缺、不足的东西,为了追上那天,超越那天
而开始跑。
「我不知道。不过那天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那一天对我也很重要。至今仍然不变。」
听到这句话,我有点吃惊。透过「那一天」,我和真奈美共同拥有相同的心
情。
但是真奈美说「至今仍然不变。」我回答……「不知道。好吗?」
「我必须走了。」
望着真奈美的背景,后悔的念头驱使箸我。
我有非说不可的话。这么想着,正要去追真奈美的时候,传来震耳欲聋的叫
声。
「笨蛋——!」
不用看我也立知道刻是谁说的。
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美由佳在运动场旁的草坪上,咬箸下唇伫立着。
眼泪似乎马上要夺眶而出。
3-4
我和?子并不是不分彼此的朋友。
我们不曾星期天一起去玩过,但是因为同是体育社,所以很合得来。
但是反过来说,或许该说是「学校的朋友」。虽然我决不认为是表面上的友
情,但是我只能和她谈自己表面上的事。
如果要是有一点想碰触我的内心,我会拔腿而跑。
每上一格通往屋顶的楼梯,我想逃跑的心情就更加强烈。
一打开门,太阳就映入眼帘。已经放学了,但是最后白天越来越长,好象还
是中午。
我远远望去,?子倚在栏杆上等着。
「干嘛?叫我到这种地方。」
子起身离开栏杆站直。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她吞吞吐吐地想说些什么。大方是她的优点,但是现在却……
「怎么了?似乎跟我有关系,是吗?」
「说有的话似乎有,但是……说没有又好象没有……」
「这是什么话?」
四周弥漫着正经八百的气氛。我对这种气氛,实在很棘手。
「我去练习了。」
「等……等一下!」
她立刻紧紧抓住正回从屋顶逃走的我的手臂。
「有件事我很挂心。」
子放开我的手,用认真的眼神阻止我。
「事实上是美由佳的事。」
我想起昨天的事。
泪眼汪汪,茫然站着不动的美由佳。
子继续说。
「今天早上,早练之后,她对我这么说。」请不要再跟伊藤学长说话。也不
要看他。不能和他呼吸相同的空气。「。」
她有点困扰地耸耸肩。
「正树!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
我反射性地否认。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美由佳为什么哭?最重要的是我不
曾和她正式谈过话。
子难为情地用食指搔一搔脖子说道。
「嗯!是呀!因为美由佳的样子有点怪,所以我有点担心。」
锵——地远处传来金属球棒击中球的声音。棒球社的社员做完预备体操,准
备开始打击练习。
「那我去练习了。」
「嗯!抱歉叫你出来。」
我轻轻地摇头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正要离去时,她从背后叫住我说道。
「要是你有发现什么,请告诉我。」
「嗯!我知道。」
她口头上嫌恶地说,但是事实上她十分挂心美由佳。
我边下楼梯边想着。
日落西山。四周染上一片鲜红色,落在运动场的影子也拉得长长的。
明天的这个时候,已经确定谁上场参加大赛了。
是学长?还是我?
明天就要比赛。我不可能现在跑得变快。我知道我应该在家好好休息,养精
蓄锐才对,但是总觉得像有什么事没做,无法离开运动场。
我从一百公尺的起跑点,开始慢慢地向终点跑去。
这是我跑了好几百次、好几千次的跑道。就像鱼在水中不会涨死一样,我不
可能忘记跑步的方法。
不过,我的心里有些不安。
担心膝盖吗?不!不只是这一点,也挂心着真奈美、美由佳的事。
我今天仍然没见到桥本学长到运动场来。
我心中想他只是为了明天集中精神比赛而没来,但是却无法挥去挂念他的念
头。被他妹妹美由佳那样骂之后,我更加挂心。
为了向前跨一步,许多念头加诸在身上。
一步是非常沉重的。不过我必须跑完一百公尺。
到达终点的时候,我察觉到自己的身旁有另一个长影。
「你在加油是吧!」
菜织从前方慢慢走进。
我看四周,几乎没什么人。
「你还没回去吗?打工呢?」
「今天公休。」
「公休?有吗?」
洛姆雷特是随父亲的心情开店、休息的。我国中的时候,曾经发生过爸爸突
然说明天起,要去露营一星期,而真的把店关了去露营的事。
「骗你的。」
菜织笑着说。
「我告诉乃绘美今天学校有点事,让我休息。」
「这是罚局,你休息就不成惩罚了。」
「罚局?我们打赌的结果像没出来呢!」
「咦?」
一瞬间,时间静止了。平常的话,我一定会开始反唇相讥,但是现在我却不
能反驳。我能不能参加神奈川的县大赛是打赌的内容。不到明天是不知道结果的。
「对……对不起。」
菜织急忙低头道歉。
但是被人家道歉,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可能是我的脸面无表情,菜织
担心地间道。
「生气了?」
「不。」
气氛更加凝重。并不是因为菜织的关系,我只是一想到明天,心情轻松不起
来。
「我只有跑。」
我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说地脱口而出。
是的!我只想跑。为了解决一切。为了找到新的自己。
「原来如此。是吧!」
菜织微低着头。
「正树是不断跑过来的,从」那一天「起,为了追上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我重新问她,她像是要抹去刚才所说的话,挥一挥手。
「忘了我刚才所说的话,没什么。」
「菜织……我并不是……」
「对不起。不要再说了!」
菜织像是要制住那时的气氛而大叫。
「总之明天要加油!」
说着摆出胜利的姿势。我被她的气势慑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回头望起跑的方向。
六年前,我开始跑,明天就要冲破一个终点带。
不!或许冲不破。或许追不上那一天。
是不是追得上?菜织和真奈美一定有所判断。不!在跑的我大概也明白。
不是速度。也不是胜负。
是不是追得上那一天,只有认识那一天的我、菜织和真奈美知道。
六年来的答案……我不断跑的答案……。
我的体内起了一阵寒栗,我是多么地软弱。来到这里了,我却想逃。
此时,有个温暖的东西包住我的背。
「我还在迷惘……」
菜织紧紧地从背后抱住我。
我害怕得不得了。
若是追不上那一天的话……
我可能一辈子也追不上。
不论怎么努力,我可能都无法抹去那时感到无力的自己。
我想象着那样的自己,非常害怕。
我的心似乎要崩坏了。
我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放在菜织的手上。我希望她多少分一点勇气给我。我以
为比赛的日子接近的话,心中的不安会消除。不过那不安消除后,我所见到的是
黑暗。不到达那里,找不到答案。
我只能全力以赴去追上「那一天」。
我紧紧握住她白皙的手。我需要勇气。
3-5
时间是不会管我的心情地和平常一样走过。
比赛的时刻接近了。
我一个人在社办闭目养神。
我想挥掉杂念,但是它硬是不肯离去。
跑完一百公尺时,我究竟会变成怎样呢?
我害比赛的怕结果揭晓。不论是哪一方胜,这都是真实的战争。只要是战争,
一定会有一方受伤。我没有挥剑,但是用着看不见的刀在剜心。
我不想赢也不想输。不过这种心情的背面是我的手擅自地握刀。是人类的本
能吗?战斗就是想要胜利。
我无可遏抑地变得胆小,想哭。
打开置物箱,望着映在镜中的自己。
「……」
我向着自己静静低头,关上置物箱。
一到球场就看见学长已经在开始做预备操。
我也慢慢地跑步,暖和身体。
田径社的所有人和顾问老师都在运动场上。谁也没说话。
只是盯着我们两人。
我正在做柔软操,桥本学长由对面走近。但是我们没有交谈也没有让视线相
遇。只有强烈的灵气传过来。我能感受到学长全身充满的力量。
在我眼前的不是平时教我练习,照顾我的桥本学长。而是曾站在全国大赛的
颁奖台上的桥本选手。
这一流的选手为了这一天提高集中力。
我能和这种优秀的人比赛。身体猛然热了起来。
我想赢这个人。
「准备好了吗?」
顾问老师询问道。我和学长同时点头。
我在起跑点脱掉外套,只剩短裤和运动上衣。然后缓和紧张的身体和心情地
做一个伸展动作,把脚放在起跑板。手指按住起跑线。
很不可思议地,我的不安渐渐消除。和集中力有点不同。
我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不知怎么地想起六年前的那一天。
追电车的自己——从那天开始,我不停地跑。经过铁路旁的路,延续到这个
跑道。
砰——!
起跑的枪声响起。
我能看见我的背。
是六年前的小孩的背……但是速度快得可怕。
追着列车的那个背影渐渐远去。
……不行。
刹那间,我这么想。但是接下来的那一刹那。
「……」
我看见菜织。
那是瞬间的事……
同时我的脚变轻了。
背影靠近过来。
那一天,乘着风靠近过来。
然后……。
等我一回神,我已过了终点线。
是谁赢了?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样跑的。
啪地有人拍我的背。回头一看是桥本学长的笑容。
「我惨败了。真是的!你那么能跑的话,一开始就该告诉我。」
这么说,是我赢了?
我无法置信。是我?
「真是的!老天爷真不公平,我怎么可能胜。因为你有胜利女神在身旁。」
说着桥本学长移开视线。
我朝那个方向看去,菜织和真奈美正往这边走来。
「全国大赛交给你了。」
学长用手肘捅我的小腹后离去。
「恭喜。正树。」
菜织笑嘻嘻地微笑着。
看见她那脸我才有赢了桥本学长的真实感。同时也产生胜利了的心情。
学长就此从田径社引退。
突然疲倦感袭来。像是麻醉退了,全身的感觉复活。
「别摆出忧郁的表情。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是两人尽全力的结果。」
「嗯!」
我的心被这句话占满。赢学长能参加大赛,我很高兴。但是若仅是那样,我
没有充实感。
因为周围的人用温柔的眼神对待我,我才能使出全力。因为承认我使出全力,
才能有幸福的心情。
和菜织的笑脸成对比地,真奈美含着泪水。
「正树你好棒……好棒……」
话说得断断续续的。菜织说你在哭什么,她便精神饱满地回答「嗯!是呀!」
我当然不喜欢让人家哭。
不过看我的跑步,替我哭,虽然不好意思,但是老实说又很高兴。
我将六年来我的全部倾注在刚才的一百公尺。看到这个,菜织和真奈美有些
感受吧!
我……追上了。
以前所做的事,并没有白费。
不过……。
不知怎么搞的,我并不安心。六年来一直当作目标的东西,将那目标达成的
自己……
我应该可以多一点成就感的。
真奈美这么地替我高兴。
我也很满足。
但是……总觉得和预想的有什么不同。
是的。现在在我心中的不是成就感……是想再跑的欲望……想变快的心情…
…。
「不能松懈喔!接下来还有神奈川县大赛。」
「啊!嗯。」
我含糊地回答菜织的话,然后喘了一口气。
为什么想跑呢?为了追上那一天的理由,已经不在了。
但是我却想跑……。
我坐在长椅上,脱下短跑用的钉鞋。正想要换上没有附钉子的跑鞋时,有个
画面映入眼帘。
桥本学长将手搭在菜织的肩上,说着话。然后两个人就那样往中庭的方向走
去。
我的心好乱。
「怎么了吗?」
在我旁边的真奈美担心地问道。
「啊!没有……」
我掩饰地穿上鞋子。但是她依然很在意我。
「正树。你刚才的眼神好可怕!」
我没有回答。
虽说是一瞬间,连我自己都毛骨悚然地满怀怨恨望着桥本学长。
我嫉妒他们两人。
还有,我跑步是为了什么?我开始隐约感到另一个理由的影子。
4-1
新的早晨来临了。
真是个新的早晨。昨天和学长的比赛赢了,因此参加田径大赛,但是离大赛
只剩一星期。
我将自己六年来的一切,全部倾注于昨天的一百公尺。
应该是结束了。我达成目的,接下来的大赛,对我来说是个终点,我打算当
作回忆的。但是……
我想跑……。
我还想跑。和昨天之前一样。
理由我不清楚。不!我觉得能窥出一点点端倪,但是不到用言语可以说明的
程度。
我爬上十德神社的石阶,如往常一般,将石头放在香油钱箱旁。
脑中浮现昨天菜织的笑容。
是这个神社让我不断地忆起这六年来和菜织的回忆吗?
国小五年级的时候,追不上电车,在旧十德神社哭时,她陪在我身旁。
国中二年级的时候,我左膝的脚腱断掉住院时,最早来探病的是菜织。
早晨爬石阶,突然下起雨,被雨淋得像落汤鸡时,她在香油钱箱旁,拿着毛
巾等我。
我对尽想起这种事的自己,感到难为情。
不过,心情并不坏。
吃过乃绘美替我做的早餐,我赶快去上学。
现在浪费一分一秒都觉得可惜。我在社办立刻换上运动服,正想关上置物箱。
置物箱的镜子映着自己。镜后有菜织给我的蓝色信。
我不知该怎么说,她看着我六年来的跑步。
谢了。
我关上置物箱,走向运动场。
我一个人默默地做早练。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桥本学长当然也不在。
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做。
在这宽阔的运动场,单独一人并不稀奇。平常的话,我有一个人包下这个地
方的感觉,很舒畅。但是今天有点孤单。
昨天的事掠过心头。
桥本学长和菜织认真地在谈些什么。两个人都是觉悟了什么事的表情。
结果后来我没能和菜织见面。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事发生了。我一
直在意着这件事,无计可施。
我身体冷了起来。是衬衫吸的汗,开始在发凉。这样置之不理会感冒。我坐
在运动场旁的长椅,打开搁着的方格子运动背包,正要取出换穿用的衬衫时,啪
地有人拍我的背。
菜织吗?
「哟!你可真是卯足了劲。」
叫我的人是?子。她也好似在早练中,穿着手球社的制服。
不是菜织吗?
「喂!怎么突然表情忧郁起来?」
一行汗从?子的额头流到脸颊。是练习结束了吧!她很奇妙地情绪高涨,非
常奇怪。
「没那回事。我们是一起参加同个县大赛的同志,不是吗?」
「是呀!离大赛只剩一星期。加油去吧!」
说着我们笑了。只有坚持到最后的最后。这样的心情,我们是相同的。
因为汗的缘故,身体越来越冷。不换衣服,真的会感冒。我脱下衬衫,从背
包取出新的。
「难怪你要被美由佳骂成」笨蛋「。」
「为什么?」
子把头转过去说道。
「在女生面前裸体不是笨蛋吗?」
「咦?我是男人。内裤就不用说了,是脱衬衫吧。这样不好意思的话,不就
上游泳课也得穿女用的泳衣。」
「笨蛋!这是两码子事。男生不会觉得怎么样,女生可是会心怦怦跳的。」
「那么你心怦怦跳了吗?」
子像是被什么吓到似的,张大着眼睛看我。
然后立刻满脸通红。
「大白痴!」
说着往我的肚子揍一拳。唔——不愧是手球社的主将,好大的威力。
「你就是说这种话,才会被美由佳瞪,立刻穿上衣服。」
「是!是!」
刚才的一拳,令我喘不过气,好不容易回答她后,便乖乖地穿衬衫。
「真是的!我才在想你尽力尽得太过火,你就这样。」
尽力?我看起来是这样吗?
的确,练习量是增加了,但并不是努力得团团转。与其短时间做练习,不如
不留疲累到隔日,均衡的做运动好。
「你的钉鞋是不是怪怪的?」
说着?子指着我的脚下。
「钉鞋?」
「嗯。我从远处看,你跑的姿势好象和平常不同。」
我急忙脱鞋检查。
背脊一阵发凉。
在边缘右脚的钉鞋的钉子下凹。这样子没扭伤脚,真不可思议。为了保护受
伤的左膝,我还保有将体重放在右脚的习惯。所以钉鞋的钉子才会这样磨平。
平常,我在练习前、后,一定会检查钉鞋。
不过昨天和今天没检查。因为我想赶快换衣服,赶快开始练习。
我用手摸右脚腕。立刻跑完之后,也会有这种情况,我的脚开始发热。是肌
肉疲劳引起的。
子还是蹙着眉头。
「我明白大赛接近,你的焦急。我也一样。不过喘息一下也没什么关系。看
不见周围的事是很可怕的。」
「……是呀!」
我开始觉得右脚腕有点不对劲。这样下去,练习也只会使情况恶化下去。
到横滨去散散心吧!
我一面抚摸变形的钉子一面想。
午休的钟声响起。
我的心有点怦怦跳。这和一百公尺的起跑冲跑前的情绪高昂有点不同,有一
点不好意思的心情和强烈的期待交杂着。
仔细想,我不曾邀女孩子两人单独出游过。
不是什么约会的。这次只是邀她换钉鞋的钉子,顺便去购物而已。
而且妹妹乃绘美也说,有她的帮助,店才忙得过来。
我环顾餐厅。手拿着A餐,巡视四周。
啊!找到了。
我有点想逃跑。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若无其事地说就好了。
我劝自己。然后走到桌子旁。
「啊!不是正树吗?」
菜织将筷子由口中移开说道。
「真难得你会来餐厅。你的便当呢?」
「第二堂课下课时,就进了我的胃袋。你才是怎么没带便当?」
「我今天睡过头,没空做便当。」
说着要将炸虾往嘴里送,但是又停住了。
「你该不会是在找我?」
她开玩笑地说,我却吃了一惊。我直觉得想否认,但是不输给那直觉的强烈
意志又令我停住嘴。
如果我现在说「怎么可能。」的话,和以前就没有改变。
然后我得一个人去横滨百货公司的运动用品店。
我在教室不见菜织的踪影,而在找她是确有其事。我只要坦白说就好了。
我紧张得嘴巴僵硬,但是又强迫它动。
「嗯!是的。」
声音异常地低。多么不自然。我想再若无其事点说的。
菜织也对我说的话有所反应。筷子挟着的炸虾掉下来,睁圆着眼睛。
「什么?」
像是由头顶冒出的声音。
不待闲地我立刻开始猛吃A餐。
「那……是什么事?」
噗地满嘴塞满的甘蓝菜喷出来。
「啊!好脏!」
我一边咳咳地咳嗽一边道歉。是呀!一般都会这样问的。
我喝水让身体和情绪缓和下来。
「今天放学后,要不要去横滨?」
菜织什么话也没说。我所有的身体功能像是停止了一样,连眨眼也不眨一下
地动不了。
我急忙接了第二句话。
「你若不要的话也没关系。我的钉鞋磨平了,想重修,顺便去买个东西……。
而且乃绘美也说你的打工帮了她很大的忙,想要你道谢。」
「你放学后的练习呢?」
「我今天休息。偶尔也需要转换心情是吧?」
我目不转睛盯着她。
然后菜织微微地点一下头。
咦?那是说……
「好呀!我今天有保健委员的工作,请人家代一下好了。」
「那……四点在樱美町车站见。」
「啊……」
她有点吞吞吐吐地说道。
「放学后,我们两个就一起去也没什么不好。」
啊!对呀!不过要是被人看见的话……
「是呀!一起去吧!」
嘴巴比心里想的快了一步。
总觉得有点害羞地两个人都笑了。然后边笑边开始吃饭。从旁看我们,一定
相当异样吧!
不过这时真奈美走过来。
「菜织你在这里呀!和正树在吃饭。」
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但是我却有点慌张。
「有……有什么事吗?」
菜织好象也和我一样,慌张得话说得很怏。
「这个我借很久了,想还你。」
说着把手上的CD交给菜织。那是最近刚出的CD。
「之前去KTV时,什么歌都不懂。谢谢你。」
「别急着还我的。听完了吗?」
「嗯。」
真奈美看着我们两个人。总觉得被看透内心似的,难为情起来。
「嗯……我也一起吃午餐可以吗?」
菜织有一瞬间楞住了,然后笑着说道。
「你说什么话呀!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吧!为什么你要客气呢?」
真奈美被菜织话的气势压住。
「对了!真奈美你放学后有空吗?」
「有空呀!」
「那今天要不要一起去横滨?正树!可以吧?」
「……嗯。」
「那就决定了!」
说着菜织啪地拍手。
的确。我们三个人是朋友。即使变成老公公、老婆婆也不想改变。
不过……
我是那么忐忑不安说那件事的,但是现在那种心情像急速泄气的汽球。我想
和她两个人去的。
我的心残留着无法释然的心情。
4-2
电车是空的。樱美町是横滨的周边,一到下午四点,从横滨开往樱美町的电
车会开始拥挤。但是由樱美町开往横滨的电车,大约是增加一些去看棒球的人,
和早上比起来,格外地空。
不过气氛令人喘不过气来。
我和菜织和真奈美三个人站在门的附近,但是没有交谈,说一些「最近,白
天变长了」的对话,极不自然。于是就不说了。虽然不能这样一直不讲话,但是
时间越久越难以开口。
这是恶性循环。从樱美町车站到横滨的港边车站并不是那么地远,但是感觉
却好象很久。
长时间潜在水中忍耐着。然后痛苦到达极限时,脸露出水面,大大地吸一口
气进入肺中。
到达港边车站,电车的门开始,我就是那种心情。
我们很不自然地走进三岛百货公司。虽然不是没有对话,但是不过是回答是
嗯之类的无关要紧的询问。
和六年前的那个时候相同,三个青梅竹马结伴来,却好象把正在吵架的三个
人用锁锁着,强让三个人待在同一个地方。
我想转换气氛,却没有心得。
我把换了钉子的钉鞋拿在一只手上,看着运动用品柜陈列的鞋子。
「那双鞋好帅!」
真奈美看见我手上拿的大红鞋子说道。这是一百公尺竞赛,得到金牌的选手
穿的样式。
我现在穿的蓝色钉鞋已经穿半年了。我很珍情地穿,但是有的部份变得稀落,
绑鞋带时,脚的紧贴感也变松了。
「要不要买这双呢?」
「咦?我不是要建议你买。」
「我正好想要一双新的钉鞋。凑巧看见合适的,比较好买东西。」
说着我叫店员过来,买了一双合脚的尺寸的鞋。
这个情况好象不太自然。
「嗯……」
说着真奈美停住脚步。
快七点了。肚子也饿了。所以这时我们正走在百货公司顶楼的美食街,想吃
个饭后回家。
真奈美在菜织的耳边,用我听不到的声音在说话。
菜织哈哈地笑。
「嗯。那我们在这里等你。」
听到菜织这么说,真奈美就走开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说有点事。」
「喔……」
我有许多想说的话,但是又吞回去了。
我们在百货公司里逛,真奈美买了饰品、手帕之类的小东西,但是菜织后来
什么也没买。
你有没有想要什么?我若问她,她只会回答没有什么。提出来要横滨的我,
却弄得这么无聊,我觉得很抱歉。
「菜织。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
「总觉得很无聊似的。」
「没那回事!」
说着笑了。不过看起来是装出来的笑。菜织总是在担心别人,不会让人看见
自己的软弱。越是痛苦的时候,越是笑。
真奈美回国后,这个倾向越来越强烈。和桥本学长的比赛,让菜织操心很多,
但是不只是那些。隐约可以看见些复杂的感情。
令人讨厌的不安。我于是下定决心问问她。
「你会有什么不喜欢的事吧!」
「咦?」
她瞪大眼睛。
「为……为什么问这个?我很奇怪吗?」
菜织像是要确认自己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动地,看着手和身体。样子明显地
很好笑。
「你在隐藏什么吧!」
「我没隐藏什么呀!」
「你以为我和你是几年的交情?你有什么讨厌的事吧!」
听着我的话,菜织低下头。
「也不能说是讨厌的事情,但是……正树你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呢?」
「是呀!」
「蓝色是你的幸运色,但是你刚才买了红色的钉鞋,所以我有点在意。」
我望着我右手拿的袋子。里面放着红色的钉鞋。但是……。
「这是真奈美替我选的。」
「……原来如此……」
夹杂着叹息,菜织说道。
此时,我脑中浮现一封信。
蓝色。菜织给我的天蓝色的信。她连信纸的颜色都细心挑选。
菜织看着表对我说。
「啊!对了!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抱歉!我要先走。」
「什么?等一下!」
我拦住正要回去的菜织。
「你刚才说的事……」
「那没多大的意思,不过有点挂心罢了……」
「不过……」
「再见!」
菜织像要逃离我似的离开,突然停止了动作。
「咦?菜织你怎么了?」
真奈美纳闷地对菜织说。她不知何时回来了。
菜织嘴边浮现笑意。那笑隐藏着内心的情绪。
「我想起来有点事,要先回去。」
「唔……嗯。」
然后菜织便小跑步地离开。
真奈美察觉到我和菜织间的别扭气氛,担心地看着我。用那眼神询问我「发
生了什么事吗?」
「你不用担心。」
我微微地摇头答道。
但是事实上,和那句话相反地,我挂念着菜织。
4-3
我最不愿发生的事,发生了。
因为太痛,我不由地蹲下来。
我比平常更早到学校做早练。正要跑一百公尺,踢开起跑板,跨出第一步时,
右脚腕扭伤了。
从袜子就可以看出,很明显地脚肿起来。该不会不能参加大赛了。想到这里,
我全身的血气顿失。
我慢慢地站起来走。右脚每踩到地面,疼痛就冲脑而来。
糟糕!会不会是脚腱断了?
我总算走到长椅坐下。得脱下袜子看伤处才行。
我正这么想的时候,发现有人来了。是真奈美来了。
我急忙穿上脱到一半的袜子。
「正树。早!」
「早!」
她好象没有察觉到我的脚有异。
「昨天那样之后,你跟菜织谈过吗?」
「不!还没。」
昨天菜织回去后,只剩下我和真奈美在百货公司,但是我们还是挂念着菜织,
所以也接着回家了。
「我昨天打电话给她,她也没来接。」
真奈美垂着头。
「不要紧。在教室会再碰到,到时再说就好了。」
「嗯……啊!」
说着指着我的脚下。
「这是昨天买的鞋?」
「是呀!」
「嗯!果然很适合你。」
「哈哈!是吗?」
说着我提起脚,让她看红色的钉鞋。但是光做这个动作就非常痛,我不禁皱
眉。
「那我进教室了。」
「要走了吗?」
「嗯。我今天当值日生。而且……打扰你练习可不好。」
真奈美轻轻地挥手道再见后,便离开。
我松了一口气地抚一抚胸。
脚会扭伤的原因其中之一在这双红钉鞋。
即使是同家厂商同个尺寸,鞋也会因穿的人有所改变。为了配合穿的人的脚
形,鞋子也会变形加以相称。
订做的就不用说了,市面上贩售的新鞋跟别人的鞋没什么两样。
再加上跑一百公尺,会对那鞋施加很大的作用力。只要些微的偏差,就会产
生巨大的不适应感。
这一次就是如此。当然我自己也有责任。应该慢慢跑步,直到鞋适应脚才对。
而且我若是告诉真奈美脚受伤的事,她一定会在意。一说到换鞋穿而扭伤脚,
她会觉得有责任,是自己害的。
我缓缓地站起来,开始走路。但是疼痛比刚才更剧烈。似乎不能跑了。我必
须赶快用冰冷敷。
我正要回社办,爬上运动场旁的楼梯时,美由佳站在上面。
「你这个笨蛋!」
我常听到她对我说这句话,但是今天她的声音没有精神。
她在要骂人前,已经抽搭地在哭泣。
「怎么了?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为了让脚休息,我坐在楼梯上。
「你还没发现你做了什么坏事?」
「所以我才问你呀!告诉我吧!」
美由佳非常生气地站直身子说道。
「真是的!你这天生的白痴!我告诉你!你追许多女孩这一点不好。」
「咦?我没有呀!」
「就是你没有自觉才是天生的笨蛋!」
「别笨蛋笨蛋地叫个不停。我究竟追谁了?」
「田中学姐、冰川学姐和鸣濑学姐呀!」
咦我追子、菜织和真奈美吗?
「等一下!我不记得我有追她们。」
我说了,她也不会理解,狠狠地瞪着我。
「所以你是天生的!」
「我知道了!」
我无法忍受再被叫笨蛋!
「那个我懂。不过我只是和她们说话而已。」
「那种态度不行!」
态度?说话有什么错?我再跟她说下去,会一辈子不能跟女生说话。
「美由佳,为什么我不能和别人说话?你说得太过份了。」
「这个我知道。不过……」
她圆圆的眼睛含着泪水。
「不过因为有你在,所以哥哥被菜织甩了。我可以骂你一句吧!」
她临走时抛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我想去追她,但是右脚腕的疼痛不允许我如此做。
我回社办,坐在椅子上。从备用的冰箱取出冷敷剂,敷在右脚的患部。
决定了艾尔西学园代表的那一场比赛之后,桥本学长和菜织去了某个地方吧!
那时学长向她告白了吧?
菜织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不安的感觉袭上全身。嫉妒吗?是的。我嫉妒。看见菜织和学长愉快地谈话,
我内心深处隐隐作痛。
我想学长也是。看见我和她在一起时,是什么心情呢?
在烦恼的不是只有我。菜织、桥本学长、真奈美、横滨和美由佳大家都有许
多烦恼事。
真丢脸!只有我一个人在不停地发牢骚!
可恶!
我用拳头击碎映着自己的脸的镜子。手渗出嫉妒和紫黑色的血。
藏在镜后的蓝色信,被血染红。
4-4
放学后,田径队的所有人都在运动场做一万公尺或弹跳练习。我则是脱下鞋
子,坐在长椅子而已。
明天就要举行大赛我脚腕的肿胀却一点也没退。
我无法说什么练习、调整身体状况这种悠哉的话。冷敷着脚,一心只求能够
跑。
我不敢奢求脚能痊愈。只要让我能全力跑完预赛和决赛这两百公尺就够了。
疼痛也有关系,但是由于肿得很厉害,跑的时候,患部的凸起会物理性的限
制脚腕的行动。我真想把肿起来的部份切除。
这样下去,我可以看见明天悲惨的下场。
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我只能做散步程度的慢跑,控制在放松肌肉的程度。
以前持续早上和晚上爬十德神社石阶的功课也没做。
不论雨天、下雪天,两年来,我每天不间断地跑,但是现在情况特殊,顾不
了那么多。若是伤势恶化,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提早结束练习,打算回社办。
穿着制服的学长站在那路上。
「嗨!情况如何?」
「桥本学长……」
学长没来练习,只不过一星期而已,我却不由地涌出怀念的情绪,还有不自
然的情绪。
「明天就是大赛的日子了!」
「是!」
「你赢了我。要给我得个冠军回来。」
说着学长笑了。
学长去年在全国大赛,得到第三名。而我赢了那样的他。明天还兼有神奈川
的预赛。我冠军是当然的。预赛落败这件事,更加不能发生。赢了学长的意义是
非常沉重的。
「你身体的状况似乎不错。」
「当然。」
我笑容满面地立刻回答。我不能让周围的人,丝毫察觉出我受伤。
学长苦笑。
「那就好。但是……你走路步伐的平衡,有点奇怪。」
「什么?」
我不由地看了自己的右脚腕。还是逃不过学长的眼睛。
「果然是脚有毛病。」
「没……没那回事。」
我明白谎言被拆穿。不过仍然继续说谎,有时人必须戴上和真正的自己不同
的另一个假面具。
「是吗?」
桥本学长像是理解什么似地点点头。
「别胡来!」
说着,啪地拍我的胸。
卡啦,我打开洛姆雷特的门进去里面。店里没客人,爸爸也不在。
「啊!你回来了。」
乃绘美从吧台的另一边,正要走过来。我用手制止。
「你不用过来我这边。」
菜织在乃绘美的另一边洗盘子。
我的脸紧绷,宛如能面一般面无表情。
「哥哥。明天就是大赛的日子了。」
「是呀!」
我想尽可能不要待在这个地方。想立刻回家,但是乃绘美拦住我说道。
「我必须留在店里帮忙,无法去加油。菜织你会去吧!」
「什么?」
菜织停住手,望向这边。
「我……」
「你可以不用来。」
在她说话之前,我先下了结论。
「打工到明天是吧?我打赌赢了。你要遵守约定。」
「哥哥!」
「不要紧。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去。」
「但是你刚才……」
「没关系。我只是遵守约定,因为我打赌输了。」
说着打开水笼头,继续洗盘子。
「哥哥!」
我一进自己的房间,乃绘美也跟着进来。怒气冲冲的。
「为什么你要对菜织说那种话?我没想到你会说出那种话。」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气愤的乃绘美。
生气是应该的。我说了那么过份的话。
不过我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我自己也不明白。
我不想伤害菜织。希望她来替我加油。我是如此期望的。
但是我却说出违反内心意愿的话。
喉咙的深处,胸部稍微上面一点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不舒畅的感觉,
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消除。
右脚腕针扎似的疼。明天就是大赛。我什么都不想再想。
「抱歉。乃绘美。让我一个人独处。」
妹妹啊地用口捣住嘴。
「对不起……明天是重要的日子,我却……对不起。」
乃绘美有点沮丧地走出房间。
齿轮在何处乱掉了呢?一切都不顺利。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黑暗中,我求救般地伸出手。
4-5
我躺卧在赛场外的草坪上。
右脚几乎没有感觉。只能感到微微的热度。
预赛结束,我跑第七名。虽然在淘汰的边缘,总算能进入决赛,但是要说全
速疾跑还差太远。
我没有食欲。消化好会立刻转变为能量。我带了香蕉和运动果然来,但是没
有力气送进嘴巴。
「总算找到你了。」
真奈美用手帕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出现。
「我第一次来这里,所以迷路了。」
我想起身,但是全身虚脱,没有力气起身。
她坐在躺卧的我的旁边。
「菜织呢?」
「没来!」
「咦?」
真奈美诧异地望着我。
「她没来?」
「是我叫她不要来的。」
我撇过脸去。她要是问我为什么可就伤脑筋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
了那种话。
不过真奈美并没有问我。
「正树。你记得我曾问过你」你曾想过若是能回到那一天的话吗?「」
若是能回到那一天的话……我回答「不知道」。我现在仍然不知道那回答正
确吗?但是那个问题,我至今依旧记得很清楚。
「你说那一天很重要。是吧?」
「嗯……不过不只是那样。」
真奈美再次盘足坐在椅上。
「六年前的日子好快乐。我和你和菜织,每天都在玩。从懂事以来,我们一
直在一起。我从未想过我们会分开。所以当只有我一个人,要到从未听过的异国
时,我很震惊。」
真奈美搬家的那一天,我寂寞得哭了。不过我有菜织在身旁。真奈美的身旁
却没有一个人。而且搬去的地方,尽是陌生人。
「所以搬家后,我每天每天都想回日本。甚至想过走路回日本。现在想起来
太胡闹了。但是当时我是认真的。」
唉!真奈美寂寞地叹了一口气。
「我人在牙买加,心里的只有日本以及你和菜织。祈求能回到六年前的那一
天。现在……依旧如此想着。」
她闭上嘴,目不转眼地盯箸我看。
「我在和你分离的那一天察觉到的。」
眼神真挚。然后又慢慢地闭上眼说道。
「我……喜欢你。」
真奈美再度睁开眼睛,但是我无法正视那双眼。
为了追上「那一天」,我不断跑到今天。在「那一天」的应该是真奈美。但
是现在真奈美向我告白,我却很迷惘。那么,我之前是为什么而跑?
在「那一天」的究竟是谁?
我仰望天空。是近似水色,但是又非常蓝的天蓝色。云缓缓地飘过。六年前
的那一天也是这种天空。这天空染成红色时,我在神社哭泣。
晚霞的红,令那天的挫折感苏醒。我说我最讨厌红色、血色。
听我这么说的是菜织。
我在旧十德神社哭泣的那一天,是她安慰着我。
——晚霞的红色也只有现在。到了明天,又会变天蓝色。所以,加油吧!
这一星期的事在我的脑中苏醒过来。
菜织给我的天蓝色的信,还有蓝钉鞋。蓝色是联系我和她的颜色。
而晚霞的红色是联系我和真奈美的颜色。
我在百货公司做了多么没大脑的事。我买了红色的钉鞋。
不!那件事不是什么问题所在。蓝色、红色,菜织和真奈美,对我来说都是
重要的羁绊。
但是现在,我发现自己对菜织,有和羁绊不同的另一份感情。
「正树……」
真奈美轻轻地叫我。那表情有点哀伤。
「我并不想要你回答我……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声音哽咽着,低头用指头擦眼睛。
「对不起……」
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察觉自己的感情呢?
我伤害菜织,伤害真奈美才总算察觉到自己的感情。
她竟然喜欢着这样的我。
真奈美抬头微笑着。
「不……我有身体变轻的感觉。因为以前这份感情一直藏在我心里。」
说着缓缓站起来,用手啪啪地拍掉粘在裙上的草屑。
「我觉得口渴。要去买果汁,你要什么?」
「咦?只要运动饮料都可以。」
「好。」
然后小跑步离去。她一定是去自动贩卖机那里买吧!
应该是我去买饮料的。但是现在右脚痛,只好顺应真奈美的好意。
我在放在身旁的运动背包里乱翻,取出放在最底下的信。
啊!变形了。我拼命地摊直那变得皱巴巴的信。
这是菜织给我的蓝色的信。整张信被我的血染成红黑色。在袋中却被压得乱
七八糟,又被我挥拳揍,是个遭遇许多灾难,可怜的信。
「啊!我特地给你的信,竟被你弄成这样。」
咦?
回神一看是菜织站在我后面。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今天应该在洛姆雷特打工才是……。
我如坠五里雾中。
「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的表情一定相当震惊吧!菜织窃窃地笑了!
「哼!被人吓,表情当然会怪怪的。」
「有那么吃惊吗?」
「吃惊呀!」
我不禁提高音量。这一星期,我们没好好谈过话。要说有的话,只有「你可
以不用来加油」推开菜织的话。我希望她来,不过没想到她会来。
「等我察觉时,脚已经走到这里了。」
此时她蹲坐着。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全然没考虑要来这里。走出家门想去洛姆雷特,但是
又想绕远路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就在这里了。」
从刚才菜织就不看着我。似乎仅仅是发泄之前累积的情绪。或许因为最近我
态度一直很冷淡,但是现在的她,表情一扫阴霾,宛如少女一般。
「该不会……不。大概是我单方面误解了……」
菜织说到这里,沉默不语。是在害怕找到在我们之间的一个答案吧!
我不再害怕。我找到了在心中,明确的东西。
我凝视着她。
她也凝视着我的眼睛,像被那引导似地,颤抖着唇说着。
「希望不是我误解……。我来这里和你现在拿着这封信的原因是相同的。」
说完后,她逃离似地转移视线。
我抱住她的肩,把她转向我。
「不是误解。我对你……」
此时,远处传来呼唤我们的叫声。
「正树……!」
一看是?子和真奈美,连乃绘美也挥着手。
我和菜织相视苦笑。
「时机不对!」
「真是的!」
然后我们再度笑了。
好久没笑的感觉。
大赛决赛,我将手指按在起跑线上,就位。
那红色的钉鞋伴随着「那一天」的回忆,我会珍藏起来。
随着发令员「预备!」的叫声,我提腰,看见自己的脚。
现在我要穿这双蓝色的钉鞋,经过一段时间,和自己结合的鞋跑。
随着起跑的枪声,又是一个崭新的冲跑。
5-1
远处传来沙沙令人心情舒畅的声音。
一睁开眼,白色的窗帘进入我的视线。
「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往旁边一看,乃绘美坐着削苹果。
我想起来,右脚却不听话。
「哥哥,你不能动。」
乃绘美急忙把我按回床上,让我躺着。
啊!对了!我住院了。
右脚被石膏硬梆梆地固定住,从天花板上垂吊着。
这是六人病房的角落,我躺在从窗户可以看见外面风景的床上。病房再怎么
说都是杀风景的地方。乃绘美在花瓶上插花,放在窗边。还有奖牌也陪饰在一旁。
「乃绘美。那个奖牌可不可以拿回家。放在那里,我觉得很难为情。」
「不行!这是哥哥努力得来的。我要将它放在明显的地方。」
说着又削起苹果来。
我不曾跑得如大赛的决赛那般痛苦。两脚血管中流的血,好象变成铅液一般。
我挣扎地跑着,气喘吁吁,终点还如此遥远。
我的脑中呈真空状态,连跑这件事都没了。只知摆动手、不断提脚。
一到达终点,我便倒下。右脚腕有异物的感觉。我试着施力看看要不要紧,
但是完全没反应。动也不动。
我后来知道那是当然的。因为我脚腕右侧的肌肉完全断裂。
我就那样被救护车送往医院,立刻动手术。真是的!不仅左膝,连右脚腕都
动手术,我真是个愚蠢的短跑选手。
「哥哥。来!苹果。」
说着端出排列着兔形的苹果的盘子。我吃了一块。甜味在口中四溢。因为脚
的缘故,身体不能动,所以只有吃是件乐事。
再来就是和来探望我的人说话。
我再吃一块苹果。
「这苹果很好吃。是你买的吗?」
「不!是菜织带来的。」
「菜织?」
我不由地坐起上半身。
「也就是说,她在我睡觉的时候来?」
「嗯。她刚回去。」
我听到这里,又往后倒进床里。
好过份的家伙,我想看她一眼,她却回家了。
「对了!她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乃绘美给我一封信。这一次是墨绿色的信。
我躺着用手打开它。看里面,我又无精打采。里面只放了一张便条。
「嗯……哥哥。我去买饮料,你要不要喝什么?」
所谓信是只有收信人想看的东西,以外的人并不想看。
乃绘美善解人意地要起身离开。
「这个嘛……可可亚好了。」
「好。我去买。」
说着离开座位,走出病房。乃绘美一下课就立刻到医院来,一直待到会面时
间结束。爸爸只骂了一句「蠢蛋!让人操心!」就再也没来医院了。这很像爸爸
的个性。现在他一定一个人在洛姆雷特忙得团团转。
出院后,我一定要帮爸爸做事,也要让乃绘美快点回家。
对了!对了!我忘了看信,我从墨绿色的信封,拿出便条纸。
女孩子的话,使用色笔,在信头贴一张猫熊的贴纸也不为过。
不过菜织的信,只用钢笔写这么一行而已。
「爬楼梯最适合脚的复健哟!」嗯!是的!你再等我一会儿。
我对信的另一端的菜织说道。
5-2
脚被石膏固定住。我动都懒得动。顶多柱着拐杖去买个饮料解解闷,其它时
间几乎是躺在床上看电视、杂志。
不用念书是很好,但是太无聊了。
子来驱走了那无聊。
「嗨!我来探病了。」
说着将一个大的瓦楞纸箱放在我旁边「这是什么?」
「我听说医院的伙食不好吃,所以带这个来。」
往里头一瞧,里面装了许多薯片、涂了满满的沾酱,串成一串的墨鱼等等味
道重的食物。
「我想水果你也吃腻了,带这个是不是比较好?」
「?子。谢谢你。」
我原本对食物就不挑剔,是味觉白痴,医院的伙食也很好吃地吃着,只是味
道淡的食物吃怕了。
我从瓦楞箱取出烤肉罐,立刻打开。酱汁的香味刺激了我的食欲。啊!好想
吃白米饭。
「咦?跑去哪里了?」
子环顾四周。
「还有其它的点心吗?」
「该说是点心呢?还是惊奇箱?」
是我的想法中了她的计谋吗?她哈哈大笑。
「是茄子的点心。」
「茄子?」
「喂——」
说着便走出病房。
茄子?我确实是喜欢茄子。但是茄子做的点心好吃吗?
外头处传来?子说「都到这里了,你害羞什么」的声音,马上就看她抓着一
个女孩的手进来。
那是美由佳。
「这个人说想向你道歉。」
「不过美由佳和茄子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被骂」笨蛋「?」
「对不起!」
美由佳深深一鞠躬。
「是我误会了。」
「嗯?」
「我以为伊藤学长是个不可靠、喜欢跟女孩子说话更甚于田径,只想到自己,
非常自私的笨蛋。」同寝室的病患视线全集中到我身上。我感到全身毛孔张开,
汗流夹背。
「美……美由佳你安静点。」
「不过……」
她已经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再也听不见我的声音。是桥本美由佳单独演出
的状态。
「我听说大赛的事,才知道一切全是我的误会。你脚受伤还能得到第三名,
好了不起,认真于田径的人,不会是坏人。我哥哥就是如此!」
美由佳表情有点悲伤。
「我想哥哥是明白你的人。」
美由佳是想说桥本学长向菜织告白的事吧!
子轻拍美由佳的背。
「喂!我们是来探病的,你在神色黯淡什么?说些快乐的事。啊!对了!」
说着笑容满面地盯着我看。
「什……什么?」
「你若是回到学校一定很轰动。」
「轰动?」
「因为这个的缘故呀!」
她叩地敲我脚上的石膏。
「明天若是情人节,你一定会收到满满的纸袋也装不完的巧克力。」
「是呀!」
美由佳突然表情开朗起来。
「现在在低年级生中,学长的人气急遽上升。脚受伤了还跑步,所以得分很
高。」
她的情绪就像猫眼一样善变,我实在跟不上她的步调。幸好我的妹妹是乃绘
美。
耐性佳的?子似乎也无法跟上。
「那……我们回去了。」
「啊!好。谢谢你们来看我。」
「唔——请等一下!」
子要回去,所以想阻止那个场面,但是美由佳的威力赢了她。
她从自己的书包取出一支粉红色的粗魔术笔。
「你裹着石膏,所以不这么做不行。」
说着没经过我的许可,在石膏上写起东西来。
看见她的动作,直到刚才还心神不定的?子开始爆笑。
啊……拆石膏的时候,这个一定会被护士小姐看见。
我看见右脚上画着的大章鱼和茄子时,这么想。
5-3
「好痛!好痛!」
我不由地大叫。石膏已经拆除了。但并不表示伤势痊愈。
真正的治疗,接下来才要开始。
因为我裹了三个星期的石膏,肌肉已萎缩。还有更严重的是肌肉僵硬。
几乎没有柔软性。
如此一来,脚腕活动的范围缩小。因此我做了伸展运动,但是相当痛。
我能理解田径大赛的成绩,但是并不满足于那成绩。因为最后我未能出赛全
国大赛。
所剩的时间只有一年。我必须在那一年使脚痊愈,并且提高水准。
总之我想甩掉拐杖,用两只脚走路。
做完复健后,因为要回病房,所以柱着拐杖。我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喀吱喀
吱的声响。
「正树!」
穿着制服的桥本学长,从对面的走廊走过来。
「好久不见!」
他略看一下我的脚。
「石膏已经拆掉。再不久就能出院了吗?」
「是的!不过必须做复健,所以我想得往返于医院。」
「是吗?你站着很辛苦吧!有没有坐的地方?」
「附近有休息室。到那边去吧!」
我和桥本学长并肩走在走廊上。虽然没谈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我异常的高
兴。有种亲近的感觉。光是他来探病,我就很感谢了。
「不过太好了。正树。你不用那么焦急。别因为不能跑就乱来。」
「我不是那种个性焦急的人呀!」
「是吗?你刚进田径社的时候,肌肉也还没长好,你却急着」想跑快「。」
我和学长初次见面时,左膝还未痊愈。那时我猛做练习,不知时间缩短会在
先?还是左膝的炸弹会爆炸在先?
现在的我,尽可能选择有效率,并且能尽快恢复的方法。是因为心有余裕!
「你现在很冷静。是不是因为有胜利女神在身旁呢?」
「学长……」
桥本学长苦笑。
「抱歉。不过我想说一句讽刺的话也好。别在意!」
到达休息室,桥本学长在饮料的自动贩卖机投钱。
「那……你明白说了吗?」
「咦?」
我不禁语塞。明白说是指向菜织告白吧!
「还没。」
实际上,自从田径大赛后,我和菜织并未好好碰面。即使见了面,这里是医
院,也不可能两人单独在一起。
学长按下咖啡的按钮。
「那么她会不安吧!」
「不过我的心情只有一个。」
我不禁脱口而出。因为不好意思,我自己也知道我连耳根都红了。
学长看见这样的我,苦笑着。
「关于这一点,我并不担心。不过女孩子没听到那句话会不安。」
他从贩卖机取出咖啡,轻轻啜饮。
「快出院吧!」
「是!学长。」
桥本学长依然是「学长」,不论经过多久,都不会改变。一和他谈话,就可
以感受到精神层面的差距。
我们谈了一个小时左右,但是完全没提到田径大赛。
5-4
我喘着气。
好久没爬十德神社的石阶,好辛苦。休息虽然是短时间,但是住院的话,无
论如何体力都会下降。
我抬头看,再不久就到了,但是离十德神社还有段距离。不过我并不焦急,
慢慢地爬。
梅雨停了,接着是酷热的夏天。石阶旁是森林,从那远处,可以听见蝉鸣声。
我的心令人吃惊的。可能是倘佯在早晨的森林中的缘故,感觉身体仿佛溶入
空气中。
我从六年前开始跑。没有迷惘,一心一意向前不停地跑。
并不是义务感在作崇。跑步是件非常快乐的事,跑步是自我表现。
三年前,我左膝的脚腱断了,不能跑时,我仍在心中跑。被焦躁侵蚀。
焦躁在我的心底,宛如岩浆般蠢动,伤势一好,我就有如岩浆爆发般,再度
开始跑。
看不见周围的一切,有如坏掉的玩具,不停地驱动脚。
我追上六年前的那一天……
只有这句话深刻在心中,不断跑。我应该是没有迷惑的。
不过在心中愁闷未消的东西,遇见真奈美后,现实化了。那是生疏感。但是
我继续无视它的存在。
因为一承认那生疏感,我六年来不断跑步,就会变得没有意义。
我六年来,是为了什么不断跑的呢?
「那一天」对我来说是重要的日子。正因为有那天,我才能在肉体方面、精
神方面成长,才有现在的自己。
直到真奈美告诉我,她「喜欢」我,我才察觉。自己的心中,产生了一份和
六年前不同的新感情。
而有那份新感情,才有见到真奈美的生疏感。
「六年前」对我而说太大了,所以那份感情被藏在内心深处。但是当「六年
前」成为过去,那份感情便浮现出来。那是我不想面对的事实。那个事实会使我
心中的一切平衡崩溃。所以我拼命努力地要压抑感情。
但是,和桥本学长的比赛,右脚腕的受伤,每发生一件事,那感情非但没有
变弱,反而越来越强。
田径大赛一百公尺竞赛结束时,我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真正的内心。
我想见菜织。
我爬完石阶,到达院内。柔和的朝阳普照四周,麻雀停在洗手台上喝水。
我往前直走。平常我会捡起一颗石头,放在香油钱箱旁。但是今天我没那么
做。
睽违一个月的神社。我从口袋中取出奖牌,放在香油钱箱旁。
田径大赛取得的铜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六年来我不断跑步所明白的事。
那就是我爱菜织。
她总是在我背后支持我,我才能不断地跑步。在我停住脚步的现在,我清楚
地明白这一点。
我做深呼吸,回头一看,巫女打扮的她伫立着。
并且笑容可掬地微笑着。
「欢迎回来。」
5-5
我做了梦。
伸往黑暗的手。
「啊!你总算醒了。」
一睁开眼,便看见菜织。
「咦?这里是?」
「旧十德神社里面呀!」
阳光从窗帘洒进。是许久没早起的缘故吗?我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我睡在
菜织的腿上,握着她的手。
菜织突然红了脸。
「你……起来了,可以了吧!」
说着就要起身,我强拉住她的手。她应势倒卧在我身旁。
「干……什么?正树……」
我凝视菜织。怜爱的感情在全身奔窜。
她害羞地转移视线。
「别这样盯着我瞧。」
我抱紧她。从巫女的衣服传来熏香的香味。
突然悲痛的情绪袭来。菜织该不会去了某个地方?菜织会不会就这样消失了?
不安接连着掠过心头。我想用全身去感觉她。
我轻吻她的脖子。
「啊……」的吐气声在耳际搔痒。
「我喜欢你。菜织……我爱你。」
「我也……好喜欢你……」
我们互相凝视,轻轻地双唇相印。
「我……好怕……我……」
「我也是!」
松开她胭脂色的裙带。我知道菜织在紧张。
我温柔地吻她的脸颊。
然后我想脱掉上衣,却颤抖得无法脱掉,菜织依偎在我怀里。
「可以听见心跳声……」
我也是第一次,但是我并没有隐瞒。现在的我很好。
脱下衣服,我们肌肤相亲。
菜织的胸部红红地发热。
「好丢脸……」
我轻抚她的背,脱掉胸罩。裸露的胸又大又柔软。
我用手心抚摸她的乳房,她的乳头渐渐变得硬挺。我用舌尖轻舔那变成粉红
色的乳头。
「啊嗯……」
菜织用手环抱我的脖子。我如此近地感受她。
我将手伸向她的内裤。那里已经濡湿,一脱掉内裤便油亮地发光。
我用中指轻抚那里。
「嗯嗯……啊……」
指尖有些微硬的触感。我用大姆指及食指玩弄那蕾苞。
「唔……咿……咿咿……」
水从菜织的深处不断溢出。我将指头插进那深处,探索泉源。然后我让指头
前后移动,进攻那内壁。磨擦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呼……呼……呼……嗯嗯……」
像是呼应我的指间,菜织也呼吸凌乱。
我悄悄地停住手。
「正树……」
她微睁着眼,注视我。我们再次相吻。这一次是深吻,舌头和舌头缠结交融,
能感受到彼此的热息。
我的后脑因快感而麻痹。
我将变硬的自己,挺进菜织的重要部位。爱液引导我,缓缓进入。
「痛……」
「可以不要勉强。」
「不要紧。」
我摆动腰,挺入更深处!
「唔!」
菜织握住我的手。我让指头交缠地回握她。
我强烈又激烈地往里冲。菜织的乳房也随之摇晃。
「啊!啊……越……越来越舒服……呼……」
菜织将我紧紧勒住。
一颗汗滴在菜织的乳房上,缓缓流过谷间。
「我……我想更加感觉你。拜托。」
我用唇吸吮菜织白皙的颈子。透过血管,似乎能听到鼓动的声音。
「我好象变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我也是!」
我轻咬她的耳垂。
「啊!」
菜织喘息时,阴道将我夹得更紧。
「唔……我……」
「我也……已经……」
我们再次双唇相印。
「第一次是跟你,太好了。」
我缓缓地摆动腰回应她。但是马上又变得激烈。
我想感受菜织。
菜织微染成粉红色的身体,配合我的动作,前后摆动。
我再也不能忍耐。更加快速地冲进。
「不行了!正树!我……我……啊啊啊!」
随着哗哗流溢的快感,我结束了。
终章 和你的话
「哥哥!快起来!迟到了。」
乃绘美穿着围裙,走进我的房间。突然停止动作,红透了脸,冲出我的房间。
进门的时候,也敲个门嘛!
我穿着一条内裤,将一只脚放进裤子里时这么想。
我在餐厅默默地吃火腿蛋。
气氛有点尴尬。
乃绘美边盛着饭边说。
「哥哥,今天早上跑步了吗?」
我摇摇头说道。
「没有。」
「你不跑了吗?」
乃绘美露出担心又可惜的复杂表情。
「我没有不跑。不过现在跑的话,又会受伤。所以现在我只能走。」
「那痊愈后,你会跑吧?」
「当然!」
我啜饮着豆腐味噌汤。温暖的甜在胃中扩散。
「真好吃。对了!今天的晚饭,我想吃汉堡。」
「嗯。我会努力做得很好吃。」
乃绘美的那种微笑,一早就给我幸福的心情。
随着上课学生的人潮,我也走着。在这个时间上学,是一年级的开学典礼以
来第一次。进入社团,为了做早练,我通常比其它学生提早一小时到艾尔西学园。
我不太想上学。住院一个月多,去上学我有不自然的感觉。
走路的速度变慢。真奈美回日本已经二个月了。从我住院到今天比和她重逢
到我住院的天数更多。
六年来我转变了。这二个月我比那六年转变更多。
在那次的田径大赛,我冲破终点线时,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二个月前,在洛姆雷特见到真奈美不是重逢。
今天才是重逢的日子。
「早!」
有人从我背后过来。
「怎么了?不像正树你。」
菜织窥视我的表情。
是的!重逢肯定不能只有两个人。我和菜织以及真奈美三个人才能重逢。
「啊!那不是真奈美吗?真奈美!」
走在前面的女孩,摇曳着及腰的长发,回头站住。
好舒畅的心情。和是不是已经六年了没关系。我们是朋友。
「早!真奈美。」
「早!」
说着真奈美报以微笑。
「菜织!跑!」
我不禁将书包夹在腋下冲跑。
「啊!等一下嘛!正树!」
我们奔跑在蓝天下。
吹过路面的风很舒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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